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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蓝】沉疴
牛毛细雨淅淅沥沥,王六一心不在焉地往外眺望,任凭华灯初上的街景氤氲在雨雾里。
直到雨停了,王六一听见喻文钵的声音,他才如梦初醒似的,急忙向下张望,只见喻文钵正咧嘴笑着朝他招手。远处有人放烟花,一簇簇轰然升空的焰火,目不接暇。
路灯下,王六一静静注视着喻文钵的侧脸,入了迷,心里满是欢喜,他甚至贪心地抓紧喻文钵的手,哧哧地笑起来:“杰克,我给你变个魔术。”
话音刚落,王六一将自己的另一只手缓缓举过头顶,忽地张开五指,说:“看,我也为你放了一个烟花。”
无名的不安如毒液般洇上心头,他自觉手掌心汗津津的,正打算抽手,却早早被喻文钵扣紧。
初春的花骨朵还未苏醒,它们懒洋洋地挂在枝头,王六一心间却已是漫天蔽野的旖旎。
夏至,喻文钵回到出租屋时已是深夜,所幸客厅的灯一如既往地亮着,醉酒的他才能勉强看清那些陈列摆设,踉踉跄跄地走到沙发边,嘴里直喃喃。
王六一被动静惊醒,刚走进客厅,就被刺鼻的酒味引得一阵干呕,语气里尽是埋怨:“喻文钵,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得了?”
喻文钵打了个嗝,醉眼朦胧地盯着王六一,“蓝哥,你舍得吗?你舍不得。”
王六一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反驳。喻文钵得理不饶人地把嘴凑到其脖颈上,又用下身硬邦邦地顶着,“我……”
王六一无奈,只好将喻文钵的裤子褪下,青涩地将炙热握在手里上下套弄,不久,喻文钵便尽数交待出来。他释放过后,酒似乎醒了几分,定定地望着王六一不出声。王六一有轻微洁癖,皱着眉头,正打算起身洗手,喻文钵却故意扣紧他的手腕,眯着眼笑道:“吃下去啊,蓝哥。”
屋内空气腻滞,将王六一蒸得双颊酡红。
昏昏沉沉的立秋午后,空气中漂浮着粉尘颗粒。满地的枯叶被秋风裹挟着翻来覆去,发出一阵阵响声。
沙发上小憩的王六一被吵醒,因为失眠而导致的头痛愈演愈烈,它无孔不入地侵袭着王六一的感官。阳台上的那盆茉莉花已经凋萎,只剩似有若无的香气,和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
王六一望着墙上的摆钟,脑海里一遍遍回想这三年匆匆,最后停在喻文钵摔门而去的背影。他惊觉自己甚至数不清他们争吵的次数,大大小小的事,一字排开,如今仅剩疮痍满目。头顶的吊灯发出炫目的灯光,扎在他的视网膜上,王六一只得止不住地流眼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世界已然摇摇欲坠。
王六一心想,他清楚喻文钵为自己做的牺牲,他们本就是天南地北的两个人,即便一生都不肯安命于原地,可是一块小水洼怎么能与一片汪洋大海相提并论?自己跟喻文钵谈恋爱,难道就要他慢慢干涸成一处小溪,做个与自己本性背道而驰,平平无奇的人?那得多煎熬。
现实举起手中的重锤,将王六一的心脏砸成了四分五裂。
年末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白茫茫一片。他们并肩站在雪里,王六一盯着头顶光秃的枯枝,忽然自言自语了一句:这些雪是不是死了啊。喻文钵愣在一旁,不知作何回应,只是讪讪笑着。
春天快来了,有什么东西正随着积雪一并消融。
出家的王六一将所剩无几的体面也一并带走了。那些被窝藏的龟裂被赤裸裸地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喻文钵被留在原地,木然地面对着这一片荒凉的土地,他有些骇然。于是他强迫自己在这片荒丘上重新扎根,用碌碌工作麻痹自己,填补自己无处安放的空虚。
过了几年,身边的朋友大都已成家立业,只剩喻文钵孑然一人。
一开始他恨王六一狠心,后来觉得只要王六一还活在这个世上,无论得到还是失去,他都是最好的。
新一年的除夕夜,喻文钵陪家人上家乡的寺庙烧香祈福,却恰巧撞见了好久不见,身穿僧袍的王六一。或许是被香火熏烤的,喻文钵红着眼,狠狠地瞪着双掌合十的眼前人,二人不发一语。僵持半晌,见对方仍是面无波澜,他只能故作镇定地冷笑。
喻文钵心如明镜,但他不愿意提及过往,仿佛不说,自己跟王六一还留有情面,一旦说了,分开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他于是决定挺直脊梁,绝不回头地往寺外迈去,努力使自己看上去不像落荒而逃。
2018年,世界尚且流光溢彩,命运的事项还未被提上日程,仿佛一切都还来得及,磨难还未扎根于土壤,遗憾仍有完满的可能,我们总觉得沿着那条永不逆流,悄无声息的的河流往回走,仿佛就可以回到那一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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