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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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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淅淅沥沥的雨是从半夜开始下的,直到早上也不见停,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窗帘外头溅起噼里啪啦的声响,扰人清梦。夏也有些不满地翻了个身,滚进近在咫尺的怀抱,往里挤了挤,打算睡个回笼觉。

蜷缩在热源里好一会儿,就在他即将朦胧睡去时,倏地想起什么,心里咯噔了下,二话不说就翻身坐起来。

房间里昏暗幽寂,除了潺潺雨声,再无其他动静。

汪西迩似乎也刚被惊醒,眉间拢着云雾般的困意,安抚道:“还早,再睡会儿吧。”

他嗓音里还透着晨间特有的低哑,边说边伸手想把人捞回怀里,却被偏头躲开。

“别睡了别睡了。”夏也胡乱摸索着,焦急忙慌地问,“儿子呢,儿子不见了。”

昨晚怪怪分明是躺在他们中间的,一觉睡醒却不见人影,别是被挤扁了吧?!

他正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原本差点就要睡回去了,凭借着最后几丝本能挣扎起来,脑子尚且迟钝,浑然没意识到这个猜测堪称离谱。

“这么大一儿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黑暗里只能勉强辨认出大概轮廓,汪西迩看着夏也跟个没头苍蝇似的边找边喃喃自语,一时有些好笑,终于在后者第不知道多少次若有若无蹭过他腰际时缓叹了口气,伸手摁亮顶灯。

明亮的光线霎时倾泻下来,夏也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继而便看到怪怪正安分地躺在他另一侧,还在呼呼大睡。

……

夏也:“他什么时候和我换了个位置?”

“昨晚你踢被子的时候。”汪西迩笑了笑,再度把手臂环过来,这回夏也没再抗拒,顺从地被他带着躺了回去。

夏也睡觉不大老实,过去和汪西迩同床共枕时就经常无意识间把对方挤到床边缘,还跟个八爪鱼似的紧紧攀着不放。

半夜踢被子也是常态,两个人睡时还好,汪西迩感知到动静,很快便会醒来,重新把人严丝合缝裹好。

只是昨晚是三个人,顾了头就顾不上尾。空调温度高,夏也睡着睡着有点热,不由分说便蹬掉了被子,没过多久察觉到冷意,旋即又往热源处拱。

最受罪的当属怪怪小朋友了。

先是被小爸爸荼毒,莫名其妙丢了半边被子,好不容易在另一个爸爸身边寻到容身之处,没踏实多久,就又被箍进夏也的怀抱里,夹缝中生存,别提有多凄惨。

最后这烂摊子还是汪西迩收拾的。

先是把睡得不省人事的一大一小分开来,然后任劳任怨地从衣柜中翻找出另外的被子给怪怪单独盖上,完了再把某个罪魁祸首安置在身边严防死守着,这个插曲才算圆满揭过。

弄清楚来龙去脉后,夏也自知理亏,把脸埋进枕头里,妄图以此逍遥法外。

想了想又偷偷摸摸感到甜蜜,索性不装了,凑到汪西迩的耳边,明知故问道:“汪教授,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

“你觉得呢。”

夏也装模作样地眨了眨眼,说:“我猜不出来,要你亲口告诉我。”

汪西迩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斟酌措辞,就在即将说出点什么时,蓦地又被打断了。

不知是被他们的交谈还是被刺眼的灯光弄醒,总之怪怪恰好在这个时候坐了起来。

他睡眼惺忪地看到夏也,回忆起自己昨夜的悲惨遭遇,连“喜欢”也暂时顾不上了,当即委委屈屈地控诉道:“小爸爸抢我被子,再也不要和小爸爸睡了。”

怪怪的声音沙沙糯糯,听上去没什么威慑力,反而令人无端想欺负一番。

夏也是这么想的,便也这么做了,笑着挪过去,揉了揉怪怪的脑袋,硬是把人家原本柔软乌黑的头发搓成横七竖八的鸡窝。

“可你昨晚刚说过今天还要和我睡,现在反悔可来不及了哦。”

怪怪敢怒不敢言,忍辱负重地瞥了眼汪西迩,像是在求助。

谁知道大爸爸非但没有要帮他的意思,反而还颇为纵容地笑看着小爸爸,简直就是助纣为虐。

夏也看着怪怪眼里的光逐渐黯淡下去,生闷气似的瘪了瘪嘴,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个笑声在两军对峙的时刻显得有点突兀,但极富感染力,没用很久就把小朋友的气笑漏了,陪着他一起瞎乐呵。

于是乎,一家三口在两人笑得东倒西歪一人无奈旁观的兵荒马乱中,开启了新年的第一天。

按照夏也的习惯,元旦这天照常是要去墓园看望爸爸们的。

外面雨下得很大,他原本还在担心外出会不会不方便,好在天公作美,很给面子。

雨势在他们吃早餐时渐渐衰微下去,等收拾得差不多可以出门时,已然完全停了。

墓园在郊区的山上,开车过去差不多要一个小时。

许是刚下过雨的原因,山间萦绕着袅袅娜娜的白雾,空气清新湿润,透着股冬日的厚重干净。

台阶依旧湿滑,安全起见,汪西迩单手抱起怪怪,另一只手牵着夏也,缓缓朝目的地走。

行至墓园门口时,夏也想起什么,捏了捏汪西迩的掌心,“我可能要先去和他们打个招呼,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嗯。”汪西迩没多问,低声道,“去吧。”

