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刘彻折返,就见霍去病迫不及待想自己起身,偏偏泡得久了自己起不来,他忙不迭过去:“怎么不等朕,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再不情愿,软绵绵的霍去病还是得任由刘彻把自己扶起来抱回床榻,再换上干净的中衣,他闻到淡淡的花香味,是刘彻平时爱用的熏香,要不是刚好合身,他都要怀疑这间中衣是对方的。
“把药喝了,朕就让皇后进来。”
刘彻把药端来,霍去病本来如临大敌的神色在听到这句话后变了变,皱紧了眉头乖乖喝完。
药很苦很苦,就算含着糖,嘴巴里也是浓浓的涩味。
刘彻温柔哄他说:“朕待会就把玺绶还给皇后,虎符也物归原主,这下你总该可以安心养病了?”
霍去病心里长长呼出一口气,他总算是踏实了一些,抬眸觑着刘彻:“他们并没有错,本来就是被臣连累的。”
“傻瓜,是你被人连累了。”刘彻实在是心疼霍去病总是胡思乱想,把所有事揽在自己身上,脱口而出道。
这下子又引起了霍去病心里的疑惑。
“陛下这是何意?”
“别让你姨母久等了。”
刘彻生硬地转移话题,不去看霍去病探究的眼,他起身,手臂倏地被抓住,回头对上外甥不明所以的脸,他脸色别扭地撇开眼不与之对视。
“陛下还有什么事瞒着臣吗?”霍去病追问。
刘彻唯恐他又钻牛角尖,拉过霍去病的手攥在手心里,对仰头看着自己的人安抚地笑了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你快点养好病才是要紧事。”
“病好了,陛下就告诉臣吗?”
“说了什么事都没有,不要总是想东想西。”
“臣明白了。”霍去病点头应下,垂眸不知道看向哪里。
“你明白什么?”刘彻坐过去,轻轻揉了揉霍去病多愁善感的脑袋,“说了让你不要胡思乱想又开始了,好,朕答应你,等你病好了就有问必答。”
到时候随便编一个谎言搪塞过去就好了。
霍去病瞥着刘彻,讨价还价道:“臣要回府才能安心养病。”
“不行,你府邸怎么比得上宫里,你想快些回去就让自己快点好起来。”刘彻耍赖道。
他怎么放心让人离自己这么远?万一有什么,他又不能第一时间赶过去。
上辈子他就差点见不着去病最后一面,这次他一定要把人看牢了。
霍去病无法像以前那样有恃无恐,纵然心里不太愿意,也只好作罢,这些百依百顺像水中月一样虚无缥缈。
长乐宫离未央宫明明也不是很近。
卫子夫存着满肚子的说教,在见到外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苍白病弱无精打采还要强撑起笑脸的时候,瞬间一句责备都说不出口,只剩下心疼了。
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之前还好好的,才几天就给折腾成这副模样,都不爱笑也不爱闹了,一活力都没有。
卫子夫心疼地问:“泡了药浴好些了吗?还痛不痛?青儿说你手臂也伤得不轻,都有及时换药吗?”
听着亲人关怀备至的嘘寒问暖,霍去病一下子又红了眼眶,他摇摇头,刚想说自己没事,结果一阵咳嗽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偏偏这个时候……
卫子夫赶紧给咳出生理泪水的小可怜顺背,哽咽着喉头哄道:“别着急,别激动。”
她不懂,陛下怎么下得去手的?
好不容易顺好了气,霍去病抬起脸看向卫子夫,“没事,姨母不必挂心,你在中宫还好吗?有没有人为难你?”
“怎么,你还想帮姨母出气不成?”卫子夫半开玩笑地闹他。
“对不起。”霍去病低头认真道歉。
“知道错就好,李敢伤了青儿你大可以禀了陛下让他定夺,平白给自己惹了一身祸端,你说你傻不傻?”
“傻。”霍去病认真点头,乖巧到不行,完全不似之前耍性子发脾气说非要李敢血债血偿。
卫子夫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好了都过去了,好好在这里养病,宫里的照料总是比你府邸里妥当的,其他的事暂时都不要想了。”
“是陛下找你当说客吗?”
“你怎么连姨母都要怀疑了?小没良心的。”
“不是,姨母不要生气。”霍去病摇了摇卫子夫的手,撒娇讨宠般。
卫子夫心思通透,自然知道外甥如今和天子的隔阂,她不会撺掇。
毕竟都害得她外甥这么凄惨,把快快乐乐的小傻子折腾成这样毫无生气,可不能当做没事发生。
〈〈〈
风光了不到几日的绣衣使者合并进羽林军,动荡的皇城回归平静。
霍光一大清早就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霍去病,他见兄长今日脸色红润多了,也能自己下榻走动,便放心吧自己昨日被迫赶去玩的时候抓到的螃蟹拿出来逗兄长开心。
“哥哥你看,大的是我,小的是你。”
“为什么不是大的是我,小的是你?”霍去病看着一大一小两只小螃蟹滑稽地横着走,忍不住拿东西去戳它们的钳子。
霍光扬起脸认真道:“因为光光想保护哥哥。”
闻言,霍去病笑着搓了搓弟弟的脑袋:“你还小,是哥哥保护你。”
“我很快就会长大的。”霍光眼神深邃得不像一般孩子,抬眸看向霍去病时又全部敛起藏进眼底,笑容灿烂拽了拽:“天气这么好,我们到外面散步好不好?”
“好。”
待在这里几日都快把他憋坏了。
今日风和日丽,好久没有晒过太阳的霍去病忽然想蹴鞠,然而现在的他完全不是能畅心所欲运动的体格,他只能无聊地踢花花草草。
远处几个路过的小黄门见了他们赶紧吓得绕路,生怕自己之前见过骠骑将军下狱的事被发现,要知道天子生气起来可不管你有罪没罪。
“太子今日来过吗?”霍去病总觉得半睡半醒间似乎听到了刘据的声音,便问霍光。
“没有。”霍光脚步一滞,摇了摇头。
刘据来过,不让他说,他也正好不太想说。
虽然今天的太子看起来好像让人舒服了点,但是他总觉得兄长离太子远一点比较好。
霍去病不疑有他,权当自己做梦了。
“有狗?”他忽觉高高的宫墙上面投下阴影,抬头就看见一只穿着衣服的幼犬,顿时生出逗弄的心思。
狗监急匆匆过来寻狗,见了霍去病恭敬施礼。
“给我。”霍去病抬了抬下巴,示意狗监把手里赶狗用的鸡毛苇秆给他。
狗监犹豫不决,虽说对方是将军,一只狗根本就不在话下,可谁不知道这骠骑将军在温室殿养病,万一有个好歹,他不得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