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敦芥。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
-----正文-----
架空
文中“我”为私设人物,算是传奇的旁观者。
cp为太中,福森,微敦芥
——所以啊,长大就是你一路走来,油菜花开了又败,童年的伙伴渐渐走远,鬓角开始染上薄灰,每个人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曾经以为的永远在岁月间隙慢慢消散,记忆在脑海里成灰,你有时翻出来看一看,发现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我出生在一个安谧的小镇。镇子不大,却很热闹,街道上会有各式各样的小商铺,街边会有小贩叫卖着散着热气的小吃,街头的面摊做的芥麦面很好吃,小巷里有着香喷喷的糖炒栗子,拐角处有卖糖人的老爷爷,家对面有一家小小便利店。
小镇的附近有一片油菜花田,到了春夏交分的季节,小镇会弥漫着清清淡淡的油菜花香气。
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家旁边有一排篱笆,上面点缀着不知名的小花。墙上爬满了翠绿的爬山虎,蜿蜒着到了邻家的窗台上。
邻居与我家只隔着一道矮墙,隔着西边的窗户,便能看见邻家的院子,邻居家有一只胖胖的大花猫,一到午后就趴在屋檐下,安静的睡觉。
我常常趴在窗户上看那只大花猫懒懒散散,这是也我童年在小镇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邻居家有一个白色头发男人,很喜欢镇上的小猫,看到流浪猫就会喂上一条小鱼干,浑然不觉自己家里已有一只。所以,我们住的这条小巷附近,总是有徘徊着的流浪猫,各种颜色。他待人也温温柔柔的,看到我,会摸摸我的头,说:
“小姑娘最近又长高了。”
还有一个黑色头发的叔叔,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面色苍白苍白的,听人们叫他森先生。常年不见他出屋。只有很偶尔的,会看见他和那个白发的福泽叔叔一起依偎着躺在隔壁的院子里,怀中抱着他们家的那只花猫,静静地晒着太阳。
我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但是他们总是给我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就像小镇中最恩爱的夫妻,又好像比夫妻间多了些什么。
他们很是神秘,好像时常不在家,又好似一直都在。
他们来往的人形形色色,少有重复。有带着金丝边眼镜的严肃男人,有笑起来天真烂漫的侦探先生,还有打着油纸伞的漂亮艺伎……
这些人,一来便是一坐一整天,这时森先生会为客人沏一杯茶,福泽先生去镇上买一些新出的点心,他们会谈论东京乃至世界的形式,从羲和初起到晚霞漫天,沧桑又安然。
当然,客人们待人也很温柔和善,我幼时偶尔路过邻家门外时,陌生的叔叔阿姨们常常会塞给我一口袋的糖。
有甜的也有苦的,来自世界各地,上面有我看不懂的文字。
我不知道他们来自何方,姓甚名谁,却忘不了那些个下午,人们坐在小院子里畅谈天地时指点江山的痛快。
邻居家没有亲生的孩子,只在福利院领养了两个男孩。比我大十多岁样子,一个黑色头发的有着一双鸢色的眼,笑起来像桃花一样沉醉;还有一个有着一头耀眼的橙发,眸子湛蓝湛蓝的,眉眼张扬,似少年的天空。
我的印象里,他们一直是小镇孩子们口中的传奇,也是日本的传奇。他们的诗集,那一页页蘸满墨香的诗稿,在阳光下飞舞,从小镇飞往全国。
谁不感叹一句年少英才?
他们好像关系并不好,我常常见到他们争吵打架;却又好像很好,无论如何争执却形影不离。
“小妹妹,给你糖吃好不好。”鸢色眸子的太宰哥哥笑着从旁边站着的中也哥哥口袋里拿出五颜六色的糖果。
“谢谢哥哥。”
“那么,你是喜欢太宰哥哥还是中也哥哥呢~”
橙发的少年踹上了他米色的风衣;
“死青花鱼,少把你在学校的那一套拿到家里来!她还不到五岁!”
“哎呀,明明是漆黑的小矮人嫉妒我魅力比你大嘛~中也真是不温柔……”
“你可去死吧……”
这个时候中也哥哥会蹲下身来,摸摸我的头,眼底倒映出小镇天空的颜色,湛蓝湛蓝,一望无尽。
五岁那年的第一场春雨,我已经忘了因为什么,与母亲争吵,独自躲在挨着隔壁的屋子里哭。春雨过后的清晨,泥土的清香顺着窗户缝隙传来,枝头上杏花点点。
不知过了多久,
清脆的咚咚声自耳畔传来,甫一抬头,少年坐在杏花枝头,笑吟吟的看着我,鸢色的眸子温柔缱绻,像极了刚过的春雨,好似承载了那年的满城春意。
打开窗户,铺面而来的好空气,带着春的脚步。
眼前递过一支杏花,米色的袖褶盛了一汪春水;
“小姑娘哭了可就不漂亮了,哥哥带你去玩好不好?”
