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嗓音清清淡淡，齐却从短短一句话中听出了鲜活的感情。

文：张海咩

预警：

1.cp齐张/黑瓶，黑瞎子x张起灵，突然嗑到齐张，浅写一篇，全文3k9，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继续写，好难TAT；

2.禁止ky、抄袭绝对禁止、换头绝对禁止、未经允许禁止搬运。

-----正文-----

二十世纪末，冬日柏林，雪片堆砌，落在勃兰登堡门顶的雕塑上。

天际是湛青色，距离东方将白不到一刻钟。往来行人身披曙色，轻白的雾气四处弥漫，世界渐渐醒了。齐穿过街道，停在一棵孤独凋零的圣诞树前，他仰头去看树顶灰色的星星灯，本应该闪烁着玲珑斑斓的小彩灯早已黯然无光。

这棵树在两个月前应该热闹极了。树脚散落着一截的红丝带，半截埋在雪地里，抽丝褪色，无人问津。良久，身后传来脚步声，高跟鞋碾碎积雪，步调平稳优雅，寒风卷起价格昂贵的高档清香涌入鼻腔。

齐回身，对着面前的女士点头微笑，挑不出礼仪上的任何纰漏，对方白金色的卷发簇拥胸前，带着羊皮手套的二指之间夹着一封褐色信封，厚度可观，女士鲜红色的口红勾勒出她漂亮的唇形，她端庄笑道：“齐先生，您的工作效率像您的眼睛一样令人着迷。”

听着女士流利的中文，齐微笑，琥珀似的瞳仁印出天边倾泻而下的阳光，淡银色的波长在他的眼底微微发亮，稍微有些刺眼，不过柏林的天际澄澈高远，像是故土草原上广袤无垠的晴天：“承蒙厚爱，卡尔女士。”

“是上帝的馈赠吗。我认为在未来的时间里，您的身手可以为我所用。”卡尔抱着手臂站在雪里，碧蓝色的眼里是齐标志性的笑脸，风灌进衣领，吹得齐面庞生疼，他将双手‌‎插‍‎‍‌进‎‎‌风衣的口袋，说：“女士，您应该相信您的眼睛才是神迹降临。”

卡尔沉默许久，将那叠报酬递交给齐，这是他应得的佣金，齐知道她不信耶稣，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显然十分明了，齐表达着委婉的拒绝。女士临走前望着齐从大衣内里掏出一副墨镜戴好，美丽姣好的面容上浮现出毫不遮掩的遗憾：“再见，拥有漂亮眼睛的齐先生。”

齐目送雇主远去，雪片落在他的皮靴上，很快化成透明的水，他竖起脚尖抖落积雪，转身朝身后的街巷走去。兜里的报酬相当丰厚，卡尔擅长中文，并且出手阔绰，多跟身处异国他乡的中国人打交道，如果不是因为即将回国，他倒是会考虑为了佣金继续与卡尔合作。

街巷转角，暖‌‌‎‎黄‌‎色‎‍‌的咖啡店面早早营业，奢华且色调明艳的巴洛克式甜点屋显然是这条旧街里面最富有艺术气息的建筑，清脆的鹿铃响起，叮铃叮铃好像故国山涧淅淅沥沥的雨。

店面正门墙面上挂着一个跟巴洛克式建筑格格不入的爱心气球，题板上用色彩鲜艳的马克笔绘制了或红或粉的爱心标识，齐驻足思考，忽然想起今天是西方人重视的情人节。

短短两秒内，齐像是捕捉到什么，目光越过那个硕大的红色爱心，歪头一看，在雕刻着天使与上帝的承重柱后方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人穿着黑色外套，头戴兜帽，正笔直地坐在椅子上，肩线随着轻浅的呼吸渐渐起伏。

邻座摆放着学生似的背包，托着双臂的右手垫在手肘下面，角度十分凑巧，让齐看见了那几乎长到畸形的发丘二指。

——运气不错，感谢上帝的馈赠。齐扬起笑脸这样想。

不过他很快推翻了后半句话。齐推门而入，鹿铃叮咛作响，留着卷胡子的店长笑脸相迎，却看见新光临的客人带着一副墨镜，店长隔着玻璃望向店外，虽然下着小雪，但天气尚好，阳光温和，柏林的街道生机勃勃。

