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了!
-----正文-----
冉千雁发出那条动态时,江鸿等人正在片场。
陶梓来找冉千雁玩,半天没见着人影。她问江鸿:“雁子这是又飞哪儿去了?”
“不知道。”江鸿放下手机说,“跟彭导请过假,也许很快就回来了吧。”
然而,直到午休快要结束,他们还是没能得到有关冉千雁的消息。
彭力宁踢了江鸿一脚,“喂,怎么回事。你女朋友。怎么人还能跑没影了?”
“不是说请过假吗?还是你同意的。”陶梓替好友辩解,“放心吧,她那么大个人了,有分寸的。”
“不好说。我看这天就要落雨了,早点回来早点把东西拍完,剩的跟上回一样——”彭力宁直起身子,边打着哈欠边伸了个懒腰,他带着困意问道,“江鸿,还是联系不上吗?”
江鸿摇头。他记得上回冉千雁那白纸般的脸色。这气象眼瞅着又要糟糕起来,他真怕冉千雁在外边出事。
——想啥来啥,实属不妙。
“打雷了啊……”彭力宁揉着眼睛说。
就这时候,江鸿手机响了。特殊提示音。他忙打开屏幕,消息栏显示“您关注的主播发布了新动态”。
彭力宁也认出了那道铃声。“江鸿,找着人了吗?”他问。
没有人回话。一道身影闪电般地冲了出去。那是彭力宁第一次见到江鸿情绪失控的模样。
做完笔录,江鸿带冉千雁回片场。
在废弃的储物室里,冉千雁哭了好久。她断断续续地说了些不成气候的话,每一句都仿若一柄利剑,深深刺在了江鸿身上。他从那些破碎的话里拼凑出女孩的遭遇,他无法想象冉千雁是用了多大勇气才重新站在了他面前。是他太软弱了。这是他肖想已久的珍宝,他应该更主动点,把她好好抓在手里才是。
他牵着冉千雁的手,死死守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冉千雁还记得自己的失态。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却也舍不得江鸿给她的安全感。
江鸿给彭力宁去了电话,说他们会晚点回去。冉千雁说想给彭导道个歉,执意接过电话,听筒里传来却是陶梓的声音。
“雁子,我这边听说了。居然撞上那样的事情,你真是……”
陶梓话到一半便卡住了。她怕冉千雁有阴影,细心斟酌着措辞,好半天才想到了个合适的表达。
“真是倒大霉了。剩下的事儿交给警察,你记着要平安回来啊。”
冉千雁粲然一笑。她刚哭过,嗓子还哑着,然而那轻快的语气,不难听出她现在心情极佳:“还好啦,我一点事儿也没有,倒霉的是那个孩子。真希望她能没事吧。”她安慰完好友,声音压低了些,不好意思地问说,“彭导那边怎么说啊?毕竟是我惹的事情,我该怎么和他道歉啊,你给我出个主意呗……”
没想到陶梓大咧咧地替彭力宁拒绝了。
“嗨,不用,你的事儿算特殊情况了。再说是他自己同意过的,没他同意你也不会到那边去是吧?”
“可我还算是骗了他吧,这地方离片场可不近。我瞒着他骗假,还是该给个道歉的吧?”
“都说了不用啦,是他自己的锅。何况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江鸿非把他杀了不可。现在已经是Happy Ending,就别想那么多啦。就这样吧。我挂啦,拜拜,等你回来哦!”
“诶?等等?!”
冉千雁还没来得及再说一句,陶梓已经迫不及待地把电话给挂断了。她听着“嘟、嘟”的忙音,久违地产生了我是谁我在哪的想法。
她交朋友的眼光有这么差吗?这是彭力宁的电话吧,她这就给挂了?
私人通讯不能随便干涉的知不知道啊!
冉千雁神情复杂地把手机交还给江鸿。
注意到冉千雁欲言又止的态度,江鸿先开口问说:“怎么了?”
“没……”冉千雁难得地哽住。
江鸿把手机收了回去。然而冉千雁好奇的目光实在过于炽热,他只得硬着头皮,半是无奈半是纵容地又问了遍“怎么了”。
这回对方倒是没有故作矜持。她挥了挥手,让江鸿稍弯下点身子,她自己则踮起脚来,贴近江鸿的耳廓,极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什么?”江鸿怀疑自己听错了。
冉千雁感觉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她稍放大点声音,把方才那话重复了一遍:“陶梓她是不是和彭导在谈啊?”
江鸿震惊了。“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冉千雁不好意思地笑笑。“刚才,我说要给彭导道歉,她说不用,还直接挂了彭导的电话,就好像她能做主似的。”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她今天是来找你的,应该不至于吧。”
“这样啊……”
“所以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呃呃,这个,因为,因为我们……”
冉千雁想,自己的脸此刻一定很红。
她本来想说“因为我们在谈恋爱”,但这话实在太奇怪了。先不说她和江鸿现下到底算什么关系,为什么她谈恋爱就一定假定朋友也谈了呢?因为她觉得恋爱是件幸福的事儿,所以希望世界上每个人都来体验一番吗?说不通,怎么都说不通。
事情要一件件解决,她决定先搞定最简单的。
骤雨洗刷掉了城市的飞尘。走在街上,能闻到一股独属于的樟树的清香。她没有刻意去感受这香气,然而香味随风扑鼻而来,是淡的,甜的,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奔袭过大街小巷,滋润了行人干枯的心灵。
当她仰起头,还能看见七色彩虹,清晰地挂在云间,顺着地球的方向慢悠悠地运动着,落到眼里却好像是围着她转似的。于是她的心跟着雀跃起来。她想,这回一定要好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去才行。
他们静默无声地走了快一个小时。离片场还有一条街的时,冉千雁挽上江鸿的手臂,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放了上去。
她没骨头似的靠在江鸿身上,嘴里念叨着说:“能再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江鸿没答话,只是很享受冉千雁的亲近。
又过了一会儿,冉千雁重新支起身子。她做作地咳嗽两声,故意问江鸿:“江鸿,你是我男朋友不是啊?”
