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们以为秋岚是耍他们玩，是为了不让他们见富婆。

秋岚真是服他们了，道：“爱信不信。”

“为什么说他是富婆？”

“……那个时候是怕被他发现，因为那个时候在暗恋他。”

秋岚声音低了几度，像是怕某人听见，视线也飘忽不定。室友们看看秋岚脸上这扭捏的表情，信了。

秋岚：“？？？”

秋岚：“啥？？”

之后的气氛，万分尴尬。

“有空一起玩啊。”最后室友们对高一程挥挥手，跑了。

秋岚尴尬得不敢抬头看高一程。

“可能还需要消化，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吧。”高一程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淡淡道。

“……嗯。我了解的，他们都是那种把同性恋，当作开玩笑的。就是……‘你俩是不是有一腿哈哈哈’、‘爸爸让你下不来床’，睡一张床，这样。”秋岚说，“可能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真的活的同性恋。”

没想到跟自己一个寝室睡了几年的兄弟，居然是gay。隐藏很深啊。

“靠，老子没隐藏！”脑补了室友们会怎么想，秋岚又自己反驳起来，“老子以前真的，至少我自己就是直的，我以前没对一个男的产生过感情。嗯真的，没有过。我以前就算暗恋，也都是女的。”

秋岚扭头，看看高一程。

真不可思议。现在会跟男的……

“啊，我不是说我把你当成女的意思。”秋岚忙解释道。

高一程：“……”

秋岚：“……”

秋岚瞅见他脸色变了，觉得自己好像……多此一举弄巧成拙了。

“跟你讲清一点，”高一程慢慢道，“我的阅读理解，基本每次都是接近满分。”

你不用担心我不理解你。

“但是。”高一程攥住秋岚的手，“不代表岚岚你的语言表达和理解能力不需要加强一些。”

秋岚被一路拽回家。他从高一程刻不容缓的强硬态度，预感到大事不妙自己下场会很惨，期间多次努力争取，却仍没打消高一程的念头。

“等等，等下，橙子，我不……”若真回家就彻底完了，秋岚在小区路上做最后的挣扎，反方向拉扯高一程阻止他继续前进，“你去图书馆，去自习室教我……”

高一程停下，回头看着秋岚，声音清冷问：“你确定去那种地方？”

秋岚：“……”

老老实实被继续拽着走，回家……怎么可能！秋岚有些生气了，自己怎能轻易被人任意摆布，太没骨气了！他因惊慌失措而好声好气的态度，此刻荡然无存：“高一程！你凭什么这样！你算老几！”

秋岚只要一骂人，声音就会不自觉提高，这一点他自己都察觉不到，也似乎看不到路人的存在。他边骂，边去打、扳高一程抓着自己的那只手。

高一程再次停下，回头，与刚才的眼神比起来，已变为冰冷，目光似箭射向秋岚。

秋岚哑了。那逼压过来的强大气势，让他有了畏缩感，但想到这样自己就败了，又快速作出凶狠的眼神，与高一程对上视线。

高一程看着秋岚跟个炸了毛的猫一样瞪着自己，只差没弓起背，什么都没说，回头，继续拽着他走。

“高一程。”秋岚发出声音喊他，“橙子……”

很奇怪，秋岚发不出骂人的声音了。

回家，被丢到客厅，秋岚又慌了：“橙子。”

“你刚才在楼下说了什么？”高一程平静地注视着秋岚，问道。

秋岚：“……”

“刚才风太大了，我没有听清。”高一程挽了挽袖子，再看秋岚，微微笑了笑，“你可以复述一遍吗？”

秋岚：“……”

他骂他了，而且，里面还有两三句脏话。

他其实现在什么都没做，但自己已经对他骂了难听的话。

以前似乎没有，再怎么也不会对他连续骂脏话，这次怎么……

“岚岚，”高一程看着答不出话的秋岚，轻轻叹了口气，问道，“我最近，是不是有一些太宠你了？”

“……”又不是小孩，哪有被宠！而且这说得好像错都在自己？秋岚急于否认，辩驳道，“但是是你先……”

看着高一程直切来的目光，秋岚话说到半截，停了，有些心虚地低头。

“太宠你了”？可能……大概……确实是上次之后，感受到他对我的爱，他真的爱我，这段时间他又很听自己的话，就算闹情绪他也不生气不反感，所以就很放心，对他肆无忌惮了，本来脾气一上来就控制不住自己，这下更口无遮拦什么都没想就……

