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邪教警告！邪教警告！邪教警告！

-----正文-----

说实话，一开始我是不想接这个单子的。

但是师兄说我再不出去历练一下早晚要长毛，于是我被迫上岗营业。

我看着手机备忘录里的地址，吐槽道：“这是有多严重，才能让一个警校教授来找我们这群封建迷信。”

咳，在这里并没有说他们不好的意思，毕竟是社会治安靠警察，但是因为职业原因，往往他们是不信鬼鬼神神这一套的。

对社会而言这是件好事，毕竟我们那一套私底下当个故事听就行了，一旦摆上明面往往大家一起遭灾，不信你看看‎‍‌‎‍古‌‍‎代‍‎‍‎那些求神拜佛的皇帝，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然而对天师而言和他们打交道却是件很困难的事，于情上我一般都是敬而远之的，谁想处理鬼物的时候还要兼顾因为不信任造成的阻碍呢。

到了约定的茶馆，委托人已经到了，一位三十多接近四十的男人，看起来很冷清，不太好说话的样子，我心里开始打鼓，妈耶，这一单不轻松啊。

但是单子已经接了，人也来了，我不可能临阵脱逃，于是硬着头皮坐下来：“你好，我是林熙。”

“你好，我是江停。”他平静地向我招呼。

我有点惊奇，这么淡定吗。

“怎么了？”可能是我的反应太大，他问我。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第一次看见这么……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委托人，有点惊奇。”

“其他人都是什么样的？”

“要么快吓死了，要么就虽然很镇定但还能看出来慌乱，反正没一个人像你一样。”

我抿了一口茶，“而且你是第一个没有因为年龄看轻我的。”

“你多大了？”

“二十。”

“确实很少见。”

“不少见啦，二十左右自己接单子的人不少，只是人们固有观念总觉得抓鬼的都是老头老太太，再不就是大爷大妈。”我擦擦嘴，“别浪费时间了，说正事吧，多耽搁一秒就有一秒危险。”

江停应了一声，开始述说详细的事件。

最开始的事故发生在学校里。

江停在学校应该是很受欢迎的老师，从他的叙述中我推测，上课的时候不仅满员还能多出来一些蹭课的，每次下课都有一群学生围着打转。

两个月前，与他走得近的一些学生莫名受伤或者生病，起初以为是意外，可是时间长了，他的学生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虽然都是感冒发烧，或者划伤摔伤，但是人太多了，而且都是来上我课的学生。”江停皱着眉说，“一开始以为是传染病什么的，直到……”他停顿了一下，眼神中终于出现一丝波动，“有一次上完课，我刚走出去，教室里便莫名着火了。”

“那一次虽然没有人死亡，但是烧伤了几名学生，好在情况不严重。”

“调查后的结论是天气太热导致的易燃物自燃，但是是什么自燃的，不清楚。”

“最初以为是意外，但之后我上课的教室总会出点事故，比如窗户玻璃突然爆炸，灯管掉落，还有一次直接多媒体漏电。”

听起来不像是厉鬼复仇，我暗想。

“不只是学生出事，我爱人也受到影响。”江停喝了口茶，接着说，“他在一线工作，一个月前抓一个连环杀人犯的时候负伤，被刀子捅穿肩膀，几天前又被人开车撞，腿骨骨折，查出来是之前抓的一个犯人出狱后来报复。”

“他出车祸之后我问他，他才说其实这段时间他一直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只是都是惊吓居多，最多擦破点皮，一是没放在心上，只是感觉最近有点倒霉，二是觉得学校的事够糟心了，不想再给我添麻烦。”

有觉悟啊。我暗自赞叹。

“之后他妈妈觉得不对劲，这才找到了你师兄。”

“啊……我知道了，我觉得，这东西不像是找你复仇来着。”我说，“它给我的感觉是，它在把你身边所有亲近的人赶走。”

“……”

“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去你家里看看，顺便见见你爱人？”我问。

“这是我爱人，严峫。”江停给我介绍。

和江停不同，严峫一见面就对我表现出轻视和排斥，在我拿着罗盘检查他们家里时，我还听见他悄悄对江停说：“你还真陪着咱妈瞎折腾，都说了没事。”

我撇嘴，我的听力可是经过强化的，听的一清二楚呢。

不过在他家里我还真没发现什么线索，除了一层淡淡的阴气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阴气是书房和卧室里最多，我问了问江停，他在家的时候在这两个房间的时间最多。

我了然。

“可以肯定你是被什么东西跟上了，你最常在的几个地方阴气最重。”我说。

“那你说这是什么东西。”严峫一脸看骗子的表情。

“这也就是奇怪的地方了，只有阴气，没有鬼气。”我皱眉，“如果是被鬼缠上，会有鬼气的遗留，但不管是你身边还是你家里，都干干净净的。”

“难道是下蛊？”我猜测，“可你也没有被下蛊的表现啊。”

时间不早，我们暂时道别，明天再说。

回去后我给师兄说了一下情况，想请个外援，没想到师兄对此也没有头绪。

“所以你就推给了我？”我追着他打，“难道你以为你解决不了的我就能解决了？你就不怕我折了？”

