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不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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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璨期待新开始,离傅季庭出院的日期越近,他越有压不住的快乐。
他的快乐建立在即将恢复自由身的傅季庭身上。
出院当天,Simon比助理早到半个多小时。他在病房内没看着人,出去找了一圈,在一个落地窗旁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傅季庭。
“怎么在这儿?”
傅季庭朝旁边偏了下头,说:“左边第三个房间,给我偷两支利多卡因来。”
“好,打给谁?”Simon知道那东西,可以用于局部麻醉,之前受了些不好到正规医院解释的伤,请来的黑市医生有给用过。
他看向傅季庭的腿,好像明白了,“你要自己用?”
在夏璨到之前,自行注射致使腿部麻痹无知觉,以需要重新检查及留院观察的“合理”原由推迟出院时间。一支不够就两支,剂量控制不好还会有中毒的风险……这等疯事,怕是只有傅季庭做得出来。
傅季庭没回答,默认了他的猜想。
无奈,Simon转身就要去。没走几步,傅季庭喊住他,“算了。”
夏璨如果知道今天办不了,不会开心。
Simon清楚傅季庭对夏璨的感情,以傅季庭的本事,搞药不难,不必等他来了才吩咐。想当初做出要绑走夏璨的决定,傅季庭就没有多少犹豫。结过婚,现今倒是有了些懂得纠结的人性。
他想起来这儿的目的,告诉他:“对了,那人昨晚走了。护士换输液瓶的时候拿错药瓶,后半夜才被人发现,没抢救过来。”
“是吗。”傅季庭面无表情地形容这个意料之中的结局,“可惜。”
可惜让他多活了这么些日子。
矮个子命大,挨了一枪,车离壮汉的爆炸点且有一段距离,硬是撑着一口气被人送去了医院。人一直处于昏迷之中,被警方派人守着监控。听说这礼拜才刚有了要苏醒的迹象。
Simon对此尚有愧责:“怪我,那时候应该多检查一遍。”
“行了。”傅季庭没有要追责的意思。想想那日场景,壮汉和矮个子等人原本倒不是非死不可,即使留着他们的命,也不惧日后真敢对外讲出什么。
他们错就错在对夏璨讲了不该讲的故事。
那日朝壮汉开枪,壮汉人没当即死去,傅季庭至今记得他带有血水的口齿最后吐出的话——“傅季庭,夏璨知道你的真面目吗。他看过印章里的东西吗。”
壮汉不算过于蠢笨,察觉出傅季庭在夏璨面前的伪装,所披露的黑暗不过是所有罪恶的冰山一角。
那一刻,傅季庭眯起眼,瞬间改变主意。他没给壮汉补上痛快的第二枪,而是拿起章,将持枪的手一偏,几下都准确打向了油箱所在的位置。
把人彻底清理掉,傅季庭有如整理干净房间,心情舒畅不少。算来,只剩下傅慷。
从前傅慷颓废着不敢动手,使得傅季庭一直找不到完美由头。说起来还得感谢他提供一次大扫除的机会。
“傅慷那边有没有再准备保释?”
“有,上次被拒,他本人好像没意愿了,但他母亲很坚持。小唏前两日跟到她和傅浩山在停车场吵了一架。最近她和律师团打算二次申请,打听过了,可能性五十五十。用不用我去……?”
傅季庭摆摆手,“既然有人希望,那就让他出来。我跟傅慷很久没见,该最后再见一次。”
看他带有玩味的眼神,Simon顿时认为“人性”这个定义在傅季庭身上还是下早了。
夏璨和傅季庭的助理到医院的时间差不太多,他们到时,Simon已经无影无踪。
见傅季庭收拾好行李,自觉准备跟自己出发,夏璨不免心生骄傲。果然,再坏的恶狼交到自己手里都能被驯得脱胎换骨,重新做狗。
开去民政局的路上,想到曾经提到离婚就有万般恳求的傅季庭,他起了坏心,故意提醒:“傅季庭,等会儿协议书一提交,咱们可就不在一个本上了。”
“嗯。”傅季庭淡淡回答,看上去已然能够坦然接受。
“‘嗯’什么?你无所谓?”
