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肆也没想着要瞒这位年轻的帝王,只拱手道:
“微臣身子早些年在边疆时,就已经透支得太狠了,皇上与太后皆以为微臣是借口来外庄装病,实则,微臣外强中干,身子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皇帝蹙眉盘腿坐在榻上,歪头看向慎肆,然而他的态度谦卑恭敬,脸上的表情正经严肃,并无半点不臣之心。
雪静静的落在院子里,一棵雾松宛若绿色的烟云,漂浮在院中。
看着慎肆,皇帝的脑海中,不知怎的浮现出了鱼飞在游廊美人靠上,翻着花绳的样子。
那样鲜活又明媚的音容笑貌,是死气沉沉的紫禁城里所没有的。
他拨弄着棋盒里的棋子,问道:
“朕知道,你是不愿意让自己的明珠,嫁入皇家,可是慎肆,你又怎幺知道,朕不会善待你的女儿?”
慎肆是肱骨重臣,边疆要稳,慎肆这个人是万万不能动的。
年轻的帝王将眼眸擡起来,看向站在面前,腰虽略折,但却隐约透着刚风的慎亲王,他又说道:
“鱼飞格格入宫为妃,你替朕守天下,将来她替朕诞下鳞儿,你的外孙未必没有临鼎的机会,这样好的前程,慎肆,你有什幺不满的?”
“臣没有任何不满”
慎肆的眼眸垂下,遮掩住眸中神色,面上依旧恭敬。
他不是没想过,鱼飞若是进宫,若是诞下个阿哥,以阿哥外祖的身份地位,鱼飞想要入主中宫,甚至鱼飞生下的阿哥,想要登顶君临天下,也是有可能的。
天下荣华富贵,于慎肆来说,那时便是唾手可得。
只要慎肆愿意送女儿进宫承宠。
是个男人,哪个不渴求财富权势?慎肆也并不是个俗人,他已经进无可进了,可如今的身份地位,与将来的帝王外祖相比,依旧是差了许多的。
只要他愿意。
“但鱼飞不愿,她若不愿,臣就舍不得勉强她。”
慎肆垂目,说的极为铿锵有力,他的嘴角有着一丝温柔的笑意,又道:
“皇上,你我都是在紫禁城里长大的,后宫嫔妃尔虞我诈,比起朝堂纷争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臣的格格天性烂漫,她纵使有些小聪慧,可这些年里,被微臣惯的性子跋扈,胆子性儿都不小,皇城虽大,却容不下她的半分天真,位高权重,也不见得能让她一辈子骄纵任性。”
“微臣为国尽忠,战场上浴血杀敌,此生唯一舒心处,便是鱼儿笑容明媚,一生天真烂漫,过了以色侍人的年纪,依旧宛若年少那般,远离后宅喧嚣,不尝夫君半点冷落离心之苦。”
这是每一个父亲,对女儿最殷切的期盼,谁也不希望自己捧在手心里的明珠,嫁到别人家去尝尽爱别离,怨憎苦。
皇城锦绣繁花,可步步惊心,一步一营,鱼飞那样骄纵的人儿,在慎肆身边,那是自由活泼,明媚开朗,入了皇城,便是刁蛮任性,没有教养。
有时候活泼可爱,与不够端庄谨慎,也仅仅只有一线之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