师兄抱头逃窜：“林熙你看你这样你能折了吗，我就是想让你增长见识，哎呦，别打了别打了，厉鬼都打不过你我能在你手底下撑住了吗，打死我了你要进局子的！”

闹了一通后，师兄说他联系了一个朋友，明天就到，到时候我们三个人去解决。

他说的朋友我也认识，姓罗，精通卜卦相面，而且知识面非常广，但是武力值不高，所以一般和我师兄搭伙做事。

没想到罗师兄看了江停一面，只留下一个神秘的微笑，就拉着我和师兄走了。

师兄连忙说：“没事，他这样一般都是有头绪了，我们去准备准备，最晚明天就能解决了。”

我问罗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罗师兄神秘一笑：“知道情鬼吗？”

“为情而死的痴情人，或者是死后放不下生前情的人，或者是死后与有缘人生情的鬼。”我说。

“咱们遇到的这个，也算是情鬼。”罗师兄说。

“可是我没感受到鬼气啊。”我疑惑。

“别是这鬼厉害到能收敛鬼气了？”师兄赶上来，插嘴道。

“不是，这与一般情鬼不太一样，他身上的是执念。”

“执念成精？”

“差不多，执念从他身上吸取力量，然后去影响他身边的人。”

“把执念收了就可以了吧。”

“对，但是这个执念在两个月内就能拥有杀人的力量，这增长的速度有点不正常，但是今天我看他们的面相又不像是感情不睦……这么有意思的事，你们不想探究一下？”

“想！”我兴奋地符合。

师兄就少数服从多数了。

师兄托了他在公安系统内的一个熟人去查，等待的时侯，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等等，罗师兄，你怎么知道那个就是情鬼的？为什么不是别的，比如那种报恩啊或者是选择比较折腾人的方法来复仇的鬼？”

罗师兄呵呵一笑：“你终于想起来问这事了？”

我低头不说话。

“以后别这么毛躁了，多想想。”罗师兄摸摸我的头，“今天我看面相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事情。”

“啥？”

“江停现在的伴侣，其实不是他的正桃花，或者说，不是他之前的正桃花。”

“他被人改命了？”

“不是，没有外力介入的痕迹，应该是他自己的决定改变了原本的命运——命运又不是一成不变的，一念之差，命就不一样了。”

“……”

“不过你不用担心，这种改变不是坏的，这位可真是……应该说幸运吧，改不改都是好命。”

“也就是说这次的情鬼是他以前的正桃花？”

“对啊，你看不出来他最近犯桃花煞吗？”

“我也就是懂点皮毛好吗。”

“行行行……这桃花煞就是他以前的正桃花。”

“所以这是人鬼情未了？”

“不好说，我看他面相还有杀孽，不知道与这有没有关系。”

“应该没关系，他之前是干缉毒的，很正常。”

“哦，说起来，也幸亏他爱人是警察，身上有正气护着，要不然早被情鬼弄死了。”

“不过能搞到这种地步，那情鬼也是够厉害的，我有点没底。”

“没事，相信你自己，明天我们就去把情鬼收了。”

“……收了就可以了？”

“对啊。”

“那为什么今天不收啊。”

“留点时间做准备，万无一失。”

第二天我们就上门去收情鬼。

起初很顺利，毕竟对付鬼我就没失手过，不过最后把它往木牌里封的时候，一股阴气竟扑面而来，猝不及防之下，我没能及时躲开，眼前一黑，直接歇菜。

醒过来时，我躺在医院的床上，师兄在床边守着，看我醒了，连忙扶着我起来，嘴上不停地数落我：“你看看你，就没有让我省心的时候，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松懈你不知道吗，阴气冲体有多严重师父没说过，你这躺几天就行已经算好的了，严重的小命都能给你冲掉半条！”

我自知理亏，乖乖听训，一边听师兄唠叨一边回想我昏迷时做的梦。

等师兄数落完，罗师兄也回来了，我看人齐了，就给他们说了一下我的梦。

“我感觉我更像是被迫共情，”我说，“比起梦，这更像是情鬼展示的生前的经历。”

“哦？”师兄好奇，示意我说下去。

“他叫闻劭，是江停的……发小？反正就是从小就熟悉的人。”梦的内容太复杂，我努力回想着，“但是他生父是缅甸的毒枭，因为家庭原因他被送到国内避难，然后遇到江停，然后又因为家庭原因被绑架，顺带连累了江停，然后……然后……等等，你让我缕缕，这段有点复杂。”

我扶着头组织语言，接着说：“闻劭他先天情感缺失，就是没感情，感受不到别人的自己也没有，但是在被绑架然后躲进山林的这段时间里，江停一直在照顾他，还说什么因为你是我朋友所以宁可我死也不要你死这样的话，原话我记不清了，主要意思就是这样，这是闻劭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情感以及情感产生的结果，这让他接收并产生了感情，所以江停在他心里成了一个特别的存在，不单单是爱情，我个人感觉，有点像信仰。”

