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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

-----正文-----

行路难,行路难。

隔着杳杳一千多年岁月,小少爷艰难盘桓在苍麓山绵延的石梯上,感慨李太白真可谓知音也。

这十六公里毅行路,前半截是苍麓镇平地,他还勉强能跟着大部队前行,等到达山脚开始拾级而上,实在便力不从心了。

他腿本来就酸,浑身肌肉也都还不太能使上劲,长阶漫漫,更加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此,小少爷不知不觉就掉了队,落在后面班级的阵营中。

高中时期,像他这样性格外貌无一不出挑的男生,人缘往往也好,即便在其他班亦不乏相熟的好友。

“嘿,这不是叶校草吗。”有人揶揄道,“怎么跑我们班来,喜欢的人在这?”

背着鼓囊囊的双肩包,小少爷仍旧挺拔修长、气质出群。他不是个开不起玩笑的,闻言便配合道:“嗯,我喜欢的人是在这,他就在……”

尾音拉得很长,顿时吊起了四面八方的胃口,一些原本兴高采烈讲着什么的女孩子们很有默契地停下嘴,不动声色地洗耳恭听。

“就在我心里!”小少爷声情并茂地捂了捂胸口。

众人哄然而笑:“嘁——”

这小插曲倒是驱散了些爬山的疲乏,令氛围轻松许多。可惜此间功臣却无福消受,他还是酸,还是疼,还是欲哭无泪。

或许可以尝试注意力转移法。小少爷边和好友闲聊,边左顾右盼。

盼着盼着,隐约听到方才那群被他打断了讲话的女孩子们继续聊起来,叽叽喳喳很是快乐,似乎在说什么“寺”,什么“姻缘”,什么“很灵”。

他心下好奇,便问了好友。

“噢,好像是这里有间古刹,就在我们目的地再上去些的地方,据说求姻缘很灵。听她们聊一路了,不过天很快就要黑透,老师不会允许乱跑的。”

好友说得理所当然,小少爷却不以为意。

从小到大,他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他爸不许的事情都做了不少,何况是老师。

于是乎,待小少爷终于赶上早已鼓捣好班旗、万事俱备只欠一人的大部队,拍完集体合照后,便潇潇洒洒地朝“姻缘寺”而去。

“我只是去随便逛逛,看看是不是真的很灵。”抱着很快回来的想法,他便没有知会旁人,兀自消失在薄暮冥冥的崇山峻岭间。

苍麓山极高极大,学生们落脚的地方在山腰偏下,那里已经是成片很完备的景点,各种店铺应有尽有,常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与之不同的是,古刹掩映在更高处。山路由宽入窄,继而曲径通幽,最后才柳暗花明又一村。

除了慕名而来求姻缘的,这里本就人烟罕至,再加上天色不早,便更加门可罗雀了。

小少爷并不嫌冷清,他倒是觉得这样的经历挺稀奇,便也敛去原本的几分随性,认真地向老和尚请教。

老和尚并不因他年纪尚轻便怠慢轻视,微微笑了笑,道:“小施主是想尽早邂逅命定之人呢,还是已两情相悦,想守个长久呢?”

寺中处处燃着红烛,成排的火焰跳动着,像是流淌不休的长河。小少爷脑海中慢慢勾勒出一道身影,个子很高,长得很好看,他很喜欢。

小少爷说自己已有两情相悦之人,老和尚便笑笑,领他到姻缘树下,让他在红绸上写下二人的名字挂上去。

笔是毛笔,吸足了墨,捏在手里沉甸甸的。

小少爷小的时候练过几年毛笔字——他其实被安排着学过很多东西,填鸭般的塞,反倒产生逆反心理,最初其实并不用功,后来有小狼陪着,便不觉得课程枯燥,愿意好好学了。

黑墨染在红纸上,有种庄重的仪式感。

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小少爷写得很认真,端端正正的正楷,先写“裴忱”,再写“叶从景”,最后翻到背面,用蝇头小楷写“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是极孩子气的话。

却是年少之时便立下,坚不可摧的誓言,是独属于他们的心照不宣。

写好名字,挂好红绸,小少爷心满意足地仰起头,想等以后有机会要带小狼过来看看。

姻缘树华盖亭亭,枝桠缝隙间朦朦胧胧能看到月亮的轮廓。

天就快黑透了。

小少爷不再耽搁,向老和尚道了别,便走出寺门,沿着石阶匆匆而下。

他出来得不算久,但到底是天黑了,万一老师问起难免着急,是以加快了些步伐。

与此同时,小少爷惦记着那挂在姻缘树上的红绸,像是揣了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亦或是在什么地方偷偷埋下了宝藏,很是轻盈快活,几乎是飘飘然了。

就这样遇路则行、遇弯则绕地一口气走了很久后,小少爷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似乎是走得有些太久了。

走了那么久,却还是没有回到大部队聚集地。

不对,根本就是连半点熟悉的景色都没有瞧见过。

脚步顿下,小少爷细细回忆了一番,得出结论:那座古刹貌似有前后两个门,都修葺得很有韵味,而他走出来时,并没有经过抉择。

所以,应该是走错方向,与原路背道而驰了。

小少爷哭笑不得地伸手轻轻锤了下脑袋,“笨!”

