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顶常常是这样明柔的天色，风也细腻温柔，蔺容就迎着风，坐在温柔水榭屋檐下。

不远处一株桃树上灿漫花影动了动，不一会儿，一道黑影像从天穹掷下的长枪般，径直落了下来。

那人仰头甩去墨发上的花瓣，面容在斑驳花影下惊艳春风。

对方侧头时，望着他的是一双明金凤眸。

萧楚回一笑过后，就朝他跑过来，带着一身花香牵他起来，把满怀花枝递给他，亲亲他嘴角后，偷偷在他玉簪旁插了一朵小小桃花。

“师兄，我们下山去吧。”

“去做什么？”

“去摸鱼。山下那条河我盯了很久了，里面的鲤鱼很肥。”

他笑着摇了摇头，半开玩笑道：“家里也有水，也有鱼。”

“那是我养来给师兄看的！”萧楚回轻轻皱眉，故意改了口气，“本尊就要下山，你只说陪不陪我吧。”

“不陪。”

他话音刚落，立即被人按倒在廊下，眼前晃过一抹赤色。

落地时对方刻意护住了他的后背，他毫无磕碰。

一缕赤发垂落在他的脸上，压着他的人轻笑一声，手掌在他腰际肆无忌惮地游移。

“不去也好。”谛休舔一舔尖牙，眼中‍‎欲‎‍‌火‌‍旺盛，“本尊也想在这里饱餐一顿。”

“你怎么一换模样，就跟两个人一样……”

“这样不好吗？让你白捡了两个相公，事事都有不一样的滋味，尤其是在床上……”

“你……”

谛休解开他的衣带，探手进去时，也不忘啄着他嘴角舔舐起来。

“你更喜欢哪个我？”

他面色微红，“你指什么？”

谛休彻底扯开他衣袍，摸着他的身子，眼神和语气都很露骨。

“你喜欢我粗暴一些，还是温柔一些？”

其实差别不大，无论是哪种样貌，这人的精力都很可怕，动得也……一样快。

他没有答话，谛休却“哼”了一声，埋到他颈边宣泄不满地轻咬一口。

“今日一定要你说。”

春日花影烂漫，他躺在廊下，攥着身旁门框，难以忍受地发出阵阵呻吟。

分明挪两步就能进屋，这人却偏偏，偏偏要在光天化日之下……

谛休又问他无数遍更喜欢哪一个，他不说，这人就不断变化容貌，刻意展现不同，粗暴时愈发粗暴，温柔时入骨温柔，使他真如被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夹击般，冰火两重天的刺激。

“师兄……”

“亲我。”

“亲本尊。”

“舒服吗，蔺容？有多舒服？”

这人的喋喋不休让他面红耳赤，对方却轻笑起来，热切地从他面颊一路吻到颈窝。

“可爱，师兄，你真可爱。”

一个多时辰后，他两腿不住打颤，酸痛不已却合不上。

而谛休正以赤发金瞳的模样跪坐着，攥住他腰身，仰头肆意顶弄，一双金瞳沉溺无比，妖冶动人。

他听见谛休粗喘，亦察觉到体内巨龙颤动狂游，可巨龙冲撞入底后，却乖乖停了一会儿，紧接着重新耀武耀威大杀四方。

他嗓子都痛了，只好浑身是汗握住谛休手腕，生气地说：“够、够了……不要忍了！”

谛休挑眉，腰身一顶，“我没有忍呀，我现在快乐极了。”

“我是说……唔。”

谛休看着他晃动的模样，笑得灿烂，“说什么？”

“不要……不要忍着不出……精。”

谛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压下来蹭着他嘴角，“师兄想要本尊的种，这么想要？”

“谛休！”

“知道了。”谛休讨好地亲着他，“乖，别急，都是你的。”

他后来愈发生气，对方只好变回墨发金瞳的样子温柔哄他。

“师兄别生气，我错了。”萧楚回与他十指交握，像只小狗一样舔着他的唇，“下次不会了，师兄。”

他别过脸去，不愿因为床事舒服得落泪。

“那你快点……”

“看来师兄还是更喜欢我。”

“萧楚回！”

“好了，好了，我错了，师兄。”萧楚回立即撒娇，同时温柔地顶了几下，以此谢罪。

他从来都是他自己，只是他也享受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放纵。

他不必害怕自己的本性会让师兄讨厌，他偶尔可以尽情释放本能。

同时他也想一辈子做师兄的师弟，做师兄最疼爱最喜欢的萧楚回。

纵欲过后，他还是答应陪萧楚回下山了，他对这人没有办法。

走过水榭小桥时，望着流水，他想起萧楚回修补阵法时的模样。

温柔水榭的倒流雨阵坏了，或许是因为先前那样的伤痛冲击太大。

他说坏就坏吧，萧楚回却偏要修好，连着几日不眠，也一定要修好，只是为了和从前一样，做第一个来安慰师兄的人。

那时他愈发明白，萧楚回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二人下了山，看着萧楚回在水里摸鱼时，他突然觉得有趣。

