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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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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爬过泥沼,越过荆棘,十几年如一日地餐风饮露,向阳光而生,为明日而战。
我藏在角落,躲避人群,用一腔孤勇抵抗一切,崇尚永恒的黑暗,死亡才是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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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智旻是在卧轨的时候被金泰亨救下的,也不能说被他救下,但是这是金泰亨后来一贯的说辞,朴智旻也就由着他去了,其实那天他俩都救了对方一命。
那天朴智旻刚出院,手腕上还缠着割腕失败被救回后医生给包的厚厚的纱布,他以想吃橘子为借口支开了来接自己出院的同父异母的弟弟田柾国,一个人溜到城边没有栅栏的铁轨前准备卧轨,结果就看见孤零零的一条铁道对面跑过来一个人,穿着皮鞋西裤白衬衫,只不过白衬衫上都是血,那人手里好像还拿着枪,俨然一副被追杀的狼狈样。
这和我一个将死之人没什么关系。
朴智旻躺在铁轨上,闭着眼睛听不远处火车的鸣笛声,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就在火车距离他还有不到300米的时候,他飞快起身把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拉到了铁轨的这边,下一秒火车呼啸而过,将对面同样拿着枪追过来的一群人拦住了。
朴智旻想干脆把他扔到医院算了,结果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地把人带到家里了,还让因为找不到自己在家急得团团转的田柾国叫来了家庭医生。
“哥,医生叫好了。”田柾国惊魂未定地坐到一楼客厅的沙发上,“你刚才去哪了?担心死我了。”
“救人去了。”说完谎,朴智旻眼睛都没眨一下,“你给爸和阿姨打电话了?”
“没有,我哪敢啊,我要是和他俩说我把你弄丢了他不得回来扒我一层皮。”
“嗯,那就行。”
客厅又陷入一阵安静。
这是他们家的常态,自从朴智旻妈妈去世之后他就不怎么爱说话了,他爸还有公司要管,就和田柾国他妈结了婚,想再生个孩子陪陪朴智旻,这才有了田柾国。田柾国的妈妈是知识女性,嫁给朴智旻他爸除了爱情什么都不图,还坚持让孩子跟自己姓,说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田柾国抢了朴智旻的东西。
朴智旻对钱和权力都不感兴趣,他生来就在罗马,唯一需要的温暖也在妈妈去世后缺失,所以他性格孤僻,难与人为善。
对于朴智旻来说,幸福家庭的外表下笼罩的其实是无尽的黑暗。
“我上去看看他,医生来了直接请上去就行。”朴智旻率先打破沉默,说完就转身上楼了。
其实朴智旻不讨厌爸爸的新妻子和弟弟,但也绝对说不上喜欢,虽然阿姨对自己好,弟弟也从小就爱黏着自己,但他一度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他们这个态度,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开始对身边所有人愈发冷漠,把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羽翼和锋芒都藏了起来。
朴智旻进入房间的时候床上的人还没有醒,他扯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开始思考很多事:床上这个人会失忆吗?如果会,就让他在自己死后顶替自己朴家长子的身份吧,自杀是对家庭的不负责任,但一个抑郁症患者在这个家庭本来就没什么责任,这下死了一个有病的儿子,自己再赔给父亲一个好儿子,大概就不用下地狱了。
突然房间门被敲了三下,紧接着田柾国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哥,医生来了。”
朴智旻起身去开门,把田柾国身后那位鬓边已经斑白的男人请了进来。
田柾国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也进来吧。”朴智旻思考了一下,留下这句话转身向床边走去,田柾国进来关上门也跟着他过去。
医生检查了一下,对朴智旻说:“身上大多都是擦伤,不过有一处是枪伤啊,子弹还在里面,得送去医院处理。”
“枪伤去医院处理会不会不方便?”
房间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正想着解决对策,床上的人醒了。
他不像医院那些正常病患醒来时的样子,呆滞恍惚,而是十分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三个人,好像随时都能掏出枪和他们决一死战一样。田柾国和医生被他鹰隼般凌厉的眼神吓得大气不敢喘,朴智旻却不以为然,他说:“别看了,我们仨不认识你,你快死了被我救回来的,要是没什么事你就走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回自己房间去计划着下一次结束自我的方式。
房间里剩下的两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床上的人听了朴智旻的话后反应了一会儿,对田柾国说:“谢了。”
“没事没事,我哥救的你,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那我就先走了。”男人站起来晃了晃头,甩了几下胳膊,又说,“我叫金泰亨。”
“那个...”医生拦住了要走的金泰亨,“擦伤给你处理一下。”
“不用了,我回去会处理的,谢谢。”
金泰亨说完也走了,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田柾国把那人的话转述给朴智旻时朴智旻笑了,是明显带有嘲讽的讥笑。
他不相信一个混到被黑社会拿枪追杀的人能带着一身伤活到明天来给自己报恩,兄弟俩谁也没把这一个小插曲放在心上,毕竟他们的生活中要解决的麻烦很多。
一周后朴智旻又被勒令去看了次心理医生,这么多年检查结果上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句话,他看着父亲和阿姨自责难过的样子有点心烦,至于这么麻烦吗,让自己死不就好了。
从心理医生那回来之后,朴智旻被看得很严,田柾国几乎一刻都不离开他地照顾他,但在他眼里这种照顾只是一种变相监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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