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翁之意不在酒
接《短宵》,现代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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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李承乾无数次想起那个混乱的夜晚,他微微发热的脑壳中总是清晰地回荡着四个大字——
假酒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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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李承泽霸总式的发言让李承乾突然清醒,他猛然发力把毫无防备的李承泽推开。他方才还混混沌沌的脑子此时像是灌了风油精一样又痛又清凉,他手脚并用地从沙发上挣扎起来,脚步虚浮但是十分坚定地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尽管他并不知道李承泽家浴室究竟在哪里。
他来李承泽公寓的次数不少,但多数情况都不会超过半个小时,自然也就不会有启用他家浴室的时候。所以,当他一掌拍开李承泽衣帽间的门,看见两面衣架中间仅剩的一条狭小空间时,他不由得呼吸一窒,在心中腾起一声哀嚎:
完了!
李承泽拖拉脚步的声音犹如恐怖片中烘托气氛的背景音,一步步,夺命魔咒般把李承乾脑袋里的那点风油精急转直下朝嗓子眼催去。李承乾咽咽口水,胸腔里心脏敲得他难受,酒精一瞬间也如火燎荒原般地从胃里灼上来。他皱紧眉,本能对危险的回避让他想要调转身体往外奔,可发软的双腿和慢半拍的视觉却让他丧失了这最后的机会。他一转身,李承泽半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两只眼睛又黑又亮,像是也烧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衣帽间的灯没开,只靠着客厅里的灯光映进来。光落在门口踏进一步的位置,正巧把李承乾那张脸上慌乱的表情暴露无遗。他端不住往常的那副白玉相,眉梢眼角里都藏着热腾腾的气,随酒精,随心跳,随着李承泽的一呼一吸蒸发到这他自投来的罗网中。
李承泽迈进衣帽间,他近一步,李承乾就退一步。一步又一步,这屋中的空间终究是有限的,当李承乾被脚后的纸盒绊倒跌坐在暖绒的地毯上时,他便意识到,自己是退无可退了。
李承泽把衣帽间的门关上,绝对的黑暗同志这片领域,只有从门缝透漏进的光把门圈画出一道轮廓。如此的不真实。
李承乾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但很快他就又放任自己略微沉重地呼吸起来。他能听到李承泽脚底摩擦过毛毯的声音,但在此时这种已知的环境中,他反而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了。他抬起手来挡在脸前,他知道这样既不能阻止李承泽,也不能遮蔽住自己,但这样徒劳的动作却能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在束手就擒。
沉默和黑暗,这两个最磨人的东西勾结在一起几乎能让人的心脏爆炸。李承乾等待着李承泽是如何出其不意地抓住他,然后在这诡异的气氛里继续刚才的混账之事。然而李承泽却是迟迟没有动静,他就像是潜伏在暗处的一只狼犬,匍匐,守望,除去呼吸,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李承乾试探地向前挥挥手,他触碰不到任何东西,于是他又大着胆子向前探身,然而这一次他并不走运,他撞进了一具温热躯体中,这一刻李承乾没有惊慌,反而是想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原来李承泽的身体也是这般暖烘烘的。
李承乾落进一个粗糙的陷阱中。他的颈落在李承泽手中,下颌骨被李承泽的拇指抵住,而嘴唇则被毫不留情的食指碾压而过。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却又因为被钳住而滚动得有些艰难。他吞咽口水的声音因此放大,在此时这个燥热密闭的空间里,再没有比这个声音更能撩拨人心绪的。
“二……二哥……”
李承乾到是不觉得李承泽会真的把自己扼死,可那人不断加重的手劲却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危机感。他小声地唤着李承泽,二哥这个称呼放在平时总被他说出一股嘲讽的意味,然而此时却是带着一种不得已的讨好。他两只手握住李承泽的手腕,这男人的手腕纤细又脆弱,可是却推不动阻不得,他握着,没太用力,像是示弱,又像是保持他最后的这一点自尊。
“二哥的手重了。”李承泽松开他的脖子,但并没有松开他。另一只手臂依旧紧紧箍在他的腰上,让他不得不向前贴近,不得不以一种献祭般的姿势跪在李承泽的面前。李承泽说着,手指肚按揉在他的喉结上,让他痛又让他泛起一阵阵的干呕。他忍着,没有说话。
