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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根心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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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没有秘密 何必刨根问底

-----正文-----

千万年来,天下五境雄据一方,各成势力。

上玄境居中独立,仙门洞天,堪称绝景。以上玄仙门为准星,往东万里幅员辽阔,森罗万象,乃东天之境。既有东境岐国,恢弘壮美,亦有魔域妄州,四野焦壁。

向北万里,北凛冻土,千里冰封、终年覆雪,冽风肃杀下,生灵摧折,众生凋敝。

过海西行,西溟群岛拥海而居,万顷汪洋上,承国巨舰踏浪无敌。

五境之中,最盛富风流、宜人安居之处当属南境宁国,山明水秀,风光最是旖旎。

南灵境内又以奉安城景致瑰美,冠绝五境。

若说韶都,因其为宁国都城而闻名,那奉安当之不愧为宁国的军政重城,坚壁之地。

背靠巍山山脉,俯接淀水江流,取之不尽的灵矿灵材,用之不竭的油田灵气,滋养了这座美丽富饶的城市,孕育出了最具天赋的修士。

只是天道之下,轮回往复,兴衰更替。

上玄仙门内斗不休,势如山倾,岐帝虎狼之君,野心崛起,四境之内人人自危,何况是安居一隅,与世无争的南灵境。

岐历衡光三十五年,仙门内乱,岐国趁势南侵,机甲械兵压境,以摧枯拉朽之势涤荡南境,大宁不宁,奉安难安,即便山水依旧,终也物是人非。

如今的巍山依旧青翠,承载国运的龙脉却署上了姜姓,岐国的阵界铺天盖地,每一处镇眼上的篆纹都被宁人的鲜血染浸。

淀水依旧清澈,世代哺育宁人的祖源母河,却成了岐人豢养恶蛟的温床,河底砂石铺满了宁人的碎骨残躯。

拥有千载历史的大国气运,被生剥硬夺,灵秀丰饶的资源物产,成了岐国的供给养料。

“这叫宁人如何能甘心,如何能不怨呢?”青衫老者捻着白须,怅然一叹:“依我看没个百八十年,宁人必不可能接受同化。”

这是晏京一处并不算起眼的茶楼,临街而立,清幽雅致,此时日中,楼中生意尚可,三三两两的人群聚在一起,畅想闲聊,聊着聊着竟是将话题聊到了一块儿去,出奇的统一,那就是南境如今并不算明朗的局势。

其实南境乱象由来已久,自先帝攻下这片境外辖地,奉安就一直不太安分,只要朝廷稍有松懈,立刻就能举起复国大旗。

手持香扇的青年,忿懵难平:“听说前几日战报回京,战事失利,想我大岐君行天下,怎么就拿南境一点办法也没有?!”

奉安暴乱影响太大,东境之内天子之都,对于此事的议论尤其多,如今的大岐已不再是先帝治下的专制集权。今上广开言路,博采众议,自然也助长了人们议论国事战势时的胆气。

奉安城内持续数周的暴动不但未能镇压平复,反倒是南灵边军左支右绌,一退再退。

连番动作下来,城中数百无辜岐人因暴徒挟持而惨死,多少让朝廷的名声受到了冲击,言辞之中也不乏激进者。

不过也并非是所有人都对朝廷感到灰心,相反绝大多数人,对于天子依旧保有绝对的信任,毕竟今上的手段能力,在还是太子之时就已足够夺人眼球,便是强势如先帝,也不能掩其锋芒。

“还不是因为奉安也有我们的手足同胞。”又一中年人凑头过去,加入讨论:“前线情况复杂,听说是宁人穷凶极恶,挟持我们岐人作质……我军在明宁人在暗,使得又是下作手段,若一味强压冒进,死的可不止这百条性命。”

那位白须老者亦是轻叹:“今上宽仁爱民,断是没有先帝当年的决绝魄力……宁人看准了南军心有顾忌不敢下死手,这战局可不就是僵在了那里。”

先前那位意愤言辞的执扇青年人,却对此嗤之以鼻,根本不加掩饰自己的阴阳怪气:“若是先帝还在世,岂容南境贱民如此放肆。”

这类人深受先帝宣扬的种姓贵贱论荼毒,魔怔的觉得岐人生来高人一等,自己大岐才是天下正统,合该侵吞五境。说到底他们根本不关心同族性命,亦不关心五境安宁,他们所关心的只是岐国的霸主地位受到了动摇,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岐国军队正面临着颜面扫地的败仗危机。

“……若非先帝手段太过,想来宁人也不至于丧心病狂至此。”这位白须老人已是百岁高龄,凡人中已算长寿,活成了人精自是比谁都清楚当年震惊五境的血腥屠杀,带来的后果究竟是利还是弊,他的声音都带着些许颤抖:“五十万宁人,杀到最后不足十五万,还不是没能杀灭宁人的复国之心……”

这话一出那咄咄逼人的青年人脸色一黑,四周又是爆起一阵议论。

先帝吞灭大宁后的六年里,仙门争斗终以无可挽回的事态落幕。

上玄境,化神仙尊相继殒命,高悬九天的仙家福地,损失惨重如日暮残阳,再也无力遏制岐国侵吞天下的野心,先帝陆续发动了对西溟承国的战争,奉安为了摆脱岐国统治,错误的选择了与承国勾结。

