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元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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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由于前一天晚上我折腾荀翎到很晚，荀翎没来得及好好把月饼收好，第二天早上起来，月饼全被蚂蚁给爬了。

这可是荀翎辛苦做了几天准备吃好久的点心！结果昨天他就吃了一个就被我抓上床，我面如土色的看着零落的月饼残骸，想着要是我趁着荀翎起来之前把昨天贾久拿走的月饼拿回来充数还来不来得及。

“怎么了？”荀翎头发翘翘，拄着拐问我。

...来不及了，我若无其事的盖上了食盒，得像个办法转移他的注意才行。

荀翎先是疑惑地看了我一会儿，又发现我手上的食盒，神色大变，他显然也想起来昨天没收拾好就被我扒裤子，表情很是可爱，不，很是生气，哐哐地走到我跟前来，打开了食盒。

基本上不剩什么了，这东西甜，本来就放不住，更何况夏末初秋，不管是人还是鱼还是虫都忙着过冬，全蛀掉搬走了。

我以为他会拍我脑门，要么抽我小胳膊，结果他叹了一口气，居然大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拍我，说，怎么会这样。

他这会儿把我拍懵，我看着他笑，心想，怎么会这样？

“太好玩了。”荀翎抱着食盒去打水了，他这点心做了许久，说不吃就不吃，哪里好玩了，我觉得好怪。

实在是想不通，我就悄悄跟上他看他洗碗，看他坐在马扎上半天，才回过神来，荀翎没梳头呢。

转身进屋拿了梳子来，打量了一下，我也搬了马扎做到他身后，给他梳头。

“什么啊？”荀翎以为是虫，夹着肩膀回头发现是我，我摇了摇手里的梳子。

“扎一下就行，等一下我自己弄。”荀翎也意识到他这样一会儿洗到一半就不知道是洗碗还是洗头了，随意的指使了我一下。

我在心里说好，拿着手巾给他系了辫子。

然后我问他，怎么准备许久的饼没怎么吃到，怎么不生气。

他一想起这件事就想乐，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快乐，跟我说，明年再做呗，这次不行，下次不就记住了么。

好像我才是那个期待了许久月饼的人似的，我眨眼，好吧，他说的对。

第二年，六月，我们又一次踏上了河流的旅途，好像事实确实是这样，这次不行，下次继续，总会成行。

我们穿过津州，一直向东南，沿着主河道，走到了津州的尽头，于是，我看见河流的尽头是海。

那海无垠，蓝色的有光，很美。

荀翎把这事写进了他的课本里，他重新编写了课本，说实话，没人在意河流的尽头是什么，就连我也不在意，我只是陪着他来。人们每天劳作，单单努力生活就已经耗尽了他们全部的精力，他们除了吃喝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可小孩子们还是在意的，也就只有小孩子们才会在意了。

我问荀翎，知道了这件事又能怎么样呢？

荀翎迎着海风，眼里不知道是海水的光还是泪光，悠悠讲，如果有一天他们长大了，被困在日复一日的痛苦当中，可能在某一个瞬间，他们低头看着脚下一去不复还的河水，会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有人曾说过，河流的尽头是大海，那是个广阔，没有边界的，蔚蓝的地方。

“然后呢？”我听得入神，出口问他。

“然后他们会松一口气，继续生活。”荀翎拍了拍裤脚的沙土，说，难得来一次，要去吃鱼。

我走在他身后，感觉没听明白，又问他，“这样就够了吗？”

他说，这样就够了。

好吧，那就去吃鱼吧，我也没吃过海里的鱼，跟河里的鱼有什么不一样吗？

荀翎眯着眼睛想了想，说，都差不多，就是刺少。

居然这样，我回头看向海上的落日，夕阳西下，荀翎的发尾映照成金橘色，跟我说明天就往回走吧。

难得来一次就吃一条鱼啊？我不解。

哪有，他说，这多美啊。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天连着海，没有尽头，荀翎的拐杖轻轻浅浅陷在沙地里。

确实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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