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元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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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那侍卫一路上悄悄白了我不少眼,我没在意,只是想着大师兄的事情,没想到大师兄竟在骠骑将军府上,而且就在京城内,那可真是灯下黑,师姐也真是,来了京两年,说是要帮我留意,却也没帮我留意,看来她果真是不喜欢大师兄了。
我心里想着事情,脚步就飞快,平时我迁就旁人,走路都是故意放慢了步子,刚刚我完全忘记了侍卫的事情,回过神来,这侍卫竟是能跟着我的脚程,不紧不慢的同我行走。
他见我回头看他,没露出什么好脸色,说,“看杂家作甚?”
“你走路真快。”我有些好奇,他跟我匆匆走了半天,没出汗不气喘,不愧是皇宫里的侍卫,身体很好。
他听我这样说,用鼻子‘哼’了很长的一声,才说,“杂家知道你找人心切,莫闲聊了,走吧。”
“嗯。”我点点头,可这次我也注意放慢脚步了,就跟他默默无言的一直来到骠骑将军府上。
将军府没有我想象中富贵,门庭稍微有些旧,比起其他京城人家来,陈设不是那么的张扬。
门口的小厮好像是认得我身旁这位侍卫,叫他‘公公’,不敢怠慢他,迅速让我们进了门,在前厅等将军。
小厮给我们奉了茶,就去请人了,公公没有要走的意思,坐在我左边,慢条斯理的喝茶。
他刚刚在皇帝面前可不是这样的,我不爱喝茶,好像文雅人都喜欢,我觉得这就是滚烫的苦水。
没坐多久,将军就来了,我抬头看他,他是那天清早,我在馄饨摊见到的人,他在找他儿子。
他也认出我来了,说了句是你,又跟公公打了招呼,坐在了主位上。
“皇帝说王顾漠在你府上,”我开门见山的说道,“能让我见他一面吗?他是我大师兄。”
将军听后有些失神,喃喃道,“...快三年了,没想到,真的有人来找,小友,这位王顾漠,是你大师兄?”
“是,”我点头,突然想到是同名同姓也说不定,就补充说,“他景明三十一年下的山,一开始还有写信回来,承元三年突然断了联系,可是您府上的王顾漠?”
“承元三年...是了,我是在承元三年见到他的,那个时候北疆战事激烈,我在战场上,见到他。”将军听我说完,沉思后回忆起来,“他跟我儿子同名同姓,我想着这可能是一种缘分,让我在这个时候遇见了他,听随同的将士们说,他还使得一手好枪。”
“是,”此人定是我大师兄,他就是用枪的,没想到他下山后来去了战场,“后来呢?”
将军看着我,又避开了我的眼睛,他站起身来,说,“随我来吧。”
我有些不解,回头看了一眼公公,公公嫌弃的挥手,让我赶紧去,我就跟着将军进了他的后院。
将军府很小,一进一出的院子,没什么人气儿,我先前听他说他一直在找他小时候走丢的儿子,约莫就是因为这个吧。
他走在我身前,站在了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下。
秋天,庭院稍微有点萧瑟,梧桐叶还没能落完,可没什么人打理,零散的落叶就铺在这座,孤坟上。
将军的庭院里竟埋着个人。
我站在一旁,看向他,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兵牌,递给了我。
“承元三年,我见到他时,他就已经死了。”将军的手停在半空中,手里虚握着的兵牌上,刻着王顾漠三个字,“他竟与我儿同名同姓,我便把他带回了京,问了他的同袍,没找到他什么亲人,我想着,我今日把他安葬了,他日,就有人安葬我的儿子,我便,如此做了。”
我脑袋有些轰鸣,盯着那块牌子,那刻字有些旧了,可能是摩擦的缘故,仔细看,还可以看到沁进去的血迹。
“你是说,你见到他,战死了。”我问他。
将军点头,他惋惜而平静的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位走失的儿子。
我与他默默无言的站在这孤坟前,站在这大梧桐树底下,我突然想到,师父当年说,大师兄要么就是在外面有了家,要么,就是死了。
没想到大师兄一个人死了,一瞬间,我好像想起了很多事情,关于剑门,关于大师兄。
将军看我的样子有些失魂落魄,靠近拍了拍我的肩膀,又把兵牌塞进我手里。
我盯着坟包,盯了半天,问将军,“您知道他有哪些同袍么,我想去问问,听一听他的事。”
将军说他知晓,说会写好了给我,又问我,要不要把大师兄重新安葬回他的家里。
“落叶归根。”将军声音低沉,很疲惫。
“不必了,他...就这样便好,家里已经没有人了,我寻他,就是想让他回去给师娘磕个头。”我否决了,大师兄是逃下山的,他虽是战死,却也是因为自己的生命而死,而且,有件事情我其实也很在意。
“您儿子是何时走失的?”我问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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