齐径自走向旧友，却在他的对面看见了卡尔，显然卡尔正在跟他商议着什么，一瞬间四目相对，齐一改半小时前的客套态度，十分自然地拿起旧友邻座上的背包，然后自己欣然坐下。

柏林还真是小。

“那么巧啊，张先生，你也出来过情人节。”齐毫不避讳地揽住青年人的肩膀，手掌不合时宜地在他的肩头缓缓揉捏，动作轻佻，换来张起灵一个清淡如水的对视，他不躲不闪，仅仅与之相望，看他抱着背包坐着，想起不久之前他还笑话过自己背登山包的样子像学生。

黑发青年抿抿唇，不知是临时起意还是故意捉弄，他轻点一下头作为回应，齐见状立刻笑了，远比卡尔之前看到的一切微笑都大胆又富有温度。女士望着二人距离甚近，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手边的咖啡仍冒着热气，仅仅饮用两口却觉得不如往日醇香。

一连失去两名能力顶尖的合作者，心情复杂至极，不过人生向来没有指向标，干他们这一行的更是日夜行走在刀刃上，卡尔转动手表，瞥了一眼时间，发现时候不早，便踩着高跟与二人告别。

齐看着卡尔走远，端起张起灵面前精致无比的白瓷杯，浅嗅一下，这咖啡苦得很，怪不得张起灵不喝，可能那名有钱的女士怎样都想不到这位不苟言笑的家伙竟然喜好甜口，想到这里齐又笑起来，低低地叫了声哑巴。

张起灵偏头看回去，那副墨镜里刻着他乌黑沉静的眼睛，还有身后琉璃色的玻璃，就连屋外的飘雪也被浸染出珠光，奇光异彩，斑驳陆离。“一个人怎么过情人节，跟我一起吧。”齐语调轻松，颇有调侃之意，张起灵动动肩膀，那只胳膊顺势下移，搂住他的腰线。

这哪里是需要听取他意见的人。他波澜不惊地看向齐，抓住他摆放在桌面上的手掌，感受一下温度，摸着挺暖和，张起灵淡淡答了一字：“好。”

二人起身换了个靠窗的座位，此时正是柏林清晨的八点钟时刻，店内客人不多，气氛清冷，温度却因那暖‌‌‎‎黄‌‎色‎‍‌的氛围灯总是透着股暖意，卷胡子店长端着齐点过的早餐走来，两份手工黑森林蛋糕，以及两杯红果羹。

附赠一份德国姜饼人曲奇饼干，两个模样卡通的小人分别被店长画了一副墨镜，还有一对纯黑色的三角眼睛，卡通姜饼人边上还有一面彩虹色的小旗子，这寓意着和平与包容，是西方常用来代表同性恋骄傲的旗帜。

齐看着三角眼睛的小人姜饼，嘴角几乎笑裂，他用流利的德语夸赞卷胡子店长手艺好，几乎抓住了他朋友整张脸的特征，店长面对夸赞笑得相当可爱，五指摊开手心向上，礼貌示意那面旗子是巧克力制成，可以吃。

齐笑意更深，连连点头，正要道谢，却瞥见张起灵毫不客气地一口咬掉那个面带墨镜的姜饼人的脑袋，齐身形顿了顿，和店长对视一眼，终于收敛起过分的笑脸：“Danke für Ihre Bedienung.（多谢款待）”

待那卷胡子店长离开，齐又堪堪揽上张起灵的肩膀，几乎整个人的重心全都倚在他身上，问他模样像齐的姜饼小人口味如何。

张起灵慢慢嚼着嘴里的东西，店家很聪明，用来绘制墨镜的材料是黑浆果甜酱，中和掉姜饼寡淡的小麦香，口感酸甜清爽，他默默抬眼与齐对视，认真地点了一下头。不料齐凑过来咬他的嘴，掠夺唇齿之间纯粹的果酱甜味。

良久，齐松口，在他的唇角留下一个不甚明显的牙印，接着不明意义地笑了一下，调侃道：“那我呢。”闻言，张起灵脸色淡下去许多，抬起手背抹掉下巴上半透明的津液，抄起甜点勺子挖掉黑森林蛋糕的尖角，堵住齐喋喋不休的嘴：“吃饭。”