怪怪虽说好奇,却也乖巧地不去添乱,搂住汪西迩的脖子,目送小爸爸暂时离开。

这个时间墓园里没多少人,夏也轻车熟路地走了过去,将贡品和鲜花摆在墓碑前。

两个爸爸是合葬的,墓碑上还有他们年轻时的照片,笑意盈盈,比现在的夏也大不了几岁。

他静静地和他们对视了许久,才有些唏嘘地唤道:“大爸爸,小爸爸,好久不见。”

“之前来看你们时一直没敢说,其实我结过婚了,还生了个很可爱的小宝宝。”

回到江城后,夏也其实第一时间就来祭拜了父母。那时他揣着颗惶惶又难过的心,闷声在墓碑前哭了好久,却始终没有将缘由宣之于口。

太荒唐,也太绝望了。

倘若爸爸们还在世,又怎么舍得自己的孩子承受如此坎坷离奇的经历。

即便是今日,终于有勇气倾诉出来了,夏也说完却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若非此刻爱人和孩子都还在门口等着,他都要疑心过往种种是否南柯一梦。

“他叫汪西迩……不是他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又好像我们都有错……要是你们没离开该多好,你们就可以教教我,该怎样去爱。”

稀里糊涂地说到这里,夏也笑了笑,又像是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可以蛮横耍赖,“反正我已经把他们带过来了,你们不喜欢也得喜欢。”

“小外孙叫汪珩,也可以叫他怪怪,别说他名字奇怪啊,我取的。”

夏也絮絮叨叨的,将他和汪西迩的故事一股脑全说了出来,生怕漏掉哪个细枝末节,惹得爸爸们护犊子,先入为主地对儿婿抱有成见。

“差不多下个月我就要跟他回遂省啦,不过还是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我们打算回去后重新领证,然后补办婚礼。到时候你们记得来哦,儿子的婚礼诶,不来不像话吧。”

毕竟汪西迩是遂大的正牌教授,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

而夏也作为自由摄影师,工作性质本就不甚稳定,这几年他的业务距离也在不断延伸,经常在全国范围内东跑西跑,真正留在江城的时间并不是很久。

也许他和汪西迩回去之后,两人各自忙碌起来,会变得聚少离多,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像是肆意飞扬的风筝,无论飞得多高多远,只要线没断,就永远有牵挂,有令人安心的归属感。

打完招呼后,夏也长长地呼了口气,继而便匆忙出去把人领了进来。

怪怪很实诚,来到墓碑前,二话不说先跪下来,磕了几个头,字正腔圆地说:“大外公新年好!小外公新年好!”

相较于莽莽撞撞的小朋友,汪西迩则显得镇定多了。

夏也那时忙着察看怪怪膝盖上被雨水濡湿的痕迹,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做完了自我介绍,在低声说着什么。

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夏也悄悄地踱过去,想听个墙角,恰巧便听到了这么一句:“我会照顾他,永远对他好,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挚爱。”

不知是不是凑巧,在说到最后那句时,汪西迩抬了下眸。

于是夏也的目光和他的视线不经意撞了个满怀。那一刻,山间风起雾散,夏也在他的眼底,望见了烟火人间。

下山的时候,彻底雨过天晴,怪怪兴奋难掩,一手牵一个爸爸,讲着独属于小朋友的奇思妙想。

讲着讲着瞧见什么,忽然就走不动道了。夏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发现那里居然是个卖红豆冰沙的小摊。

冬天吃冰本就是件刺激又上瘾的事,遑论江城四季温度都偏高,这个季节有红豆冰沙卖,也并不足为奇。

夏也微微怔愣了片刻,回想起时隔很久的,刚回江城时吃的红豆冰沙。他记得那次实在是太甜太腻了,也记得最后融化成稠密糖水的狼藉模样。

这厢夏也还在晃神,怪怪却已经颠颠跑过去了,满脸期待地回过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

无法,夏也只好跟过去,为了不让小朋友失落,也战术性地在汪西迩询问要不要吃时,颇为捧场地嚷了声“要!”

本以为依旧味同嚼蜡,然而等冰沙入口时,他才惊觉,这回是熟悉的味道,一如童年时期,令人流连忘返的念想。

游离九天之际,他似乎听到汪西迩在对怪怪说:“不可以,再吃会蛀牙。”

于是回忆碎片纷至沓来,那些被夏也珍藏于心,不敢过多品味的流年一泻千里,淌过此刻明媚灿烂的烈阳,乍然变得清晰可见。

小朋友在前面走,爸爸们在后面慢慢跟着,这个场景一如从前,却又宛若新生。

有那么些许瞬间,夏也甚至有点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好像爸爸们还在他身边。

一家三口闲逛完,在回家的路上买了冰沙,小朋友想吃两份,却被爸爸勒令停止,说会蛀牙。

过去和现在交叠上演,平平淡淡,又轰轰烈烈。夏也没有过多沉溺,他笑了笑,像是某种释怀。

“汪西迩。”

“怎么了?”

夏也从怪怪身上收回目光,侧过头,郑重其事地说:“我也会照顾你,永远对你好,你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挚爱。”

汪西迩有须臾的沉默,似乎也在平复某种失而复得的心有余悸。

他静静地和夏也对视,半晌,简洁却又掷地有声地,说了个“好。”

时间分秒不停,日子兜兜转转,从未停歇,却又在经年过后,回到原地。

是幸福归来,也是转瞬即逝消散于人海的那阵风,绕了地球一圈后,重新回到原地。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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