其实，他回来想做什么，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刚才自己这样一路被动，总觉得自己好像在他面前低了一头。所谓“妻管严”？不，“夫管严”。父母都没怎么管过自己的秋岚，心里一瞬间很别扭。这样直接什么都顺着他的意思走，是不是显得自己太弱了？逆反心出现，于是脱口就骂他，他没回应就忍不住更激烈地抗争，想借此挣回点儿脸面，稍微证明自己并不是一味听从他，也是有独立想法的。

结果，又被问了一句“岚岚，你到底想怎样”，秋岚现在忽然又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做法……挺幼稚。

太幼稚了，怎么可能说出口呢？秋岚脸微微发起烫。他这会儿也没有脸告诉高一程，自己其实是愿意跟他回来被他“教”。如果说了，就等于承认自己刚才拉拉扯扯拒绝他，又在小区这种公共场合发脾气、对他骂脏话，纯属是无理取闹。

僵持半天，秋岚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事后他非常后悔想骂死自己脸皮怎么那么薄，其实跟高一程说说真实想法完全没什么问题，他是绝对不会嘲笑你，他一如既往会尽量理解你啊。可惜，这时的秋岚只是一味的沉默，沉默到他觉得高一程都不耐烦了，直接上来拽他去主卧。

秋岚一惊，条件反射似的又想反抗，结果被连拖带拽基本上是被抱到了卧室。

长时间的深入了解，使秋岚已经发现了，高一程这个生物，接触起来很温柔很温柔……这样就很好了，请就到这里为止，不要再进一步了，这样你就可以永远只觉得他既绅士又体贴。

秋岚已经过了这一层面，想出去却不能，太深了。

高一程……这个生物，本质——强硬又霸道。

什么方法都无用。怨他骂他又骂他半天，甚至想踹他。但一切都结束后，即使又抽泣不成声，又痛得撕心裂肺，秋岚却发觉自己还是……并不讨厌他。

中间停下休息了会儿，他说是因为“看你哭得喘不过气”，秋岚想都没想就顶嘴：“我没哭。”

不管什么原因，喘不过气是真的，感到羞耻对他生气生理刺激情绪太激动了。高一程抱着秋岚，手掌轻轻揉着他疼的地方，听到他在怀里低声哼哼。然而这种美好享受并没有一直持续。在秋岚整个人都平静后，那温柔的风似乎是觉得完成使命，消失不见了。他又被强力压在阴影下，乌云密布雷电劈得漂亮的线条都痛得颤抖，狂风暴雨以高速避而不及地不断袭击肥沃柔软的泥土大地。

“啊……啊……我错了……对不起啊、啊……疼……”

秋岚继续，被很有耐心地又“教”又“训”了一顿，才获准“今天到此为止”。期间他也对自己楼下那言行道歉，虽然是哭着……妈蛋，为啥每次都会哭，好窝囊的感觉，在他面前。老子明明看悲剧虐剧都很少哭。

在快开始时，秋岚抱着枕头还很自信，在心里不断跟自己说着要潇潇洒洒没啥大不了，哪怕咬紧被褥也不能因为这事儿落泪。结果，这跟坚持与牙齿拳头一点关系都没有，眼泪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就滚了出来。

闷着流泪太难受，何况那人还在跟他交流，不准他一直闭嘴。秋岚坚持不到一分钟，索性就不忍不装了。

当时没什么想法，注意力全被迫集中在那人，以及他与自己的互动上。现在喉咙哑、眼睛肿，秋岚回想起自己刚才哭得跟个孩子一样，脸颊烧得想晕过去。好丢脸，好像自己多么爱哭似的，明明平时不是这样，绝对不是这样，跟人打架被父母坑被弟弟整得头疼被领导骂，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是，怎么一在他面前……已经不止这一次，破防了……

接过高一程递来的水，秋岚喝完再躺下。高一程叫他去洗澡，秋岚赖在床上不动：“不去。”

“疼得厉害吗？”高一程问。

秋岚“呵呵”一声，不看他。

一看就是又情绪不好闹脾气。可能刚才对他太“凶”了。

“岚岚。”高一程叫他，摸摸他的头发，“我抱你过去？”低头亲了下他的脸。

“不去。”秋岚冷冷道。

“你不喜欢吗？”

秋岚知道他指的啥，也无所谓指的啥，反正都是：“不喜欢。”

“嗯？真的？”

“不喜欢。我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

秋岚瞪着他，越说越气，音量倍增最后几乎是在吼他，紧接着嗓子就跟扎了刺一样，痛得他不断咽唾沫，眼角泛红。楼下那原本是为了挽回尊严的言行，结果反而使自己付出更没面子的代价。如果一开始就老老实实跟他回来，可能这次的时间内容都会减少一半。秋岚想起刚才自己被迫在特别羞耻的姿势下说出口的那些话，眼睛红得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