西征再次失利,先帝暴怒之下,以叛国罪大肆捕杀宁人,又遣修士在巍山山区立起封山阵界,城内凡是筑了基的修士全都被选了出来直接填了镇眼。

最后剩下这二十多万老弱妇孺,想要逃出城势必要横渡淀江,谁知岐帝竟在江中放养凶兽,让数万人有去无回,成全了恶蛟果腹之欲。

奉安城如坠地狱,“腥风血雨”甚至飘到了韶都上空久久不散。

这场“屠杀”快速且有力的震慑了除奉安城外的大部分宁人,却也成了奉安人心中永世无法磨灭的刻骨血仇。

哪怕先帝将东境边区的岐人迁入奉安,试图用种姓中和的粗暴方法,彻底解决奉安动乱,依旧无法真正得到平息。

“很有趣不是吗?奉安暴乱,像不像小石掷湖,惊起一池游鱼,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敢拿到明面上议论了。”比玉石更光洁的手指覆在桌上发出荧光的白石上,灵光涟漪荡开,似有无形的屏障骤然立起,瞬间隔绝了外头七嘴八舌的议论,此方天地都无声寂静。

“真希望回到曾经的晏京啊。”康王姜琛一袭白衣,仙姿曼妙,只是他的神情却并不如姿态清绝脱俗。

他的指尖轻轻叩击着桌上灵玉,意态闲憩眉头却蹙得死紧,是全然不加掩饰的怀念惆怅:“父皇治下的晏京,宁静肃穆,泰然祥和,不妄言、不诽议,如此才算是天子御下,帝京风范。”

“你说是吧,聂兄?”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五官深邃俊挺,只是有些不修边幅,所以看起来老气,深灰色的简单衣装,衬得他更颓丧沉郁,但挺直的脊背,卓越的气质,又宣示了此人必定不凡的身份,他是平城侯聂振。

是岐国冉冉升起的将星,也是聂氏最赋予厚望的少主。

聂振两指间夹着粗糙的卷烟,深深吸了一口等着自己的心跳平复:“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以为你和我一样心念着父皇,怀念他在世时的大岐。”

聂振的眉头颤了颤,闭了闭眼,指间烟卷被他扼得扭曲:“……先皇,托我照顾你,我自当奉行,可你若一意孤行一味求死,那谁也救不了你。”

姜琛刻意忽略了聂振五味陈杂的复杂情绪,抿唇一笑,端的是无所顾忌:“聂兄如今连与我对坐闲谈都觉不耐,难道是怕圣上猜忌?”

“放心,皇兄他根本不会在乎我们。”

“陛下待你已算宽容,你又何必……”

姜琛注视着面前这位老友疲惫而郁结的脸色,他不过只比自己大了几岁而已,甚至还结成了元婴,却为何看起来如此衰丧老态,漆黑如深渊的双瞳都照不进一丝光明。

情不自禁地姜琛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当年聂振意气风发时的骄傲模样,惊觉他变化良多,简直是判若两人,如今的平城侯好像磨去了所有棱角。

他抱着心火熔炉,将自己塞进了一个黑匣子里落上锁,隔绝在内残度余生,只是那捧心火烧得实在太旺,直要把他的精气神都燃烧殆尽。

现在姜琛想给这捧心火再填几根柴。

“皇兄待我当然宽容。”他微微笑起:“他对我好,我一直铭刻于心,如今南境局势紧张,我只恨自己不能为他分忧。”

“这些年来宁人小动作不断,烧杀劫掠,不断骚扰巍山矿场与驻地边军,他们与我们本就不同源不同种,父皇对他们赶尽杀绝,还结了血仇。皇兄就算待他们再好,也根本养不熟这群暴民。”

“如今想想,父皇的手段虽然暴戾,却也压得他们根本喘不上气来,即便心有不甘,也无能为力,倒是皇兄,这三年来施以怀柔政策,允他们休养生息,助长了宁人嚣张气焰,三年养精蓄锐,此时要反再正常不过了……”

“哎……”姜琛表现得像个悲天悯人的菩萨,恨不能以己身代替受苦的岐国百姓:“宁人残暴不仁,简直是在无差别的虐杀平民,我东境百姓该有多绝望无助,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坐在这里唉声叹气。”

聂振扬扬嘴角,木然扯起皮肉,勉强算是一个冷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这有意义吗?”