突然,李承泽低下头,一口咬在他的喉结上。他整个人如同一条跃出水面的鱼那般猛烈扭动,然而颈部传来的痛感却又在提示他不能太大幅度地挣扎。李承泽咬住他,但也没咬太久。很快,李承泽滚热的口腔便包裹住他的喉结,柔软的舌尖从那块凸起的小小骨骼上滑过,他身体中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又在一瞬间疯狂地从他血管中四散而去。他心脏中仿佛有千万匹野马奔逃,沉甸甸,颤巍巍的。
“二哥……二哥……李承泽!”李承乾的声音也在颤抖,直到最后一声,他唤出眼前人的本名,然后一边将其推起一边抖着身子说,“你不要再作弄我了。”
沉默,又是寂静无声的沉默,这世间的沉默如此不凑巧地拥挤在此时,让这黑暗里如此局促。
“作弄?”李承泽的语气仿佛是对这个词语有所不解。他一边琢磨着这个词,一边拿手将李承乾颈上的口水抹去。忽然他全身发力,借着手在李承乾脖子上的这一支点将人完全按压在地毯上。李承乾的手脚被他制住,身量差不多的两个人几乎只需要看此时究竟谁更占据有利的地位,显然,李承乾并不被老天爷所眷顾。
“你他妈疯了!”李承乾从嗓子眼里挤出这句话,随后便是震天动地的咳嗽和干呕。他不常说脏话,甚至于可以说李承乾说脏话的次数屈指可数,且其中的半数都源自李承泽。所以当李承乾这句听起来腔调略带生疏的脏话骂出来时,李承泽丝毫不加掩饰地笑了出来。
自知自己骂人确实是不够熟练,所以李承乾也只骂这一句,骂完便收声不再做任何反应。他绷着脸,本就锋锐的两道眉峰此时更是高耸。他心里涌起一阵有一阵对于李承泽逗弄他的烦躁,还有一股说不明的懊恼。
“二哥错了。”李承泽的语气像是哄小孩那般把最后一个字拉长又往上一甩,李承乾对此很熟悉,因为在他们还没那么剑拔弩张的时候,李承泽就经常用这个语气来对付被惹毛了他。
李承乾气,但是又忽然没有那么气了。他从小就是吃软不吃硬,所以才总叫李承泽三两句话就给哄得没了火气。李承泽和他不一样,他们的父亲说过,李承泽是个软硬不吃的主,至刚则易损,像李承泽这样的脾气,容不得人伤他,伤了,便千八百倍的奉还。于是这世上爱他的要命,恨他的也要命。
李承乾有时候能想起来这句话,有时候就忘了。其实他应当记得,他就是和李承泽有仇的那种人,李承泽不会放过他的。想到这,他心头一梗,突然觉得自己此时的境遇也不过是咎由自取,舌尖竟有些苦涩。
“二哥是有些醉了。”李承泽也不管李承乾是否有回复,直接将自己整个身体压在李承乾的身上。一米八几大男人的体重不容小觑,以至于他压上来的这一刻,李承乾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顺着自己猛呼的一口气飞了出去,只留下胸腔里闷得说不出来的那点点情绪。
李承泽把自己的头埋进李承乾的颈窝里,他深吸一口气,李承乾身上那种干净的木质香便都钻进他的鼻腔中。他总觉得李承乾是个特别闷骚的人,因为只有闷骚的人才会喜欢这种需要格外亲密才能嗅到的香味。
其实他的酒量也不好,一放松下来,那些酒精便争先恐后地朝他的大脑奔去,让他眼前也一阵又一阵的眩晕,让他也忍不住想放慢一切的动作。
他满足于李承乾此时老老实实任由他抱,任由他闻,于是他便不老实地开始动手动脚,开始任由自己的一双手在李承乾的身上逡巡。
肆无忌惮(假模假式)地摸了好一会儿,李承泽发现李承乾竟然毫无反应。他小声唤唤李承乾的大名,然后又说出了那个好些年都没叫过的称呼:“承乾。”
他支起身子,手摸索着落在李承乾的脸上。他摸到一种温热的液体,那液体沾在他的手心,烫得他手指尖猛然痉挛。随即他意识到那是什么,他心脏轰地一颤,然后那种轰鸣的声音从心脏传到耳朵,他的耳朵忽然听不见了什么,只能听到自己巨大的心跳声。
他猛地把手盖在李承乾的眼睛上。那液体其实很少,只是在他手掌心的温度中难以干涸。他也忘记自己多久没再感受过这种液体的触感,但无论多久,每一次,只要这东西与李承乾有关,他都觉得这世界天旋地转。
李承泽指尖颤抖,他变得清醒,无比清醒。这东西不应当出现在他们兄弟之间,李承乾打破了他们的规则。
“李承乾你个王八蛋!”
李承泽的声音也在抖,他愤怒,但语气却是恐慌的。他的手遮住李承乾的眼睛,即使在这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仍然不敢将手挪去。
李承乾先是冷笑,随后也歇斯底里地骂了一句。他眼眶中积聚的那个东西随着他的骂声涌出来更多,然而他却仿佛不在乎,只任由那东西漫过李承泽手掌的阻拦,缓缓顺着额角的弧度流进耳窝之中。
他们两个气喘吁吁,似乎比之前那些翻天覆地的动静还要累。
李承乾吸吸鼻子,他一把将李承泽的手扯去,漫着水光与愤恨的眼睛像是能冲破这周边淤积的黑暗一般。他内眼角深利,笑的时候像目中含箭,不笑的时候像便像是两柄薄而锐的尖刀,而此时,他眼中怒意未消,却不是杀意,而是任谁也想不到的不甘。
李承泽看不到,但他想得到。因为他曾经见过,也曾经如李承乾一样心有不甘。那些山呼海啸的过往把他们俩冲击得无比狼狈,像两只呜呜咽咽的狼崽,连张嘴再搏一击都已经忘记。
忽然,他们两个谁也没有发号施令,便不约而同地向着对方的口舌寻去。比起亲吻,这更像是一场撕咬。那些淡薄的血腥味在他们两个的口中蔓延,却依旧不能阻止他们停下。
慌乱中不知是谁含含糊糊的声音说了一句“做吧”,于是燎原的火便从嘴巴烧进整个身躯。
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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