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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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电梯门一开,苏楠玉就赶紧走了出去,她赶到酒店的时候,她二婶说事情已经结束了,让她在楼下等,但她还是想上楼看看情况。
她迎面就撞见别人用担架抬着昏迷的苏延年出来准备送医,她匆忙看了眼,见没什么致命的外伤松了口气。
她婶子见她上来,叹了口气:“不是让你在下面等着吗?”
“我担心。”
“算了,一会警察来了,你陪着你学弟录下口供,我先送人去医院。”
苏楠玉点点头,紧接着又看到伤况更严重的人被抬走,这人不赶紧抢救怕是得归西。
“延年伤的?”
她婶子烦躁地嗯了声,踏着高跟鞋走了。
苏楠玉头微倾,目光扫视四周,没看到温欢便走进房间里,看浴室门关着,温欢估计在里面。
她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跟守在里屋的保镖问了几句,大概明了现场是什么情况。
苏延年等不及先进来救人,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被人打晕,而绑架者脖颈被划了一道口子,生命垂危了还拿着硬物伤人,他们进来的时候,温欢一只手被铐住背身将苏延年抱在怀里,裸露的背脊一片青紫。
救人的反被救,这画面多少有点滑稽,温欢被铐着,把绑架者伤成那样的也只有苏延年了。
听他们说温欢在里面搽药,苏楠玉示意他们先出去。
“咔嚓——”
浴室的门打开,温欢瞧见苏楠玉正对着他依靠墙面,不禁顿了顿。
“学姐。”
苏楠玉看着温欢红肿的脸蛋:“能让我看下你的伤势吗?”
“都是一些皮外伤。”温欢笑了笑:“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苏楠玉抬手摸了摸他脖颈上的淤青,往下还有牙印,她蹙了蹙眉:“你被欺负了?”
温欢不太自在地往后躲她的手,眼睛有点红,他现在脑子有点乱,在浴室的时候都是胡乱地搽药。
“我没事的。”
“怎么没事,让我看看你的伤。”
“不用。”
温欢不想她触碰的态度,让苏楠玉有点心疼。
“苏延年……”
“他应该没事,你不用太过担心。”苏楠玉道:“绑架你的是什么人?他绑架你是有什么私怨吗?竟然这样对你!”
看苏楠玉咬牙切齿的模样,温欢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能跟我说吗?你怎么什么都瞒着我!”
温欢叹气,难堪地道:“他是我表哥,他喜欢我,我不喜欢他,他想不开才这样吧。”
听到这话苏楠玉愣住了,半晌沉吟道:“妈的……这什么事啊,绑架加强奸,哪怕是亲人也留不得,送监吧,你也不要心软。”
温欢愣了愣,强奸?
“应该没有做到那一步,我当时把他下面踹伤了。”
许楠嵘啃他脖子的时候,他抬腿踹了许楠嵘下体,许楠嵘当时叫得挺惨的,之后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掐他脖子,大概不想听他骂他,给他注射了麻药,让他昏迷。
他醒来就见到苏延年伤人的一幕……
苏楠玉:“未遂?”
“嗯。”温欢头脑发涨。
苏楠玉舒了口气,又怕他不懂,多问了句:“屁股痛不痛。”
“不痛。”
看温欢红着眼心不在焉,苏楠玉不禁问:“你在想什么?”
温欢呆愣地抬起头,眼白里泛着血丝,声音略微沙哑:“我有点害怕……苏延年会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我好怕许楠嵘死掉,别人觉得苏延年杀人了怎么办?不应该这样的啊,苏延年那样好,怎么可以让他遭遇这种事,他不应该做这种事的啊……都是因为我给他惹麻烦了……”
温欢声音哽咽,当时苏延年的眼神太过可怕,沉寂得毫无波澜,麻木得不像在割开人的喉咙,而是在宰杀一只鸡。
苏延年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吗?他要是早点出声叫苏延年就好了,为什么要害怕呢?
“不是你的问题。”苏楠玉摁住温欢的肩膀,看温欢因为这个情绪崩溃,她无奈道:“你没有给任何人惹麻烦,就是因为在乎你,才不想你受到伤害,所以你不要这样想,你这样想,保护你不想你受伤害的人,不是做无用功了吗?你多替自己考虑些好不好?”