光阴像水一样细腻地流淌，柏林十点钟时刻人海茫茫，甜点店面在两小时内全部坐满，门外的木制长椅上坐着等待的人，大多两两牵手，相约而来。齐注视着张起灵认真品鉴红果羹的模样，吃相斯文内敛。

睫毛遮住一角阳光在脸上投射出阴影，舌尖被红果羹浸染得绯红至极。两年前的春天，草长莺飞，花光柳影，他在柏林墙前遇到了同在异国他乡的张起灵，那是他们第无数次相遇，可是张起灵全忘了，只记得齐面熟，记得那张笑脸和墨镜面熟。

一次行动途中，齐胳膊中枪，子弹几乎擦着大动脉穿透手臂，张起灵受人之托去博物馆捞他，血流了一地，齐还在笑。那时候他猜到张起灵的雇主也是卡尔，只是身体太冷，亡命之徒哪有那么多疑问。

后来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张起灵主动告诉齐的，不过那时候他已经不在意这个答案的是与否，因为他知道张起灵想起来了。

不同于国内下地，他们在德国的行动大多与枪械、工艺品打交道，张起灵刀用得厉害，枪也毫不逊色，半年时间身价疯涨，卡尔夸赞他简直是为了特殊行动而生，张起灵却不答话，他神色平淡，毫无波澜，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来德国，不记得为什么要做这些。

齐那时笑着慰藉他这么做是为了生存。也确实如此，德国地价贵，租金奇高，生活总是需要钱，他们做这些正是为了钱。张起灵没有否定，却只是摇头，他抬头望着夜空上浩瀚的星海，说他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星子很亮，落进张起灵乌黑沉静的眼里，光点沉沉落下，像是溺入深海，消失得无踪无影。齐一反常态地叫了他的大名，和“哑巴”不同，齐不喜欢这么叫，说寓意不好，也不像他。

那天夜晚鸦默雀静，齐陪着张起灵望了一晚上的星星，他不知道这家伙想没想起来，但是他知道离回国的日子不远了。

张起灵的记忆总是片段化的，偶尔看见什么熟悉的东西才能记起一段碎片，最终凭借临时拼凑成破烂的网在一片汪洋里寻踪匿迹，像一叶扁舟，浮浮沉沉。

“哑巴。”齐看着张起灵吃完最后一勺红果羹，又将自己这份推到他面前，换来张起灵一个问询的眼神，他生得白净又清冽，唇上染着莓子浓艳的胭脂红，显得他过分眉眼如画，倒不是坏事，齐想。他笑得轻松：“下周我护送你回国，感动吗哑巴。”

张起灵侧头看他，睫毛煽动了几次，接过齐送来的甜品，抽出干净未用的小瓷勺，换成自己手里那个，舀一勺鲜艳的莓子果酱，又一次塞进齐的嘴里：“你明明可以待在这。”平静的嗓音清清淡淡，齐却从短短一句话中听出了鲜活的感情。

他细细品味口中充斥着张起灵甜味的果子，左手随意地摸上他柔软的发顶，轻笑道：“劝我没用，好好吃你的甜点，少操这份心。”张起灵置若罔闻，手指晃动，搅着红莓子和黏稠的果酱，咽下一口，神色才动一动，淡淡开口：“什么时候。”

齐见他难得会对食物下手，伸手搂住他劲瘦的腰，脑袋凑过去蹭他白净如玉的颈窝，在张起灵舀起一颗精心挑选的莓子时捉住他的腕子，把那勺甜点送进自己嘴里：“半年前，我叫你名字的那天晚上。”

张起灵缄默地低垂眼眸，看着齐意义不明地摩挲他手腕内侧微微凸起的脉络，这人虎口有常年握枪的老茧，有一点痒，但手掌很暖。耳畔传来一阵湿润的吐息，齐几乎贴着他低声开口：“难得你能想起我，这回要是再让你跑了，我怎么办。”

手指挤进衬衫研磨，顺着腰线一路向上，却被张起灵及时攥住，齐勾出一个不安分的笑，对上张起灵那双如清雪下坠的眼睛，只见他的哑巴眉宇舒缓，神色浅淡，攥住他手腕的指尖向里扣紧：“知道了。”

【2022.5.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