“哎呀……”眼前的太宰哥哥轻晃了一下,惊掉一树落花,回首望去,
“中也干嘛拿石头砸我啊?”
“傻子太宰快滚下来,一会儿掉下来可没人给你收尸。”
我顺着声音向下望去,中也哥哥正站在院子门口,杏花瓣落了满身,眸子里有山河万万里。
树上的少年飞身跃下,大衣随风飘动,刮起一阵花香。
“中也关心我就直说嘛~又不会死……”
“我可以打死你,死青花鱼!”
“走啦,我们带伤心的可爱小妹妹去玩——”
那天我们去了镇子外的那片油菜花田。漫山遍野是金黄色的花,是镇子中飘扬的熟悉味道。
花田边有一条小溪,清澈见底,溪水击打石头的声音清清脆脆。
我拿着渔网捕着水里的小鱼小虾,阳光下捞出的石子熠熠生辉,映出七彩的光芒。
太宰哥哥和中也哥哥在岸上玩闹,嘴里吟咏着我听不懂的浪漫诗歌。
渐渐的,我玩累了,就卧于油菜花田里,感受泥土清香,在花田里慢慢睡去。
醒来时,已是日暮西斜,晚霞撒在脸上,温温柔柔的。我已经忘了早上为何哭泣。想必母亲这时候应该已经做好晚饭,等着我回家。
抬头望去,不远处的山坡上,夕阳余辉撒在花瓣上,泛出光芒,花丛中间有两个绝色少年在接吻。
我一时愣住,少年们接吻的画面映着小镇袅袅升起的炊烟,美的令人沉醉,晚霞自花田尽头绵延,画面永远定格在岁月间,镌刻在记忆里,如一纸油画,多少年后回想起,还是让人心醉的温柔。
后来,没过多久,大约是我刚上小学的那一年。两封金色的录取通知书飞进了邻家的邮筒里。
太宰哥哥和中也哥哥被东京的一所大学录取。
小镇再次充斥着赞扬与祝贺。
太宰哥哥和中也哥哥离开小镇时,是在樱花开遍的季节。绿皮火车呜呜隆隆,载着小镇人民的羡慕,油菜花的清香和少年的梦想驶向远方。
我在小学里也结识了许多新的朋友,慢慢的不再频繁想起童年的邻家哥哥。开始和新的小伙伴一起跳格子,翻皮筋,度过我的课余生涯。
他们每年暑假都会带着含有东京气息的礼物归来。说着大学里发生的趣事,太宰哥哥多么招女孩子喜欢,说中也哥哥又拿了大学的年级第一名;说东京和小镇的不同。说着纸醉金迷的居酒屋,繁华的银座。
少年们提起时,眉眼张扬,眼底光芒万丈。
从此,东京在小姑娘心底种下梦的种子。
就这样,又是三年。
我十岁那年,隔壁森先生咳嗽愈发频繁,福泽叔叔总是眉头紧锁。小镇上开始出现各地的医生,巷子里传来浓重的药味。流浪猫也少了许多。
森先生病逝于一场秋雨后,小镇的人们说森先生年轻时十分厉害,好像是某个组织的首领,只奈何是敌不过时间。
森先生的葬礼上,照样来了许许多多的人,不同的衣服,不同的身份,一样的悲切。
带着眼镜的严肃先生摘下眼镜红了眼眶;
天真烂漫的侦探先生一脸凝重;
一向着红衣的艺伎穿着一袭素裳;
…………
森先生没有亲生儿子,太宰哥哥和中也哥哥站在墓碑两旁,刚刚从东京急忙赶回来的他们,眼底是藏不住的哀痛与深重的疲惫;福泽叔叔最后在墓前放了一束洁白的花。
当时的我正年幼,还不知生离死别的分量,只知满园沉默肃穆。
那次葬礼上,我感觉太宰哥哥和中也哥哥间似有什么发生改变。我看见太宰哥哥伸出手,却被中也哥哥回身绕开。
森先生入土,两个哥哥回到东京,隔壁只剩福泽先生一人,还有满院的猫,冷冷清清,福泽先生很少出门了。
这一年,小镇卖糖人的老爷爷也离开了,从此我再吃不到熟悉的味道。
十一岁那年,太宰哥哥和中也哥哥没有一起回来,他们回来的时间总是错开些许。问起来的时候只会说:
“那只死青花鱼/蛞蝓忙着呢,所以我们才没有一起回来。”
眼底是藏不住的寂寞与哀伤。
但是哥哥们还是会给我带花花绿绿的糖果与零食,讲着有趣的故事。
自那年以后,他们再也没有一起回来。
再次见到他们一起出现,是在福泽叔叔的葬礼上。
奔丧的人好像仍然是当年的那一拨,却肉眼可见的少了不少。
太宰哥哥和中也哥哥像当年一样站在墓碑两边。
没有我想象的争吵,只有客气与疏离。
葬礼过后,他们离去的时候,是樱花落了的时节,乘坐的也不在是当年的绿皮火车,而是崭新的白色列车。
那年我初中毕业。我突然发现,我们都长大了,不是当年小镇上无忧无虑的少年和女孩了。
眼泪随汽笛声洒落。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
