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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蕖尤后来有些后悔这天的应允。

因为有些人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他开了先河,他就什么都敢干。

那一夜秦异从夜游中尝到了乐趣,时不时就要带着蕖尤往外跑,兰妈妈的禁令在他眼里仿佛从不存在。

“今日就免了吧,奴家今日为许公子奏了三个时辰的琴,实在是没精力出去了。”蕖尤用袖子掩口,他近几日好像有些疲惫,晚上总是恹恹的。

“想什么呢,给你带补药来了。”秦异将几把中药包搁在桌上,“兰妈妈是不让你睡觉么,我连着三回来你都是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蕖尤看了几眼桌上的中药包,他调里惯有的阴阳怪气好像减弱了几分:“多谢公子。这几日接客颇多,待今晚安睡一觉便好了。”

秦异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止了口。

蕖尤觉得这不像他:“秦公子想说什么?”

“……白天那些登徒子,跟没跟你说过最近须州起了叛乱。”

“听过一二,说是因不满新帝新政而起义。”蕖尤突然明白了什么,“……公子要去平乱。”

“嗯,”秦异点头,“据说规模不小,皇上打算将京师的校尉也派过去。”

“……何时出发?”

“明天。”

一阵无言过后,蕖尤福了福身:“那蕖尤祝公子此次出征马到成功,不日便凯旋班……”

未竟的话消失在柔软的唇瓣里。

这真的是很浅的一个吻,浅尝辄止,一触即分。秦异挓挲着他的下巴,嘴里嘟囔道:“小骗子……明明知道我想听什么。”

他背着月光退了一步,嘴里再没别的话,也不再看蕖尤一眼,像以往的无数个夜晚一般,从窗口跃了出去。

婢女们这个时候也都准备歇下了,蕖尤听着楼下窸窸窣窣的动静,望了良久窗外的月。

“到底谁是骗子……明明知道我想听什么。”

那头秦异回到班所,径直上了马。

他撒了谎。他跟蕖尤说明天才动身,其实今晚便要连夜赶去须州,一整个班所的兵眼下都在收拾行囊。

“校尉又去琦兰院?”副使说。

“嗯。”秦异闷声点头,他边应边检查行囊。

“嗐,校尉,你要真看上哪个姑娘,替她赎了身不就好了。”副使摸着下巴,“省得天天晚上去人家闺房幽会,是人家不愿意还是校尉你赎不起啊?”

秦异心想你这小子可真会说话,怎么刚好两个都说中了呢。

他咳了一声:“是我不愿意。”

副使推了他一把:“跟我装什么,我还不知道你,你要是不愿意会天天往那跑?”

“跟了我有什么好?”秦异说,“他在琦兰院有吃有喝,兰妈妈样样都准备得精细,跟我一个兵痞子能过什么好日子?况且——”

他顿了一下:“况且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你我都是提着脑袋做事,指不定哪场仗就回不来了,到时候我死在千里之外,你让他怎么办?再回青楼里?那和原先的日子有什么不同?”

“他跟了我,我的生死就是他的安危。”秦异垂着眼,“我给不了这个承诺。”

不如就维持现状,图一个镜花水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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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仗结束得比所有人想的都要早。

秦异离京时是五月末,归来时是七月末,差不多是两月整。

蕖尤再见到他时,天堪堪破晓。蕖尤才刚从床上坐起来裹上外衣,就见外面传来一阵动静,有人掀了他的房帘径直走进来,小孩似的走到他跟前,委下身,把脑袋轻轻枕在了他的膝头。

蕖尤没说什么,用宽大的袖袍笼他的头,是个怀抱的姿势,像母亲一样温和又慈祥。

他知道这个时候沉默是最好的良药。

“我的副使死了。”他安静地枕了一会,忽然说,“还有老赵,球八。”

“仗打得急,死了好多人。”

“你想不想去我的班所看看。”他又说,“你今天要接客吗?”

“今日不接客。”蕖尤看着他,目光柔和了许多,“公子可以带奴家走。”

“……好。”

秦异用外袍罩着他,无声无息地将人送到了晨晖照耀下的班所。

“你看,从我的房间往外看,就是校场。”秦异指着窗外正在操练的兵,“昨夜回来的兵都在睡觉,这些是这次留在京师的,其实现在还不到操练的时辰,但是有些兵勤奋,每日都来得早。”

他捏着窗沿,用力到指尖都泛了白,却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蕖尤从侧旁抱住他,宽袖上有沁人的香:“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儿郎。”

“……你今天要接客的吧。”秦异松开了窗沿,“是我任性了,我现在就将你送回去。”

蕖尤笑了:“不,今天真的没客。”

秦异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不论如何,秦异还是将蕖尤送了回去。

他回来时竟又撞上了兰妈妈,秦异暗道和兰妈妈有非同寻常的缘分,好在早有经验,往帘内一躲,此间就像没他这个人一般。

“蕖尤,这几日休息好了吗?”

“蕖尤前几日弹曲有些力不从心,想来是怠慢了某些公子,这几日已将精神养好了,明天又可献上新曲子。”

兰妈妈却笑了:“不,明天确实有客,却不是要你奏曲。”

“……蕖尤只会奏曲。”

“不不不,你可不只会奏曲,”兰妈妈说,“我喂了你两月的补汤,好容易把你养胖了些,抱起来不至于咯手。”

“……”

“你很意外?”

“不,蕖尤看得出来,妈妈安置的榻大得不似一人睡的。”蕖尤说,“蕖尤知道……早晚的事。”

“你有这觉悟很好,不枉我从小把你带大。”兰妈妈站起来走了一圈,“名妓名妓,再有名也是妓,哪有什么清倌,到最后也都要在榻上承恩的,既然身在勾栏,不就靠着这点施舍的云雨过活么?”

“你母亲当年就没有这个觉悟。”她的声音陡然冷下来,“非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最后男人不知所踪,自己也落个沉湖的下场,若她当年愿意听我的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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