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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常用的交通工具是飞毯,他很喜欢坐在那上面一边赶路一边看沿途风景,这次去交流会也不例外。他和小助理赶着七月的最后一天坐着飞毯从邻国一路飞回,照往年的惯例降落在奥格的广场上。
“哦,怎么这么多人?都来迎接老头我吗?”校长乐呵呵地从地毯上跳下来。
那广场出乎意料地出现了许多人,有奥格各个学院的老师,有皇家骑士团,甚至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校外人士。
没有学生。
这块广场平时应该是学生们嬉闹的地方,可今天这里打眼看不到一个奥格的学生,他们周围有乌泱泱的人群,都是些成熟年长的面孔。
“校长……好像有点不对劲。”紧跟着跳下来的雀斑脸注意到这莫名的氛围。
不用他说,老头自己也发现了。
他们显然不是来迎接他的。四周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带着武器,表情严肃,严阵以待。
“艾尔莎,怎么啦?”他眼睛一眯,和善地问。
艾尔莎是剑院院长的名字。她此刻站在人群最前头,脸色很差,眼睛也是红肿的,像是完全没休息好,整个人显得很憔悴。
她的表情也很奇怪,半是隐忍半是悲伤:“……你自己和王上说。”
她退了一步,露出后面被骑士团拥簇的王上。那些骑士们神情警惕,从他们手里武器的方向看,任何敢轻举妄动的人都随时可能被他们击毙。
老头还在笑,他表情未变,静静等待事情发展。
他总是这样,他活过太多年岁,经历过太多离奇的奇闻异事,如今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动摇他那张笑脸。
王上站在骑士团的中央,他先是对着老头冷冷一笑,之后不知道又想到什么,表情显露出一点得意。紧接着,他当着众人的面抬起手,摊开了掌心。
那手掌正中安静地躺着一枚圆润的绿色萤石,它累了似的缩在人类掌心,无声无息地散发阵阵柔光。
王上挑衅般朝他挑眉:
“园艺馆?”
那一刻,好像空气也瞬间凝滞了。
所有人都注意到,老头的笑容僵住了。那总是呈月牙形的双眼在所有人的视线里缓慢丧失弧度,而后他两眼一睁,露出里面森然的寒光!
“你这蠢货……你这蠢货!”他猛地张大嘴,怒吼着。
他不知道王上在这三天里以线人密报的由头将他的故事添油加醋后广而告之。这位狡诈的王上在故事里摘除了对自己不利的部分,在引起群众的质疑后又马不停蹄带着人打开了校长室里的密室,那堆干尸是无可辩驳的铁证。
艾尔莎在那堆尸骸面前嚎啕大哭。
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毫无遮掩的哭泣献给了她最敬爱的校长,在密室里哭得几乎当场晕厥。现下校长的反应更证实了王上的说辞,退到一旁的艾尔莎鼻子一抽,视线又有被泪水模糊的迹象。
此时此刻,心情最好的应当是王上了。
他如愿以偿地让老头身败名裂,成为千夫所指。他曾经被老头戏弄,可如今他才是胜利者,他站在老头的对面,手里捏着这老东西的命门,看着老头咬牙切齿,而他洋洋得意。
这极大地满足了他的报复心。
够了,他终于满意了,该送这老头下地狱去了。
有关于王上的这些心理活动,老头统统不知道,他没兴趣也没有时间去思考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只知道那石头现在在别人手里,而以他对那个人的了解,接下来他十有八九要捏碎这块石头。
没有时间犹豫了——老头的身体在那一刻像蟒蛇出动,他猝然咆哮着袭向王上,脸上的白胡子被风骤然吹开,因为动作太快,他简直化为了一道残影——他必须赶在宝石出事前杀了王上!
他本身便难有对手,浑身警铃大作之下更是全力出击,这一击快得几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在大部分人的视野里,画面衔接的下一秒就是王上脖颈上遽然飙出的腥红鲜血。
然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老头撕裂王上脖颈的同时,一只蓄势待发的银剑从侧旁飞来。
这一剑简直锋芒毕露,剑尖银光璀璨,来势汹汹,其势头之猛哪怕比之当年的骑士团团长奈特也不遑多让——这道耀眼的银光划破空气,精准地击碎了从王上手里滑落的绿色萤石,而后势头不减,一并洞穿了其侧去接的老头手掌。
老头茫然地四周。
他在迅速衰老成一具干尸前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带兜帽的人。
那个人放下兜帽。他有一双遗传自他父亲的黑眸,而挂在他腰间的绿宝石随风而动,美得像他母亲尤莉的翡翠眼。
不过短短一刹,广场中央多了两具尸体。
这惊天巨变让场面陷入一片混乱,人们尖叫,怒吼,可无济于事,逝去的生命永不折返人间。
同样戴着兜帽的科林在人群中穿梭,他在无数胳膊和大腿中抓住了已经被吓傻的雀斑脸:“那老头……”
原以为已经死了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雀斑脸被吓得魂飞魄散:“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你!是那老头!我只是杀了德里克而已!你别找我!你别找我!”
科林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德里克原来是他杀的!
柯夏揪住他的领口,用眼神威慑快被吓疯的雀斑脸:“你怎么杀的他?回答,不然我现在就捏碎你。”
“别杀我!别杀我!我说!”雀斑脸痛哭流涕,“我就是骗他那是药而已!我告诉他抹了能好得快一点!他就信了!他就信了!那也不能怪我!谁让他看都不看我一眼!他们这种人就嫌我们这种贫民窟出来的脏!我没有错!他该死!他傲!他傲我就让他死!他该死!”
他把那句“该死”颠来倒去地说,哭得快要断气。
科林险些无言以对:“……他那天撞你后说的话确实不算有礼貌,可那只是他心情不好,绝不是看不起你。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他怎么可能还会接受你的药?你就为这个杀了他?”
雀斑脸的哭声卡壳了一瞬。
“别虚伪了!你们都一样的!我天天帮那老头在各个学院跑腿,我每个年级的人都接触过!可是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除了,除了丹丹!你们有谁记得我的名字吗?!”
这倒是真的。
这学校里人人都叫他“小助理”或者“雀斑”,根本没有人注意他的名字,也从来没人想过要去了解。
奇怪,怎么就没有人想过去问一问,这个帮大家跑来跑去的小助理,叫什么名字呢?
科林示意柯夏松开手。
“你叫什么名字?”
这之前的所有问题他都答了,可科林问出这个问题后他只是哭,滑落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那尖锐的哭声里好像有很多发不出声音的少年心事,珍贵也难堪。
他们到底也没能知道他的名字。
科林没有再等下去,他拉上柯夏,从这混乱的广场上离开了。
已经没有必要再执著于这件事的因果了,这世间有些事就是这样的,没有因果,只是造化。
今日过后真相大白,他背上的人命自有人问责,不需要他们再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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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校长的死给国家和奥格带来了很大的变动:皇室那边陷入了激烈的皇位竞争,奥格的教师组开始思考是否有必要改变选任校长的规则,药院的娃娃脸老师终于能够复职上班,德里克的父亲一点也不想管宫里的烂摊子,一门心思只想研究怎么让害死他儿子的凶手判重一点……
科林编了个小谎把他没有出现在山脚下的缘由圆了过去,但艾尔莎依旧提剑就追,于是柯夏拽过科林就开始绕着奥格玩命跑,一时间校园里到处是艾尔莎的银色剑芒。
科林的衣襟在奔跑间滑了开些,隐约能看见里面漂亮的绿宝石吊坠——
柯夏把这块垣石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而科林的愿望是,今后将兰因花的种子,撒在他们去过的每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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