“所以啊,长大就是你一路走来,油菜花开了又败,童年的伙伴渐渐走远,鬓角开始染上薄灰,每个人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曾经以为的永远在岁月间隙慢慢消散,记忆在脑海里成灰,你有时翻出来看一看,发现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是少年时的小伙伴一个一个离去,新的朋友一个个出现,是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指尖沙逝,童年渐渐走远,你有了新的生活,偶尔回忆起曾经的当年。”
我望向窗边,枝头杏花点点,好像还有那个黑发的少年坐在枝头,对窗户里的小女孩折花相赠,站在女孩家楼下的是橙色头发的哥哥,一脸不满的看着树梢。
“你连小姑娘都不放过!”
…………
又是一个新的春天。
“后来呢,后来呢,老师后来怎么样了?”有小孩子叽叽喳喳的问着。七八岁的年纪,像极了当年谁年幼的模样。
“后来啊,小卖部换了一个又一个的主人,当年的少年天各一方,再也没有回到小镇;曾经的小姑娘穿上了长裙子,却没有去到东京,而是留在了童年的小镇,当了你们的老师啊。”
“那……”
“好了,孩子们,打开书本吧,我们,该上课了。”
长大对我而言,就是他们渐渐走远,幼时的回忆与发光的少年们永远活在了记忆里,而自己背离了曾经的愿望,肩负起自己的责任,将小镇的教育传承下去。
我有时也会想,东京啊,太宰和中也度过青年时代的地方,高耸入云的东京塔,神秘的浅草寺,繁荣的银座,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女人拿起书本,看教室内书声琅琅,春朝正好。
这里,会不会再有两个少年,谱写着他们的传奇?
她很幸运,遇到了那两个如太阳风一般的少年;
她很不幸,要用一生去缅怀童年的记忆。
或许,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经历,童年的伙伴渐渐走远,只余自己,停留原处,默默追忆。
“再后来啊……”
老祖母坐在壁炉边,为最小的孙女织着围巾。
“后来啊,我开始相亲,和你的祖父结婚,有你母亲之后,偶尔会听小镇的长辈谈论起他们寥寥的消息。再后来,就听说太宰死于东京,中也去陪了他最后一程。太宰死后,中也就去了意大利或者欧洲的其他地方,这些年,小镇里的人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了。”
“当年的老人们提起这两个人啊,都会叹一声天妒英才,毕竟,小镇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那么惊才绝艳的人了。”
“哦,对了,太宰就葬在小镇边那片油菜花田,他们说,前些年,中也每年会来看看他,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她望着窗户,也是一个好春天。
小孙女趴在桌边已经开始打哈欠,仿佛忘了是谁吵着要听故事。
罢了,老一辈的事了,这么多年,往事如烟,当年的老人们大多长眠地下,记得的,也不剩下谁了……
她只是不忍心,不忍心她年少的惊艳散落在小镇的尘埃中。再没人记起。
“喂,你还来不来玩跳格子了?”邻家的男孩们叫着小孙女。
“是中岛哥哥和芥川哥哥,你们等等我……”小姑娘抬起头,揉了揉眼睛。
孩子们跑了出去,熟悉的小镇发出熟悉的笑声,当年的熟悉场景却不是当年熟悉的人……
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新的时代正在来临。
抬首,阳光刺目,恍惚间,树梢一片翠色。向远处望去,似看当年春生,两个少年在漫山的油菜花田里接吻,温和的晚霞撒在侧脸旁,明明灭灭……
1.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
——王国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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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lof,存旧文,是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