温欢没有回答她,恰时警察来了,苏楠玉只好拍拍他肩膀,示意他不要想太多。
温欢没法不多想,做笔录的时候,他尽可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完事后第一时间赶往医院。
精神高度紧张令他身体很疲惫,苏延年还没醒,温欢守在病房里思绪依旧紊乱。
他从小时候起,在母亲打骂他时就希望有人能救他,他也知道伤害的行为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都是不对,但忍受着忍受着,似乎就习惯了,忍受那些见血或不见血的伤害。要不是苏延年出现,点亮了他的世界,他不会觉得他的生活有多不堪到难以忍受。
是苏延年治愈了他的伤痛。
可是,他是不是把照进他生命里的光污染了?
像他母亲因为他亲生父母才会这样对他,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一样……
他不希望苏延年因为他去伤害别人,苏延年的人生应该一路光明,拥有数不尽的鲜花掌声,而不是受他拖累,人生染上污点。
他不想,苏延年因为他,变成一个可怕的人。
……
天亮的时候,温欢见到了他舅舅许昶平,向来意气风发的舅舅仿佛老了十岁,白头发都多了许多。
许楠嵘已经脱离危险,但因失血过多,人还处于昏迷中。
许昶平道:“许家上辈子该是欠了你不少债,怎么也不安生,不管也不行。”
温欢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昶平示意他去另个隔间说话,进屋后他叫温欢吃早餐,自己则走到窗边抽烟。
刚跟苏家的人谈过,介于双方都有过失的地方,一个雇凶杀人未遂,一个险些过失杀人,不把事闹大,许家吃点亏,还是能把事态平息。
重点就在于,许楠嵘绑架温欢,温欢想不想追责。
听了他舅舅的话后,温欢低头吃了口三明治,声音很平淡:“苏伯母就这么算了吗?”
“呵,她替他儿子拿了不少好处,还能怎么算呢。”
“为什么你们能替他们做决定呢。”
“父母不可能不管孩子。”许昶平道:“我不想管那孽子,出了事却还是不能不管。”
温欢犀利地道:“那我当初让你管管他,你为什么不来?”
“我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地步。”
“是没想到会把苏家牵扯进来吧。”温欢眼神暗淡:“我会被他怎么样,你根本无所谓。”
许昶平沉默。
“我还是不喜欢你这个孩子。”
温欢抬头看他,忽而笑了:“可我从来没得选择,我没办法选择谁生我养我,也没办法选择自己在谁身边长大成人,我感激我母亲将我养大,但不代表我认同她对我所做的一切,包括你们。你们讨厌我,我也没办法,我也不需要你们喜欢,我在意我母亲,所以我会原谅她对我所做的,我要是选择原谅你们,也是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你不想要我追责也可以,只要能做到我提出的条件。”
许昶平冲着窗外呼出烟:“你说。”
“你们许家的人,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尤其是许楠嵘,也不准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人,我不想再跟你们有任何瓜葛了。”
许昶平侧头看他,记忆里乖巧甚至讨好他人的孩子,此刻眼神锐利,他不免有些恍惚。
他的妹妹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在他打算处置这孩子的时候。
“看来,他对你很重要。”
许昶平掐灭了手中的烟:“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的条件都有效。我会做好那孽子的思想工作。”
温欢闻言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了顿,轻声说道:“小时候我曾想过,如果有父亲,他应该会是你这个模样,不过长大后,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从今往后,我不欠你们什么了,你也保重身体吧,尽可能活得久一点。”
清晨医院廊道是那样安静,温欢往苏延年的病房走去,整夜未免,他的精神状态并不好。
清秀的面容苍白没有多余的血色,脚步也虚浮。
温欢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家人的意义,他始终都没参透,他从来没得选择……在母亲死后,他早就没了家了,他现在只想活好当下的每一天,等待好事发生。
现在对他最重要的,是苏延年。
温欢吸了吸鼻子,推开病房门,没想看到苏延年坐在床头,竟是醒了。
听到开门声,苏延年回过头来看他,英俊的眉目蹙起,见他走近,很是冷淡地问了句:“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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