“那你想听什么?”康王忧心忡忡的拧起眉:“我对‍‌‎‌‍军‎‎‌‍‍事‎‌一窍不通,也不好在聂兄面前班门弄斧,前方战势不断失利,我也很难过,宁人料敌如神,抢尽先机,我也深觉奇怪,可能是边军军制不严?出了叛国的奸细?聂兄此次南下可要好好整顿一番。”

对于康王的装腔作势,聂振只觉得生理恶心,将手中的烟卷碾进了玻璃烟台,他的耐心已经告尽:“如果殿下没什么要说的,请恕聂某先行告辞。”

姜琛耸耸肩,无趣的叹息:“聂兄真是急性人。”这一次姜琛的神情完全变了,充斥着鬼蜮伎俩与自鸣得意:“只要聂兄想听,当然也可以有另一种完全相反的说法。”

他继续滔滔不绝,将自己在南境的布局,无所保留的一一吐露,根本不在意聂振越来越黑的脸色以及越握越紧,青筋直跳的手背。

阴谋挑起两族对立,暗中提供军械武器,甚至是巍山矿区、驻地边军都有姜琛的渗透,这几年来他果然在南境经营良多。

“不知这两种说法,聂兄更中意哪一种?”

“我总以为……作为先帝的儿子……总不至于不明白养虎为患这个浅显道理……奉安有岐国子民,你也是岐人!”

面对挚友的怒火,姜琛却表现的无谓,早知如此般的叹息:“若有更好的办法,谁也不想与虎谋皮,况且聂兄啊,是你非要窥视我的秘密,我明明白白的与你分享,你却又来指责我残忍无情,那你究竟是想听还是不想听?”

一个正常人对魔怔人的疯言疯语多是报以漠视,聂振也不外乎,好半天才无力得陈述一个他已经重复过许多遍的事实:“无论如何现在是他坐上了这个位置,即便他……圣上与先帝理念不合政策不同,可这三年来,他做的很好,岐国百姓爱戴他,你无法否认他治下的大岐比从前更公正光明!”

​“何况……先帝已经不在了……”像骤然被抽去了主心骨,聂振的神情萎顿了下来。

姜琛双手摁着桌面,声音骤然提高:“聂勉之!父皇待你如何?待你聂家如何?爱之信之用之!你却眼睁睁看着他这一生的心血断送在姜珩手里!”

聂振的神情是掩饰不住的困惑与失望,他看着姜琛就像看着一个陷入泥潭却不自知的可怜人,他想施与援助,却发现泥沼早已没了他的腰际,根本无从下手。

熟不知泥潭里的姜琛从来就对自己的处境无比清醒,泥足深陷不自知的从始至终都是聂振一人而已。

从姜琛与他“交心”的那刻起,姜琛在他面前就活成了“透明人”

敞开心扉、毫无保留,一开始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甚至是毫无意义的牢骚抱怨。

后来牢骚付诸了行动,这些抱怨已经不仅仅只局限于情绪上的宣泄。

若在这时,聂振就与他撇清关系,还不算太晚,毕竟也算不得要命的大罪,称不上无可挽回,可他却选择了替他遮掩,从聂振身上粘上第一滴泥点的时候,就已经迟了。

历史长河中,翻天覆地的大事往往都是由不起眼的小事开启,为遮掩一件小事,抚平这件小事带来的牵系,聂振不得不对姜琛后续所有的秘密刨根问底,他知道了姜琛越来越多的阴私,甚至直接参与了进去,越来越多,越来越重,多到聂振精疲力尽,重到聂振无力承担。

他们之间越来越难分彼此,他已经脱不了身了。

聂振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却不想姜琛附耳道来的话,让他瞳孔紧缩,骤变脸色。

虽然心里一直存有疑问,但当有人明白无误的将这个疑问宣之于口时,却又是另一种无可承受的打击。

聂振也有一个秘密。那是一个讳莫难言的猜测,一个可能永远无法得到答案的疑问,它就像一颗种子,栽在聂振心底最深之处。

​三年前,山陵崩摧、新帝御极,仿佛只是一夕之间。先帝殡天、故人长辞,亦是瞬息之变……聂振怎么可能不怀疑,只是他非孑然一人,亦有家族重担压身。

怀揣着这颗危险的“疑问种子”,他不得不将自己也一同封闭关锁,不对人言,不露人前,以为如此,这颗种子就永远无法发芽抽枝。

如今却被姜琛鲜血淋淋得从心底翻找了出来,撒了一捧养料,浇了一壶水。

这颗“种子”几乎是扭曲着瞬间生长,伸展出丑恶的枝条来。

面对聂振近乎咆哮的急迫质问,姜琛却将两手一摊,笑得既轻松又恶劣:“聂兄又何必如此惊怒,我就不信你从来没有怀疑过皇兄。”

“你的秘密从未对我说过,我隐约猜到了谜面,谜底却在皇兄那里,你猜他会不会容许你像质问我一样,对他刨根问底?”

姜琛轻轻的拍了拍聂振的肩膀,明明轻如掸灰,却进一步将聂振压进了泥沼里:“很多人很多事很多疑问,心里早已有了定论,答案就已不再重要。”

“两日后的山河大祭,想必皇兄会亲自为你祭旗,愿你旗开得胜。作为岐人,我自然也希望你胜,只是胜利也是分很多种的。”

“无论聂兄敢不敢一窥天子之心,我们的心愿和父皇的大业从来都一样。”他举起茶杯却并没有饮,只是缓缓的晃着杯壁,看着澄澈的茶液随着他的动作而左右倾倒,姜琛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沉进了寒池的坚石,沉重而冰冷:“愿我们的大岐,万世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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