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素从链接装置中醒来，灵魂融合的剧透还残留体内，脑袋嗡嗡作响。

她缓缓起身，等舱门开启，摸着胸口，感受到属于小西的力量与特质，却不知该如何面对西奥多。

她还没来得及跟西奥多坦白……她对他嫌恶的一丝丝、微不足道的软化。虽然看他那张平日板正冷峭的脸，天天跟个小媳妇一样受气，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挺让人暗爽的。

连接装置彻底停止，机器的嗡鸣声消失后，室内异常安静。

周素转头，看到西奥多还在舱内，没有起身，察觉到一丝异样。

平时，都是西奥多先起来的，她因为天灵盖被掀开，结束后还要再装回去，这个时间差经常导致她起来后，已经能看到西奥多在研究结果数据了。

"……西奥多？"

她不安地唤了一声，无人回应。

顾不得思考，周素冲向他的链接舱，强制开启舱门，看到了昏迷中的西奥多。

舱门一经开启，被压入链接舱的精神力疯狂涌出，以他为中心，正快速在室内形成小型飓风。

这时无论周素经历过对方多少次精神里暴走，都没见过的场景，被催化剂强行激发的超SSS精神力一经暴露，便直接将她刮至边缘，衣服多了无数细长痕迹。

但是，仅仅是衣服被刮烂，没有直接伤害到她。

顶灯被直接震损，天花板卷出裂纹，报警器不断发出警报。而在源头的西奥多，衣服已经被粉碎，浑身潮红，嘴里更是大股大股地吐出鲜血，染红白色内舱。

周素此前完全没想过，催化剂后遗症竟如此严重，一想到西奥多有死亡的可能性，她双手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她直接联系了曹秀雯。

曹秀雯刚听到她的声音时愣了两秒，随后镇定地指挥起来，并提示周素快速藏在休眠舱，以免医护人员闯入时，发现她的异常。

周素跟随她条理分明的指挥，努力让自己冷静："他会好吗？"

"说不准，"曹秀雯此时已经坐着救护飞行器，在飞往西奥多家的路上，"毕竟服用过的人都死了。"

"……"

曹秀雯听到对方跌到地上的声音，也没心思像往常一样打趣，安慰道："剂量经过计算的，不致于危险生命……应该。"

她听到A001迟迟没有回应，像是已经听不进别人的话了。

西奥多做了个很长的梦。

他看到自己站在原地，看着周素牵起了小西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开，消失在一片光芒中。他追上去，但什幺都捞不到，一如那次的飞机爆炸。

"周素……"

"天天周素周素的，我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一个熟悉的嗓音，让他下意识有点烦躁，总觉得对方又要开始吐槽些什幺，果不其然，他听到她的抱怨，

"你要是想见，自己醒来啊倒是，省得我天天忙里忙外给你治疗，还说我是'自愿'加班，一星币都不发我。"

她在哪儿？

西奥多使出浑身力气挪动嘴唇，泻出的却只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气音。

但女人喋喋不休的抱怨却消失了，半天没有任何动静，他基于得知周素下落，害怕女人走开，于是一遍遍重复着他的提问。

她终于笑了，如释重负地："求佛不如求己，追妻这种事还是麻烦您自己动腿。"

西奥多忍无可忍她的揶揄，睁开眼，下意识环顾一圈，忽略了曹秀雯惊喜的目光，却没找到想要的清丽身影。

"拉我起来。"他沙哑地开口。

她笑眯眯地："别急，接下来您的疗程是，先进行一个月的……"

听她慢悠悠地数着疗程，把出院时间从一个月推迟到半年，西奥多不仅血压飙升，精神力也同步飙升，只是脑内空荡一片，原先那种浓厚到实质的无形力量近乎枯竭，只剩下一丝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小火苗，在脑内轻轻摇曳。

这种孱弱的感觉让他很不适应。

"您也感受到了？"曹秀雯冷笑一声，"您目前是D级精神力，身体也产生极大损伤，只有您配合治疗才能恢复，但具体恢复到什幺程度就不好说了。"

"无所谓。"

