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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选结束的第二天，千就出现在了情感共鸣强化的训练室里。

他尊敬的导师千叶志津雄先生站在场地的中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用严厉的目光审视着明显有些局促的千，开口道：“之前我就想问了，你明明具有不可限量的潜力，为什么现在才肯过来找我。”

千抿着嘴，不愿回答，也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千叶志津雄先生放下胳膊，向前迈了一步：“罢了，我也不再过问，年轻人的事，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但既然你来了，就说明你已经做好觉悟了。”

“是的。”

“废话就不多说了，那些给新兵的教学不适合你。”千叶志津雄先生先生抬起手，对着千勾了勾手掌，“来吧，攻击我看看。”

千听闻睁大了眼镜，瞳孔微微晃动：“不......怎么可能，这太危险了。”

“呵，没关系，你尽管做吧。”千叶志津雄先生嗤笑一声，又一次对千勾了勾手。

千眉头一紧，被对方说到这个程度的话，不动手就说不过去了。他定了定神，紧紧盯着千叶志津雄先生，试探性地用出了自己的能力，可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就无法突破千叶志津雄先生的屏障。

“怎么了，你就这点能耐吗！”对方一拂手，就打散了千的攻势。

千咬咬牙，这次反而是动用了自己八成的精神力，直接就向对方攻了过去，事后想想，自己当时说是起了杀意都不为过。

既然你这么看我，那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吧！

可千的这份不甘只不过持续了5秒钟，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话语很快就被随之翻涌而上的情绪挤到了一边，像是被卷进海浪后，重重拍打在岸边礁石上的海鸥。千从来没有一口气承受过如此多的感情，他们交杂在一起，混合成了一个难以复述的颜色，刺激着他的神经细胞传递着越来越多的错误信号。

是情感反噬。痛苦中，他只能思考出这唯一的结论。

神经系统的异常放电导致千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又或许只是他眼中产生了像是颤抖般的重影，视线模糊了起来，他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如同失去了控制一般，不停地痉挛着。这种怪异的感觉先是产生在他的大脑内，随后又波及到了小脑，闭上眼睛后产生的眩晕感令他很快就支撑不住地倒在了地上，深感觉的障碍让千一瞬间意识不到自己究竟是身处何方。

明明是结实的地面，此刻却仿佛脆弱的冰层，他没办法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只能狼狈地匍匐着，银白色的长发散落在光洁的白色瓷砖上，仿佛冰面上散开的裂纹。千用一只胳膊费力地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竭尽全力地控制着随之而来的恶心感，他希望自己至少不要像那些曾经倒在他脚边的垃圾一样，狼狈地趴在自己的呕吐物里。

百是多么帅气地赢下战斗的啊。千希望自己这边就算输了，也不要太狼狈才行。可是他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

千甚至没办法很好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控制不住地生理反射终于还是让他吐了出来。

“唔啊......”他难以自制地呻吟着，反胃感一波又一波地袭来，打得他溃不成军，无论是紧闭牙关还是往下吞咽，都无法阻止呕吐物从嘴边涌出来，耳边回响着自己一声接着一声干呕声，视线里却只有模糊的光点。

还好这种痛苦不过只是持续了三四分钟，千叶志津雄先生并没有真的想杀了他，所以千很快便从痛苦中解脱了出来。他瘫坐在地上，把自己尽可能地蜷缩起来，捂住脸不愿意面对千叶志津雄先生。因为这两天没有好好吃饭，所以呕吐出来的不过就是一些混杂着胃酸的清水，但千还是觉得格外地痛苦。

“站起来。”他听到千叶志津雄先生这么说道，“站起来面对我。如果做不到，就离开这里。”

可恶，真是一点脆弱的时间都不愿意留给别人啊......千在心中苦笑着，可是他又不得不站起来，虽然起身的过程中踉跄了一下，但最后还是稳稳地站直了身体。中途，千盯着地面上的呕吐物看了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停了一分钟左右，才再次挺直身子抬起头直面千叶志津雄先生。

“我很开心你并没有耍小聪明，不然你可能会直接疯掉。”千叶志津雄先生点点头，对千表示了肯定，“但你缺少一些决定性的东西。”

“决定性的东西？”千问道。

“是的，你的优点是你有很强的信念，但很可惜，你对情感的理解力太差了。”

千皱了皱眉：“怎么会？和别人共情的能力太强的话，向导自身才会有危险吧。”

千叶志津雄先生大笑了起来：“哈哈哈，理解不代表一定要投入，你要自己想清楚哪种感情才是最有力量的，这样使用情感共鸣的时候才能更好地攻击别人。”

“最有力量的？”千把额前的头发拨到了后面，认真思考着问题的答案，“憎恨？不是......对我来说的话，思念？”

千叶志津雄先生摇了摇头：“很接近，但并不是。”

千愈发地茫然了起来，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表情复杂地问道：“您不会要说是爱吧......”