他凭借本能,想要依原路返回。

然而一转身,却只见暮色四合,各处都是岔道,根本辨不清也想不起是从哪条路走过来的。

甚至,小少爷原本分明走在石阶上,这里却是树林间的小路。

他也知道这怨不得山路崎岖多变,只能怪自己方才神游九天,没有好好看路,连走错了都不知道。

事已至此,慌也无用,小少爷伸手摸向校服口袋,打算拿手机联系老师。

没办法,挨骂就挨骂吧。

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

经过这么漫长的毅行,抵达目的地后又没有及时充电,手机早就自动关机了。

小少爷皱起眉,缓缓地叹了口气。

得,还是得绕。

他尝试着朝某条路走去,绕来绕去,最终回到了原点,此路不通。

天色终于黑透了。

纵然有月光,可在这树木茂盛的深山也是有限。小少爷粗略估计了一下,认为这一片大抵是在苍麓山的背面,比景区地势稍微低些。

可到底该怎么走,才能回到灯火通明的对岸呢。

在这徒劳地摸索中,小少爷终究还是烦躁起来,再加上荒山野岭,难免紧张慌乱,他脚下一个不留神,便被某跟横贯在路面的树桩绊了一跤。

膝盖下面几乎是瞬间便蔓延开大片的疼痛,痛到小少爷坐在地上,有点懵。

他忽然就有点委屈。

但这委屈是自找的,维持时间太长就显得矫情。

短暂的委屈过后,小少爷苦中作乐地想:经此一役,他也算是知道什么叫做世事无常,变故只在顷刻间了。人生苦短,果然还是得及时行乐。

如此自我开解后,待疼痛稍轻,小少爷便又挣扎着站起来,坚持不懈地去找路。

好在,这回总算是给他找出了点名堂。

某条路的尽头,似乎影影绰绰投过来些许灯光,隔着一定距离,看得并不真切。

但也足以令小少爷振奋。

有光,说明有人家;有人家,说明有机会联系学校的人。

希望再度燃起,他忙不迭朝光源赶去。

走了一段路,又绕过几棵大树后,光源豁然开朗,果然有人家!

那似乎是个聚集的村落,房屋并不多,都是木头做的,在昏暗幽败的灯光中显得摇摇欲坠。

小少爷边感慨于原来这样的“危房”也还有人住,边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停在离他最近的一座木屋前,轻轻敲了敲门。

可敲了半晌,却毫无动静。

小少爷有些奇怪地加重了些力道,就在他打算放弃,换个木屋敲敲的时候,里面终于传来一道老太太颤巍巍的声音:“哎呦,直接进来,我耳朵聋,听不见。”

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门被拉开,老太太似乎没料到是个陌生人,愣了一下,才问:“你是谁呀?”

“我叫叶从景,我迷路了,想跟您借一下电话。”小少爷露出一个长辈绝对招架不住的人畜无害微笑。

老太太问:“什么?要停电了?唉,唉,停吧,停吧,我有蜡烛。”

“……”小少爷耐心重复道,“不是停电,是电话,电话!”

老太太:“哦,你想画画,画吧,经常有人来这边画画,他们说这叫什么‘鞋生’。”

对于这位“一问三不听”的老太太,小少爷可谓是一筹莫展,他无奈地摇摇头。

看来得另寻帮助了。

他正欲告别,忽的,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从老太太身后传来:“你想借电话?”

是一个梳羊角辫的小姑娘,看上去五六岁,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小少爷见这里竟然还有能听懂他讲话的人,当即大喜:“嗯,小妹妹,你家有电话吗?”

他一笑,好似将这昏暗的一隅都点亮了。小姑娘脸一红,默不作声地指了指屋内挂在木墙上的固定电话。

小少爷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迫不及待地冲过去。拿起听筒贴在耳边,要拨号了,他却倏地意识到,没有通讯录,他能够脱口而出的,只有小狼的号码而已。

要打给他,害他担心吗……

小少爷凝滞了片刻,但想到倘若他不找人报个平安,等学校那边发现了,估计还是会通知家里人,反而闹得更严重,便没再犹豫,迅速拨了出去。

“你好?”

固定电话杂音很重,小狼的声音却依旧持重好听,只是他那边似乎在什么人很多的地方,吵嚷嘈杂。

很奇怪,明明才几个小时没见面,小少爷却有种时隔好久好久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方才被压抑着的委屈,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便翻涌而来了。

“哥哥,我是小景。”

这个称呼,这句话几乎是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与此同时,眼泪也哗啦啦流了出来。小少爷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明明没到那个地步。

“小景?”小狼也很敏锐地听出了他的哭腔,语调有强压下去的慌张,沉声问,“发生什么事了,你在哪?”

小少爷不想显得那么小题大做,可他只要眨眨眼睛,眼泪便不停流出来,怎么也擦不完。

膝盖下面还疼着,不知道有没有流血,但肯定青了。

他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我没事,就是摔了一跤,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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