“不是无所谓。”傅季庭解释,“但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如此听话,夏璨却不太舒心,莫名有种当初用上上打赌,傅季庭在电话里平静地说“你赢了”的错觉。说不出具体理由,就是感觉别扭得很。
他想来想去都找不到厉害话回击,于是抱着手扭头看向窗外,吐槽一句“无聊”。
傅季庭听到,当即喊司机把车停在路旁。
“干嘛,别耽误我时间,离完我还要回去准备单身局。”
傅季庭被他的气话逗乐,让司机和助理都先下去。
待十来分钟后,车窗摇下,傅季庭伸手招呼几米开外的二人上车。
助理坐上副驾驶座前,往后瞄了一眼,他们衣服穿戴整齐,夏璨仍抱着手,脸上挂着红晕,笑容明显比刚才多。他当作无事发生,叫司机继续开,自己想了半天也没看明白这俩的相处之道。
不过也不是今天才不明白。傅季庭受伤住院期间,狗仔没拍到夏璨的身影,外界自然有了关于他和夏璨感情破裂、很快会离婚的猜疑。结合前段时间傅季庭在律所周围被警察带走的消息,猜疑更具有较强的真实性。外人认为感情不和,实际助理看到的是一个愿意依赖、一个无条件宠溺,比许些冠以“甜蜜”名号的台面情侣要适配得多。
可离婚也是实打实地要离婚。
直到抵达民政局门口,助理才隐约看出了些端倪。他过去要帮忙推轮椅,凑近就看见傅季庭的嘴上薄薄一层水亮。巧的是夏璨嫌秋天风大,嘴巴干,刚上车那会儿涂了不少润唇膏……
夏璨心心念念的离婚说难也不难,他和傅季庭单独进入办公室,表示无需调解也没有婚内财产解纷后,提交了那份见证过生死的协议。
一切只差在确定表上签名字。
姓氏原因,傅季庭的名字在前面,工作人员便将表格先给他递过去。“您确认一下,没问题在底部签名。”
一页纸,简单的几句话,傅季庭硬是看了有三五分钟,手上的笔迟迟没有沾到纸面。
夏璨既没耐心等,又觉得实在是好笑,直接把表格夺过来,洋洋洒洒签下自己的名字。签完,拍到傅季庭面前催促:“快点儿,不是说我想要的都给我吗。”
傅季庭垂下眼,也不管工作人员怎么想,拉着夏璨的衣角求商量:“要不下个月再来?下个月我的腿能差不多恢复,不用坐轮椅了,陪你过来即使被人拍到也不会给你丢人。”
“……”
听听,狗改不了卖惨!傅季庭慌不择路,连这么蹩脚的说辞都用上了。
“少来这套。”夏璨并未心软,毫不留情地要他现在立刻落笔。
两人从办理的房间出来,助理走上前,傅季庭摆手说不用,随后趁夏璨顾着研究离婚证没太注意,把揉捏成一团的纸巾递给他。“丢掉。”
纸团很大,握到手里不用打开也可以感觉到里面或许包着个同样被揉捏成团、名叫离婚证的东西。
助理赶紧把“纸团”拿去一旁的垃圾桶扔了。等他回来,傅季庭和夏璨正一同前往隔壁办理结婚的大厅。从背后看,不用人推,傅季庭的轮椅也动得非常灵活。
结婚证的领取比离婚证快得多,这得益于某些家伙不再磨蹭,无论拍照还是签字都速度惊人,生怕夏小少爷闹脾气反悔。
也正因如此,从办公室到大门口,夏璨时不时都能看见他的小梨涡。
“喂,跟我结婚你是有多开心啊。”等待司机将车开来时,夏璨忍不住用手戳了一下。
傅季庭还是笑,顺势握住他的手,“说不出来,感觉下一分钟死了也可以。”
“死”字太重,夏璨不禁恍惚,眼前人和最开始那个问什么答什么的老实傅季庭好像也没有区别。
回过头想,傅季庭谎言无数,唯独没在爱情上撒过谎,说的每一句示爱字字句句含有真心实意,或许这也是当初他下意识愿意给予信任的原因。
任由傅季庭握着,秋风吹过,夏璨想起个一直不曾被仔细解答过的问题:“咱们第一回见面,在M城那个大厦的电梯里,我说了什么让你改变主意?”
问题问出,他觉得手被握紧了一两秒,很快又松开。
“不记得了。太久以前的事情。”
傅季庭的眼神不像不记得。
“是吗,久吗?”
“嗯,很久了。那时候我没抱希望,做了最坏的打算。我母亲情况不好,最后一笔钱给她交了治疗费……也不算交,还之前欠的,其实还欠很多。不瞒你说,那是我最糟糕的一天,像是上辈子做的恶都要在那天一次性结清。”傅季庭似是回想起某些极度痛苦的回忆,呼吸也变得深沉。顿了顿,他迅速调整好,看着夏璨,认真地告诉他:“幸好那天遇见了你。”
“你或许觉得我夸张或者在骗你,但是夏璨,我发誓,那天也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一天。太幸运,我知道我的罪得下辈子才能真正还清。”
夏璨从来自己不认为有能力改变谁的一生,正如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会因为另一个人改变自己的一生,可傅季庭的话他打从心底里相信。
傅季庭不曾讲述的那一分钟,在外人听来可能是再俗套不过的故事,夏璨说过就忘的内容也可能是随意出口的任性话语,但对他而言,那是照亮绝路的微光,任何人没资格站在制高点评判。
傅季庭依然没有正面解答问题,夏璨的另一手摸着风衣口袋里的结婚证,突然也不想再问了。已知答案已经足够:傅季庭爱他,爱他如信仰,爱他如生命。
想到这,他低头,勾住傅季庭的脖子吻了下去。
他们都有些激动,越吻越深,搞得彼此气喘连连。吻毕,夏璨得意地笑了,指着远处一个角落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孙唏在那儿偷拍。”
“你怎么……”傅季庭连忙追问,“你知道,你不介意?”
和上回一样,夏璨想都不想就答:“介意。”
介意有什么用,大狗就是想拍。以前和傅家人一起,傅季庭几乎不留同框照,鲜少出镜,就差把加了傅姓的自己在公众面前抹得毫无踪迹。现在呢,恨不得天天拍,让《参厦周刊》的头条整日大爆,叫所有人看到他拥有夏璨。
夏璨稍弯下腰,拽住他的领带说:“不过今天双喜临门,本少爷高兴,暂且饶你一次,下不为例。”
“夏璨……”
夏璨凑得更近,用只有他们彼此能听到的音量告诉他:“傅季庭,我允许了,你就大大方方来爱我。听见了吗,你做错太多,得好好爱我。”
眼前常亮,爱意明净,从此暗室不欺。
傅季庭郑重地应下:“好。”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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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周凉西(有空可能会放些碎片化小日常)
其实这次也照惯例写了很长的后记,但感觉内容有点儿矫情哈哈,所以不放了,在这儿简单说两句就好:真心感谢一直以来的陪伴与包容,也感谢每一位好心鱼的安利!希望下半年能够顺顺利利。我们有缘再见~
请各位嗷呜一口冰冰凉凉的大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