这人做了十六年萧楚回，却什么都没玩过没做过，如今有了谛休身为魔的记忆，反倒这般好动贪玩了，简直什么都想看，什么都要摸。

日暮十分，他师兄弟二人披着橘红的天光上山，萧楚回紧紧牵着他的手，就像数月前，他二人在众仙门长老围攻讨伐下时一样。

他不愿萧楚回一辈子隐瞒身份，遮遮掩掩地活着，所以无量天所发生的事、萧楚回身上的经历，他们都原原本本地告之天下了。

即便过了千年，人界仍有人魔大战留下的可怖战痕，人们，尤其是仙门中人，格外忌惮邪魔。

所以让他们接受萧楚回的存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几乎所有人都想杀了萧楚回，无论蔺容怎样掏心掏肺，他们都觉得那些话除了“好听”，没有半分用处。

难道这邪魔曾是好人，就不会变坏吗？这邪魔并未滥杀，便永远不会滥杀吗？

萧楚回不是一般的魔，他毫无疑问是魔域魔尊后代，他轻易便能作恶，恶是他的天性，他真要作恶，仅凭一个蔺容，怎可能拦得住他？

众人高高在上问他：“若世间生灵涂炭，你肯一人承担罪责吗？”

他说肯，却换来满堂取笑。

“你算什么？你如何担得起？”

那一刻萧楚回墨发成赤，险些大开杀戒，而他对师兄的维护，他理所应当的愤怒，却被人当成他罪不可赦的证明。

而为了师兄，他甘愿被人困锁入牢笼时，却不值得夸赞信赖。

无论他怎样做，都是错的。

甚至当场有人提出，效仿无量天掌门的做法，将这邪魔抽血剜髓，最好彻底变成废人。

蔺容震怒无比，他们却在担心萧楚回已经成年，不像魔种那般好控，极有可能在中途发狂，谁也压制不住。

蔺容的一切愤慨都被他们当做尘埃，囚笼内萧楚回望着他一笑，说他愿意。

他却挡在萧楚回身前，不许任何人碰他的师弟。

他说他也愿意，愿意和萧楚回，和谛休，去天涯海角，远离这荒诞人世。

“我不愿师兄遭人背弃。”

他却笑一笑说：“有你就够了，难道你还想我被旁人喜欢吗？”

他师兄弟被逼到绝路时，还是招摇山主出面，喝止了在场所有人。

无量天的事，众人早已查验过，心知蔺容所言不虚，如今一切，不过是怯懦自私罢了。

招摇山主拿出一封信，那是蔺容师父的信。

原来他师父曾察觉过掌门的所作所为，甚至因此与掌门有过争执，却无果而终。

写这封信时，正是萧楚回十八岁生辰，他师父喝了酒，在树下远远看着他师兄弟二人。

师父说若这人犯了错，那就请让蔺容亲自处置他，而若他无错——无论我生我死，天上天下何人何事，都绝不要妄想以正道之名行邪道之事，伤害我的幼徒！

他师父一生为善，威望极高，仅在场这些仙门翘楚，就有太半受过他师父照拂。

在招摇山主剜心质问下，无人再敢一副小人面孔。

招摇山主亲自送他们回了无量天，在临仙门外与他们道了别，还嘱咐他们，往后的日子也并不一定一帆风顺，只让他们好自为之。

他二人手牵着手，一步步迈上仙人顶时，正是这样温柔的日暮。

他不由握紧萧楚回的手，对方立即侧眸，深深注视着他，而后痴情不已地说：“师兄，我喜欢你。”

他一怔，面颊微红地点点头。

“你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不够。”萧楚回替他撩去耳畔乱发，声音低沉动情，“哪怕日日都说，不停地说，也道不尽我的喜欢。”

他望着那双金眸，柔声道：“我也喜欢你。”

两人面对面横立长阶上，一个轻轻低头，一个微微仰首，然后在夕阳缱绻下一吻。

那样缠绵，那样长情。

吻过以后，萧楚回墨发间掺了几缕赤丝，他动情时容易如此。

“师兄。”萧楚回提了提小竹筐里的鱼给他看，“回家，做饭给你吃。”

他点了点头，“要萧楚回做，不要谛休做。”

萧楚回一笑，忍不住又在他嘴角一啄，才牵住他的手，与他寸步不离，如胶似漆地回家。

夕阳迎面照来，二人边走边说，在暮色的背景下，在高高的石阶上，留下一对神仙难羡的身影。

温柔水榭依然温柔，却多了一双更加温柔的人。

或许正如招摇山主所言，他二人眼下的与世无争，并换不来一世的安稳无臾，但无论将来会有什么意外、磨难，他二人都会一起承担，再不分别。

从前水远山长，来日地久天长。

你独自受着的苦痛已经不在，从今往后，都有我陪你。

一直陪着你。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