蒋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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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尚云抿嘴唇,“我的上限是……”他给出一个数字。
蒋雍宁把他的手机放下,“够了,吃饭吧。”
蒋尚云怔住,“小叔叔?”
蒋雍宁对他一笑。
“放心。”
蒋雍宁这样的人天生有魔力,他说放心,别人就会不由自主放下心。
蒋尚云放下悬着的心,心落回肚子里,肚子饿了。这时才尝出奶油芦笋汤鲜香温暖,面包蘸的黄油,香料味悠长。
一不小心,吃得有些多。直到甜品时间,蒋雍宁告诉他,“已经拍下来,办好手续后会运到大陆。”
这套洋房客房充足,但蒋尚云知道小叔叔喜欢安静,从来不会打扰他留宿。
今晚想要的拍品落袋,吃到甜品,他也要早些离开,不影响小叔叔休息。
这份钱要自己付,他连忙看手机成交价,意外的是,“但是这个价格比我的上限高出一倍……”
蒋雍宁语气温和,“超过的部分从我的私人账户里出。”
如果他父母还在,小叔叔也会是大家族里最宠晚辈的。蒋尚云说,“小叔叔,你不用这么给我零花钱。”
蒋雍宁也想到他的身世,“把这当成你爸妈给的,难得你想要什么。”
这一边蒋家叔慈侄孝,另一边蒋尚云心心念念的人,正揭开头盔,从摩托车下来。
“我退出,就这样,谁拍到算谁的。”
邝焱同样参与那场排卖,前半场正常出价,后半场已经觉得竞争对手疯了。
他取下蓝牙耳机,想起那个价,再想想那个真成交的神秘买家。
“……有病。”
他想不到的是,不出两周,就收到了那个有病买家发出的邀请。
收到邀请时,他在一个钢管舞俱乐部。听闻他分手,有人请他看表演。
舞台上巴西舞男从钢管上盘旋而下,躺在一地钞票里,把钞票撩人地塞进内裤。
一只手递来转了不知几道的请帖,厚实低调的暗纹纸,邝焱借俱乐部红蓝紫混杂的灯光看。
那个姓十分眼熟:蒋。名字却有些陌生,向他发出邀请的人用的头衔不知是医生还是博士,附上的中文名他确定不认识:蒋雍宁。
这份邀请由他认识的人送来,他直接拿去垫酒杯,“哪个蒋家?”
对方耸肩,“医药公司那个蒋家。就是零几年出过惨案那个——大少爷和老婆在伦敦出车祸,被一个醉驾司机当场撞死。那段时间关于他家的新闻可多了。”
蒋家后来很少出现在社交场合。人都是有窥私欲的,都想查探一个家庭在遭受惨剧后的现状。
津津乐道他人的悲惨故事,把悲惨当成养料大嚼特嚼,名下有慈善基金的还要叹两口气,甚至滴一滴同情的眼泪。
就像一群发现被撞死的动物尸体,一拥而上的苍蝇。
后来在后面的休息室里,脱衣舞男替他口。
他回到工作室,那天凌晨,不仅没有做出新作品,还砸碎了几个半成品。
他封上烟雾探测头,点了支烟,想起蒋家的悲惨故事。他需要点悲惨来当调料。做一只知道自己是苍蝇的苍蝇。
几天后,邝焱来到洋房外。
他抵抗不住自己的窥私欲,但是没兴趣当最早来抢前排围观的看客,延迟进场,姗姗来迟。
今夜的女宾男客都穿小礼服裙和西装,他却还是黑色毛衣牛仔裤。
穿得不合群,行为也不可能合群。他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拿一个餐盘把火腿薄片熏三文鱼香草羊排扫走,再拿上面包黄油,倒整杯红酒,到连接草坪的长廊上一个人吃喝。
蒋家的红酒好,菜色也好。邝焱吃掉大半,听见极细微的轮子滚动声。
他放下叉子转头看,长廊另一端转弯处,先露出一架看上去很高科技的合金轮椅。
踏板上纤尘不染的牛津鞋。
笔直的裤腿,中缝捏得完美。
修身西装,搭在控制板上线条优美的手掌。
没有错,那场惨剧,邝焱查过,蒋雍平和妻子当场丧命。
车上还有一个人,蒋雍宁重伤,据说一条腿残疾,此后要坐在轮椅上。
邝焱早想起急诊的小蒋医生。职业习惯,第一眼就看出蒋雍宁的长相与蒋医生类似——眉形修长,眼睛略微有些凤眼,鼻梁挺直,薄唇,下颌和鬓角的轮廓是四十岁的男人里少见的好。
但他气质与蒋医生不同,不是因为年龄,而是因为……轮椅?
被局限在一架轮椅上,他脸上有种能跑能跳的正常人无法想象的静。静得过度,像一丝波澜都没有的水面,反倒叫人心生恐惧。
邝焱没有恐惧,他想扒开裹尸布,看下面有没有为苍蝇准备的悲惨腐肉。
他抱起手臂,“蒋先生,还是该叫你蒋博士。你真残疾了,难怪这么多年不愿意出来见人。”
邝焱能查蒋雍宁,蒋雍宁也能查邝焱。
他被揭最大伤疤却不带气怒,宽宏大量地说,“邝先生一直高调,难怪不能理解不爱交际的人——不过也是,一公斤黄金,有何女士这样的母亲,是有高调的本钱。”
邝焱盯着他,目光接近狰狞。蒋雍宁有伤疤,邝焱也有死穴。
他是私生子。江湖传言,他妈当年勾引某家公子,试图怀孕逼公子踹掉原配上位。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弄到大着肚子无法做人,背井离乡。
邝焱能一出手就是一公斤黄金,因为他母亲何女士带孩子改嫁中葡混血商人,现在是女企业家榜上有名的人物。
父系不可能认他,母亲和继父又生了弟妹,他在两边都是边缘人。
邝焱上一秒要露獠牙把蒋雍宁撕碎,下一秒却哂笑出声,理所当然地抱怨,“蒋博士真是不能吃亏啊,对晚辈都这么计较。”
蒋雍宁笑而不语,越过邝焱,已经看到蒋尚云匆匆跑来。
他放慢速度,叫了声,“小叔叔。”
这才转向邝焱,小心地找话题,“邝先生……今晚的party还可以吗?”
邝焱看他的模样,立即了解前因后果。他看蒋尚云,又看蒋雍宁,有些无赖地笑,“酒不错,我要再喝一杯。要是蒋医生愿意,我喝完邀请你跳个舞。”然后转向蒋雍宁,“待会见,’小叔叔‘。”
蒋尚云的脸立刻发红,邝焱转身去拿酒,他求助似的看向蒋雍宁。
“小叔叔,我该怎么做?”
他问的当然不是跳舞,他肯定会去和邝焱跳舞。
蒋雍宁了解自己的侄子,蒋尚云交过女朋友也交过男朋友,比起被某个性别、某种外貌特征吸引,不如说他总被强烈的个性吸引,对强势型的人着迷。
蒋雍宁看邝焱的背影,“跳完舞,把雕塑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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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