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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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车程中,他一句话都没再跟我说过。到公寓楼下后,我很自觉地开门下车,没敢问他今晚回不回家吃饭。
孰料,林医生却降下车窗主动叫住了我。
“你明天上午是不是没课?”
他问道。
我不太清楚他突然找我确认这种事是为了什么,惴惴不安地点头:“嗯……”
“行。”他漠然地把头扭了回去,“本来应该今天就找你谈话,但我接下来有好几台手术,必须得回医院,忙完到家也得是零点以后了。你先睡觉,明天上午我再跟你好好聊聊。”
聊什么?
是生气了,准备把我提前赶出去吗?
我胸口闷得发慌,却因为自己今天这段发酒疯的行为着实理亏,只能红着眼圈,垂下睫毛很轻地嗯了声。
林医生开车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
等完全看不见那辆黑色辉腾的影子了,我垂头丧气,步伐虚浮地走进公寓。
冷下来的那些东西黏糊糊的,让我难受极了,只想赶紧洗个澡清理掉。
可到了门口,我往口袋里掏了半天钥匙也没找到,然后才慢半拍地想起自己的钥匙放在书包里,而书包……被遗忘在小餐馆的座位上。
那时我只顾着林医生,完全没记着拿包。
我犹豫了下,想打电话给他,厚着脸皮问能不能掉头回来把钥匙借我用一下,或者叫个闪送也行。
可我晕晕乎乎地又摸了好久的口袋,愣是没找到手机。
……怎么回事?
我按住越来越烫的太阳穴,努力回忆了会儿,终于记起手机应该是躺在盥洗室的洗手池上。
学校和医院都很远,而我现在脑袋发沉,靠两条腿走不过去。而且我钱包也落在餐馆,身无分文,加之证件不在身边,没法找宾馆暂住。
我苦笑一声,靠着墙闭上眼。
蠢透了。
真是蠢透了。
先是自作聪明,借着醉酒不自量力地想要拉近距离却被对方讨厌,然后是连随身物品都保管不好,跟处处都需要家长照顾的小朋友一般丢三落四,自理能力极差。
……别说清冷如明月,让我觉得高不可攀的林医生了,我都没法喜欢这样的自己。
我颓然地滑坐到冰冷的地上,然后垂下头抱住膝盖,把异常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去。
还未散去的醉意让我深感疲惫困顿。
对明天那场谈话的诸多设想……
更是让我浑身发寒。
在委屈和懊悔中,我缩成一团,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然而到了半夜,针扎似的胃疼强制唤醒了我。
我冒着冷汗看了眼表,勉强辨认出是十一点多。
这确实是我自作孽。
先是吃了刺激性的食物,又喝了酒吐得一塌糊涂,下午到现在的这段时间什么都没吃,腹中空空荡荡,就这么饿了十多个小时。
我疼得实在有点受不住了,手指颤抖着攥成拳,突起的关节死死抵在胃的位置。
我的胃早就坏了。
小时候父亲终日酗酒,喝醉了就趴在床上呼呼大睡,从不管我的死活。妈妈外出务工,没办法常常陪在我的身边。饥一顿饱一顿之下,难免落下点病根。
……还好祖籍川渝的林医生出乎意料的口味清淡,跟我吃饭时没放过半点儿辣椒,不然我大概会经常胃疼。
我咬紧牙关按了会儿胃,勉强习惯了些火烧火燎的疼痛感,然后擦掉冷汗,摇摇晃晃地扶着墙站起来。
……人就是很矛盾的生物。
当我只是喝醉了酒,我会使小心思装可怜,希望林医生觉得我需要照顾,待我温和些。可当我真的狼狈至极,我又不想叫林医生看见我这副模样。
我强撑着等到了凌晨一点半,电梯门终于在我面前缓缓打开。
那人一身黑色风衣,站姿挺拔如松柏。
电梯里的灯光背对着他洒下来,照亮小半张冷白如玉的侧脸。
光影交叠错落,更显得这人五官轮廓分明,俊朗非凡。
“怎么不睡觉?”林医生冷冷看我,“给我个足够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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