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求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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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到塞琉古手中的是坎大哈。”旃陀罗自后抱住考底利耶道，“是我们第一次拥有彼此的地方。”

“凡尘之物，何须附上什么意义，不过就只是一座城。”

“那这呢？”旃陀罗笑着抚弄考底利耶发尾处的孔雀翎，道：“多年已然古旧，送你新的又不肯，你为它又附上了什么意义？”

考底利耶脸色微红，垂眼靠在旃陀罗的胸膛，并不做声。他面色恬然，唇瓣在爱欲的滋养下莹润鲜红，旃陀罗想起方才这唇被含住时的柔软，心中爱意便如潮水般上涌。他轻抚老师的面庞，在极致的愉悦后感到绵长的幸福。

阿特曼趋于平静，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安息了。

“塞琉克斯只在边境作乱，却不敢有别的动作，定是有所求。”

“他所求为何？”

“谁知道呢？”考底利耶指尖跳跃在旃陀罗的胸膛上，道：“人心难测，比万物都要复杂。奥义无法窥探人心，有时候，需要用最简单和直接的办法。”

“你想去打探？”旃陀罗问，“我知晓你一直想培养一批密探。”

“不错，多年来的筹划让我已经拥有一批优秀的人选，但要组成一个完整的密探与细作系统，还需长久谋划。这一次倒是个好时机。”

考底利耶笑着从旃陀罗怀里挣脱，道：“用不了多久，我大概就会知道该怎么应对塞琉克斯。”

“你要走了吗？阇那迦。”

“你这里可没有让我沐浴的地方，我的王。”考底利耶坐在软塌边回首道，“你也得将目光扩大些，不能放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旃陀罗皱眉，沉声道：“我不愿意听你说这种话。”

考底利耶无奈摇头，就欲站起身，却被懊恼的旃陀罗一把又拦腰搂回到了床上。

“有时候我真看不懂你，答应你的我已经办到，你我长相厮守何不美妙，却似乎让你感到不快？”旃陀罗掀开他的衣衫，在老师略微挣扎中长驱直入，带有惩戒意味地冲撞着，“我谁都不要，谁都不看，我只要你，只看你。”

考底利耶喘着推他，却毫无办法，到最后握拳锤他，道：“你弄痛我了！”

旃陀罗笑着，抚弄他，说：“看你以后还说不说这样的话，阇那迦，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真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考底利耶别过脸不看旃陀罗，既喜又气，旃陀罗见状，也不再捉弄他，踏上温柔的频率，将老师送往了极乐之地。

某个月圆之夜，菩提树林间吟诵声不绝，焚香四溢中，考底利耶沉静地走在林间小道上，他面容阴郁，显然心事重重。

“国师为何不悦？”跟在他身后的一位婆罗门青年问道。他名为阿卡，是考底利耶在元老院的心腹。

“你可知晓我们安插在塞琉古那边的密探传来的消息？”

“阿卡知晓。听闻塞琉克斯很是忌惮手下一员猛将，或是让他回忆起了自己从亚历山大大帝手下独立的往事，他很是忧虑。”阿卡顿了顿，继续说：“那猛将名为弥斯底，据密探的详细调查，弥斯底与塞琉克斯的一名庶女交好，正是两情相悦。”

考底利耶沉吟不语，这些事他都一清二楚，并且心里已有对策，只是那对策让他难以说出口。见国师满面愁容，阿卡犹豫再三，询问道：“国师可有想法？”

“坎大哈是弥斯底夺走的？”

“是。”

考底利耶冷哼一声，清美的面庞上突然露出蛇般阴鸷的目光，他下定了决心，道：“既然他夺走了我的东西，那么我便也要夺走他的。阿卡，吩咐密探营的行脚僧与车夫们，在塞琉古帝国里散播消息，摩揭陀国王年轻有为，正是娶亲生子的大好时机。”

阿卡惊诧道：“您是想要联姻？”

“为何不呢？”

“国王意思如何？”

“国王......”考底利耶苦笑，垂首道：“无论如何，国王必须得留有子嗣，有血脉的延续，才有国家的传承。”

阿卡笑道：“正是，可不知为何，我们的王却无心女子，这么长时间，也未曾见过他宠幸哪名宫女。国师，您经常夜晚去寝殿，可曾为他纾解过？”

考底利耶脚步一滞，心中泛起惧意，惊讶问：“这是何意？”

阿卡不禁愣住，解释道：“王四处征战，身体想必是留下了隐患，如今才对情事疲软。您为王的老师，医术又是精湛，想必定是时常为他疗治？”

“没有，没有的事。”考底利耶迅速转身，掩饰发烫的脸颊，道：“王刻苦好学，对治国尚且不精，白日事务繁忙，只有夜晚才得空学习。”