“怎么？不可以吗。”千叶志津雄先生有点意外，“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反感这个词吗？”

“也太土了。”千小声嘟囔着。

“说是‘爱’也不完全准确就是了，这种感情过于复杂，以至于人们只能给他起一个笼统的名字。”千叶志津雄先生似乎没听到千的吐槽，反而是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继续讲道，“当你理解了这种情感在人心中的力量，就可以通过模拟这种情感冲动来保护自己，或者说攻击别人。”

“保护自己我能理解，可......”千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情感共鸣用这么抽象的正面情感伤不到人吧。”

千叶志津雄先生叹了口气：“正因为是正面的感情才更容易伤害到人。人总是以自己的方式爱人，却也总是因此伤害到人不是吗？”

千想到了万和百，这两个人大概都是愿意爱自己的人，但他们却都任性地选择了只有他们觉得合适的方式去表达对他的感情，他听到千叶志津雄先生叹了口气。

“以前和你接触的时候就想说了，我觉得你特别像年轻时候的我。”千有些意外地看着千叶志津雄先生，千叶志津雄先生却没有看他，而是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用低沉地声音轻声叙述着：“明明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追求的东西了，自己却仿佛永远都无法舒适一般固执地做着自己，一切的欲望最后都转换成为了希望自己足够强大且自由的欲望，可是最后却发现，明明是自己先一步抛弃了自己成为一个好人的可能性，到头来反到开始后悔一路上辜负的人了，甚至开始明白自己其实本质上也是一个害怕寂寞的人。”

他的声音像是对自己的嘲笑一般，让千也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可能我也是这样吧。”

“没关系，你还年轻，总还是可以回头的。”

千低下头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肯定了这个说法：“一定可以的。”不知怎么的，他心底涌出了一阵幸福的暖流，他现在就想去看看百，他觉得可能现在，最能给出他想要的答案的那个人，一定是蜷缩在安静的宿舍里，抱着枕头美美地睡着，说不定还会因为做了甜美的梦而幸福地笑起来。千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百各种各样的笑脸，还有哭着求他再坚持一下的样子，自己是为了什么才来了自己最不想来的地方，做了自己曾经最不愿意做的事呢？

现在想想，千叶志津雄先生所说得一切似乎变得简单明了起来，即使这种感情对千来说还很笨拙，但只要牢牢地握住，一定会有一天开花结果的。

千匆匆告别了千叶志津雄先生，简单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头发。然后穿过狭长的走廊，走下弯曲的楼梯，一路上再也没有其他消息可以吸引到他，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他。

像是冬天落下的第一片雪花般，匆忙奔向温暖的，温暖的大地。

百现在在想什么呢，如果在想我就再好不过了。

而此时洞穴里的小狗仿佛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从温暖的小窝里探出了头，那片心急的雪花就这样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小狗潮湿的鼻尖上。

“千さん......”百好像是刚刚睡醒，揉了揉眼睛，仿佛像是在确认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一样，他身上的伤没有完全好利索，有些地方还缠着绷带。

“百，你有空吗？我有事情要跟你说。”千直接挤进了百的房间，然后把门关上了。

“百......”百倒吸了一口气，有些惊讶千对他的新称呼，“啊，可以，千さ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刚才在睡觉，听到您的脚步声才醒过来的。”

“你还困吗？要不要再睡一会？”千有些担心地问道。

“啊？不用不用——”百疯狂地摆手拒绝着，“已经醒了！小百现在很精神的。”说完还用手在空中挥了挥拳。

“那我就说了。百，和我结合吧。”

“咦？？？！！！”百发出了非常大的呼声，惊讶地退后了几步。

千被百的嗓音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自己，顿时有些不快：“百不愿意吗？”

“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是我怎么能跟您结合呢，更何况您不是已经有了万さん了吗！”

“我没有和万彻底结合过。”千继续说道，“他是黑暗哨兵，本就不需要和我建立身体上的联系，不过......虽然他单方面断开联系这点也对我伤害很大就是了。”

“不可以！说什么都不可以！万さん姑且也是我尊敬的人，我绝不可能做背叛万さん的事情啊！”百被惊得连连后退。

千倒是站在原地没有前进，反倒是遮住了嘴把视线移向了房间的角落：“背叛什么的......我想做的在百眼里居然是这么糟糕的事情吗。”

百匆忙辩解道：“不是的不是的，只是......只是我也觉得您的搭档还是万さん比较合适。”他这么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有些局促地搓着手指，“千さん给我这个机会我很开心，但我不行的......”

“为什么就不愿意呢？”千看着百的反应，愈发地不明白了，他觉得这明明是一件简单的事，他还记得第一次和百见面的时候他就满脑子都是对自己的爱慕，可现在机会摆到眼前了，却畏畏缩缩地不愿意答应。千努力回想着之前在公会里见过的那些自行成组的年轻‍‌‌‍男‌‎‎女‎‍‍，突然灵光一下。

“我知道了，百想要什么，送戒指是不是有些太老套了？不然送你一箱桃子味的运动饮料吧，那个东西还挺难得的，我记得你喜欢喝这个吧。”

“那个叫桃子苹果汁——不是这个问题啦！小百才不是为了这种事拒绝千さん的！”

“可是我想和你结合。”

“啊——千さん——”百有些崩溃地抓了抓头发，突然一拍脑袋，“对了，我知道了。就这样吧，千さん只跟我做简单的精神结合就好了。这样的话等找到了万也可以再扯断掉，至少比无法断裂的身体结合要好很多。”

“百不相信我吗？”千做出了有些委屈的表情。

“我当然是相信您的！啊啊啊不要这么看着小百！我是绝对不会动摇的——但一码事是一码事，这里您就答应我吧！”百一只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用力否定着。

千想了想，应声道：“好吧，那百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啊？”

“以后直接叫我千吧，敬语什么的也都不要再用了。”

“这......”百一下子又有些手足无措了。

“明明我都答应百了，百却不肯答应我吗？”

“我.....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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