虽然梦感觉很短暂——其实也不短，我都快晕了一天了，但是讲起来这事就很长，我说的口干舌燥，干掉了三大杯水才讲完。

“最后他被江停开枪干掉了，故事结束。”

“原来如此。”罗师兄打开拿进病房的包，“刚查到的，确实有闻劭这么个人，其他情况也和你说的对得上，我又找对缅甸比较熟悉的朋友查了查，也都符合你说的。”

他把文件递给我：“你知道这种由执念形成的情鬼是怎么产生的吗？”

“死人对活人余情未了啊。”

“不，这是双向的。”罗师兄意味深长地说，“只是一缕执念而已，没有特殊因素影响不久就会消散，你知道这个特殊影响是什么吗？”

“啥？”

“活人对死人也有执念。”

我惊呆了。

“这种情况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师兄弹了我脑门一下，“你牵挂我，我也牵挂你，这个执念才能依附在江停身边，而且之前不是说了吗，情鬼力量的来源是江停，所以江停的执念绝对不是恨，或者说恨不占大头，否则他的执念产生的力量不能为情鬼所用，反而可能会杀灭情鬼。”

“我去……这，好狗血啊。”我放下资料，“这情鬼强的要死，我现在身上还疼，江停的执念该有多深啊，可是我看着他和严峫也不像是……就那种有了新人其实还有点放不下旧人……那种感觉。”

“执念不一定是所有人都能清楚的啊，或许他自己认为他就是恨闻劭呢。”

我眨眨眼，突然感觉很难过。

师兄问：“又怎么了？”

我吸吸鼻子：“我好难过啊……刚刚梦里，闻劭就是……他只是想要靠近江停，但是没有人告诉他正确的爱是怎样的，他自己探索了一个错误的方式，结果两个人渐行渐远……如果只是闻劭一个人单相思也就罢了，没有人规定别人喜欢你你就一定要喜欢他，但是江停也……江停之于闻劭是信仰，只要江停让他停手他就一定会停手的，可是江停从始至终都没想过和他好好沟通一下，他暗地里保护江停对抗他爹，江停也不止一次利用他来达到自己的目标，但是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明明只要一场沟通以及一个要求就可以完美解决，最后却是这种……我真的，好为闻劭不值啊，虽然他做的事是大错特错，但是他的感情却是接近神性的……”

“你忘了鬼话连篇了？”罗师兄警告我。

“我没忘，但是这是共情啊，又不是他给我说，而且也不是一段一段故意误导人，都是完整的画面，这怎么是假的啊。”

“但是他传递给你的感受可以编造。”师兄冷静地说。

这话很有道理，而且被共情的只有我一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沉默。

“就算这些都是真的，”罗师兄看我蔫答答的，放缓声音安慰道，“过去的命运不能假设，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而且你别对情鬼心软，”师兄说，“放任下去不仅真的会死人，最后江停都会被情鬼禁锢，落得个不得转世的下场。”

“知道了。”

正说着，江停和严峫过来了。

“毕竟是在我们的事情里出的意外，不来看看心里不安。”江停说。

“啊……谢谢，我已经没事了，只是阴气冲撞了，我体质有点特殊，所以事情不大，休息几天就好了。”我有点尴尬，毕竟我刚嘟囔完闻劭。

“还有就是……我想问一下，那个跟着我的，是什么？”

罗师兄示意我别说话：“没什么，就是你不小心碰上的孤魂野鬼而已，这种鬼往往没什么神志，行为不能按常理度之。”

“好的，谢谢。”

江停走了之后，我问罗师兄：“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啊。”

“难得糊涂。”

“可这样……他的执念还没消除啊，以后再出来个执念缠上他怎么办？”

“哪来这么多执念，除非闻劭成鬼王挣脱地府，要不然执念也来不了阳间，另一个巴掌直接砍了，上哪拍响去？”

事已至此，我想做什么也是不可能的了：“算了，那就希望他能糊涂着幸福下去吧。”

罗师兄说：“夏虫不语冰，做个新解释，你对夏天的虫子说冬天的东西，但是它活不到冬天，所以他听了以后可能不当回事，也可能想着去看一看，而后者会因为这个‘想’产生执念，这种执念就像是信仰，因为能成为信仰的东西都是哪怕不懈奋斗也很难得到的，所以冰对夏虫来说就是一种信仰。感情之于闻劭就相当于冰之于夏虫，同时因为他是从江停哪里接收并产生情感，所以江停的地位高于情感，类似于神高于神迹，于是江停便成为闻劭的信仰。但你能说江停最初做的不对吗？人家出发点是好的，办的事也是好的。神降下神迹，你能说不对吗？所以这事就是一团乱麻，理不清，酸甜苦辣，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终究是旁人的故事，我们最多做个看客，别入戏太深。”师兄安慰我。

“哎呀我明白，睡一觉就好了，我困了，我要睡觉。”

朦胧渐深，即将堕入睡眠中时，我突然想到之前看过的一个短篇小说里的一句话：

世间有太多凌乱镜花，令静若止水的凤凰也善恶莫辨，唯有哀怨。【1】

世事无常，大概就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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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恶魔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