说着说着，想起旃陀罗在自己身上耕耘的模样，自己淫靡的叫声突然在耳边响起，好似自己被剥干净站在阿卡面前。考底利耶心中着恼，为这事他犯了邪淫戒和妄语戒，阿特曼已然波动。他不再言语，快步回了菩提树园，在树下修习呼吸与瑜伽。

“我该拿你怎么办，我的旃陀罗。”

睁开眼，考底利耶喃喃道。

数日后，流传在塞琉古的流言终于吸引了塞琉克斯的注意，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他的暗示得到了回应。考底利耶听密探为他带回来的情报，唇角含笑，道：“也算是我们的第一次交锋了。”

他挥手让密探退下，阿卡走上前来。

“正如国师所料，塞琉克斯有意将迈雅公主送离塞琉古，用以削弱弥斯底的上升之心，看来他早有意愿将迈雅公主嫁给摩揭陀了。”

“毕竟与摩揭陀长久对抗，也会给塞琉古带来损耗。塞琉古独立不久，也正是需要稳固的时期。”

“那么我们现在还需等待塞琉克斯的意思？”

“不，”考底利耶摇头，“我们要主动提亲。”

阿卡略显惊讶，片刻后向考底利耶双手合十，躬身道“国师英明。”

当自己的婚事被他人商定之时，旃陀罗刚忙完国务，去王宫的花园里寻找刹那。数月有余，他心里始终怀有愧疚，想要与刹那说个明白。

远远地就在天竺葵丛中见到了刹那，他正在维护昔日摩拉最爱的花园。旃陀罗挥手让身边的萨提什等人退去，独身前往。刹那听见脚步声，于花园中回首。

他朝旃陀罗跪下，双手合十。旃陀罗心中作痛，俯身问：“这里并无他人，你跪我又是为何？”

“这里没有他人，你便不是王了么？”

“于你来说我不是。”

“那你是什么？”刹那抬起头，看向华服加持的旃陀罗，他的王冠在阳光下如此闪耀，他的风采如此威严，他的的确确来到了最高处。

旃陀罗语塞，良久后叹息，道：“你怨我为了王位牺牲摩拉，可你不曾知道当日我心中的痛，那一刻我恨不得追随她而去。”

他蹲下身将刹那拥入怀中，如过往多年般，道：“我是你的朋友，你的亲人，在这世界上，是最爱你的人。好刹那，别再与我置气了，好吗？”

刹那无声地流泪，多时的委屈与悲伤在这一刻悉数爆发，他抓住旃陀罗的华服，道：“你说过要保护我们，要让我们快乐地生活，你承诺过，你给了我希望......”

他凝视旃陀罗，恨恨道：“可我现在失去了摩拉，也失去了你，你不爱我，你爱的是你的老师，你和他可以生生世世，而我却独留在虚空之中，旃陀罗，我如今虽锦衣玉食，可却被你们抛下了，永远地抛下了，我再也见不到摩拉了......”

“刹那，刹那......”旃陀罗不禁红了眼眶，承受刹那捶打在他身上的拳头，朗声道：“这一世我定会待你好，你相信我，相信我。”

“待我好？”刹那睁大了泪眼，他凝视朋友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这张在他人生中占据了难以承受的重量的脸，他突然伸出手，勾住旃陀罗的脖子，泄愤似的吻在他唇上，在旃陀罗惊诧的神情中，泫然道：“如此这般，你还会待我好么？”

“我......”旃陀罗垂下眼眸，不知该如何作答。见他这副窘迫的模样，刹那从他怀里挣脱，走向花园深处，背对道：“不能做到的就不要应许，不要给我希望。对我这个首陀罗来说，吃饱穿暖已经够了，我不想去憧憬，我不想去希冀。”

旃陀罗心痛难忍，只觉得自己被推到了进退两难之地，他无法给刹那幸福，他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地幸福，他站起身，辩解道：“以后你会遇见很多人，宫里有形形‌‌‍色‍‎‎‌色‍‌的人，哪怕是刹帝利，是婆罗门，只要你喜欢的，我都会将他们许配给你。”

这话在刹那心中劈下一道惊雷，他脚步停滞，转身恨恨瞪了旃陀罗一眼，然而他什么都没说，旃陀罗忧伤的面庞让他心软了，他只是流下两道泪，快步离开了。

不需要很长时间，旃陀罗就将亲自体会到自己这番话在刹那心中留下的是怎样的苦楚。当考底利耶于大殿之上，当着所有文臣武将之面，提出让他去与塞琉古联姻时，他突然想到天竺葵丛中的自己。

“因为我对刹那没有爱情，所以才能说出那种话的。”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下方侃侃而谈的考底利耶，心忖道：“那么他又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我的王。”他看到考底利耶向他鞠躬，所有人都随他向他鞠躬。

“还请早日提亲，与塞琉古和谈，与公主早日成婚罢。”

众声朗朗，他感到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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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塞琉克斯（Seleukos）是塞琉古帝国国王塞琉古一世的名字，又翻译为“西留克斯”。将军和女儿的名字皆为‎‍‌‌‎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