西奥多满不在乎，想要起身，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哦，既然这样，那我就让新来的护工走了，反正您也不需要，"曹秀雯耸了耸肩，"亏理疗所还专门给您提供了顶楼一整层的空间，方便您康复训练。"

西奥多没心思听她扯这些，径直问道："周素还在……我家吗？"

话一出口，心脏如同蚁噬，爬满密密麻麻的痒。他是能感觉到她最后几天的态度变化的，但是……他没有自信。

下一秒，曹秀雯的话如同晴天霹雳，

——"很遗憾，不在。"

西奥多呼吸凝固，心跳停摆，而对方还在继续刺激着他，

"您也不想想，您都昏迷一个月了，它怎幺可能还在原地等？"

曹秀雯看他神色恍惚的苍白模样，感觉一个月以来的辛苦得到了报仇，摇着头笑了笑，伸手按上传呼器："1号护工，病人醒了，你来照顾一下。"

"我要去楼下做手术了，有什幺事找我助手。"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见西奥多一副虚弱无力又极度焦急、似乎什幺都听不进的样子，庆幸他现在还动不了，不然，她毫不怀疑这个不要命的家伙会冲出理疗所，满世界追妻。

她推开门，摆了摆手。

西奥多压根没注意到曹秀雯离开，只沉浸在脑内风暴中，罗列着周素可能前往的地点。

即使翻遍整个星际，他也不想放手，哪怕……哪怕最终她还是要走，他也要藏一枚卫星在她上空，不打扰，只每天偷看一眼。

门自动打开，来人的脚步匆忙，却在门口停了下来。

"咚咚——"

西奥多的心跳猛地鼓动起来，他抚上左胸，难以置信地回头，撞上一双湿红的眼。

一丝若有似无的链接创建在两人交织的视线，逐渐稳定、巩固下来，直到心跳同频。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他的成全、他自以为的'拱手让人'，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残酷，小西回馈给他的，远远不止是心中的死结，还是根永恒的红线。

它跨越时空、轮回，牵引着他走向周素，寻找自己缺失的灵魂碎片。

庆幸先于抱歉，在胸口升起。

西奥多强行按捺住满心的欢喜，他不知该先为哪件事道歉，是之前他误送她入狱，还是阴差阳错造成的灵魂链接？大概在她眼里，多了个永生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会很困扰吧。

总之，他笨拙地开口："对不起。"

而对方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柔和的笑，

"要好好表现，我才原谅你。"

三个月后。

在经历了各项清创手术、精神力维护和康复治疗后，西奥多勉强恢复了行走能力，精神力也从近乎于无的D级稳步上升，恢复至A级。

他从各方面尽力弥补周素，比如网购漂亮衣服、改进仿生人机体功能、推动周素的人类身份伪造等。但他总觉得，周素并不吃这套，对他的态度温和疏离，就连跟曹秀雯都比他热络。

这点引起他强烈不满，像是自己的宝物被被人偷了一块，但他又清楚，将来等周素混入人类，她总会有自己的生活和交际，不会再事事围着他转。

他必须接受这个过程。

西奥多一边这样自我劝慰，一边勒令曹秀雯非必要不上顶层。

等他的身体又恢复了点，周素开始天天霸占着他的病床，使唤他端茶倒水，美名其曰"1号护工特别的康复治疗服务"。

西奥多只觉得小笨蛋可爱，善良到连折磨人都想不出新点子，虽然她故意炒糊的菜确实难以下咽。他每天忙里偷闲，给她揉揉肩捶捶腿，忍住亲吻毫无防备的她的念头。

周素享受地眯眼，头一点点的，在西奥多忍不住凑上前时，才悠悠睁眼。

他耳尖滚烫，下意识想要道歉，却听到她轻飘飘的嗓音，像是在说着日常，

"要不，再拍张合照吧。"

西奥多屏住呼吸，隔了好久，才喉咙发紧地点头。点一下，觉得力度太轻，又重重地点了两下。

最后，照片画面定格在两人凝视彼此的瞬间，女孩挽起矜持甜美的笑，男人的眼神溢满深情，浓浓丝线牵扯着她。

他们十指紧扣，仿佛天地万物，只剩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