江鸿故意装傻。“你觉得我是吗?”
“你是。你就是我男朋友,最开始就决定好了的。”
“不是临时的吗?某人不是说过凑合着应付家长,到时候好聚好散来着?”
冉千雁翻脸不认账。“那人谁啊?不认识,你是不是跟别人好去了,呜呜呜,我男朋友居然是这样一个看着碗里想着锅里的男人,我好伤心啊——”
江鸿静静欣赏着冉千雁骄慢的模样,心头郁积的苦涩一扫而空。
不必怀疑,他喜欢冉千雁的契机,就源于她的那副公主脾气。她骄纵、傲慢,却也有着自己独到的魅力。最明显的,她对旁人的不屑是与生俱来的。尽管她用尽全力在做个宽容且大方的人,但大方的前提本就是所有的极大充裕,就好像当自己不是受害者的时候,人往往也会对哭泣的罪犯网开一面,因为这可以满足他们最朴素的道德上的虚荣心——仅此而已。冉千雁比他们都要纯粹许多。她眼中没有俗世的规矩,没有人情的远近,因此也就没人能困住她的决心,不让她更高处飞翔。她是一千只大雁也无法企及的鹏鸟,五大洲几十亿的人类里,唯独她生来站在了金字塔顶。
重逢后,江鸿遗憾过冉千雁的陨落,并立誓在今后的岁月里,他要把她好好保护起来,日复一日地擦拭、磨洗,除却一切蒙在她心上的烟尘,让她再度变得美丽。现在他明白这是不必要的了。冉千雁从未变过,她只是藏了起来,为了融入人群,为了表现得不那么怪异。而她真实的另一面,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靠近。
很聪明的做法,江鸿赞许地想,是高中那帮子人给她的灵感吗?为了更好地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存下去,他们都在建小群组。区别只在有的人把群组建在SNS软件上,而另一些人直接把群建在了心里。
戏演过了,冉千雁手闲不下来似的,用力扯了扯江鸿的衣角,以此示意她还有话要讲。
谨慎起见,她提前给江鸿打预防针说:“江鸿,其实还有些话,我不知道能不能现在跟你说。因为我们好像才刚刚真正聊起来,我怕你会觉得我很烦,或者很假。但我想说。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了就跟我提,我会停下的。”
“你说。”
“最近我挺苦恼的。我爸他一直不希望我开店。他想我和你结婚,然后找个稳定的工作,职员什么的。他觉得开店风险太大了,我一个女孩子不合适。”冉千雁边说边皱起鼻头,看来她真的很为这件事困扰,“那我肯定不同意啊!其实我之前一直不敢面对你,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你那么好,我得死守着,不让自己陷进去。我是为了这个才不敢和你太接近的,我真是傻透了。”
冉千雁劈里啪啦说了一堆,江鸿却只挑出其中的一句划了重点:“说什么?我太好?不是吧,这是我们冉口中出来的话吗?真好听,要不再说一遍?”
“别贫!”冉千雁耳朵都在发烧,“哎呀你怎么变这样了啦,我记得你以前很严肃的,我我我我真是看错你了!”
“人都是会变的嘛。”江鸿笑完,迅速端正了态度,帮冉千雁就事论事地分析起来,“你这个烦恼,我们慢慢说。叔叔不许你开店,你觉得除了他明面上摆出的那些理由,还可能是什么?我记得叔叔以前天天放你跟男孩子疯跑,说明他骨子里不是真的有男女之见的人。他只是找了个自认为过得去的理由搪塞你罢了。”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感觉,他没有真正从破产那事儿里走出来。”冉千雁给江鸿讲了另一个故事,有关风雨、泥泞和母亲。
江鸿拧着眉头,若有所感地说:“曹阿姨当年也那么辛苦啊。”
“是呢,所以他就是怕我重蹈覆辙。不是,我看着很笨吗,我就做个个体生意,又不是开公司,哪来那么多商战行为啊?”
“很正常吧,那段破产的记忆对叔叔阿姨而言太过深刻,他们自然会把一些其他相关的细节给忽略掉。”
“是啊。我清楚,我晓得,我知道得不能再知道了,所以我很烦。他们不是不爱我,他们是太爱我。”冉千雁叹了口气,“我记得你家长不是盯得更紧,他们怎么同意你去做编剧的?你给我支个招。我直接拿你做参考答案了。”
“这个,其实我是自己改的志愿,根本就没告诉他们。”
“哈?”
“之后我就和他们掰了。为了凑足学费,我打了一个暑假的工,挺惨的呢。”
“那你也真不容易哈……”
“确实呢,好在白女士最后关头给我送了行李过来,不然我一套衣服估计要穿半年。”回忆起入学前的光阴,江鸿惊讶地发现他已经把苦都忘光了。那段经历他而言是熠熠生辉的宝藏。如果没有外出劳作的经验,他说不定到现在还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如果不曾经受过烈日的灼烤,他也肯定无法迅速地从入学迷惘期里调整回来,更不能无愧地接受父亲的认同。
他的道路完全不合适现在的冉千雁,但有些道理总是可以共享的。
“其实,我也就学到了一句话,那就是‘人活着,唯有生老病死是无法左右的’。至于人的观念,只要拒绝接受,就会有改变的希望。”江鸿盯着冉千雁的眼睛,很是认真地说,“再去和他好好谈一次吧,这次也带上我,再不济还有我的父亲。总之呢,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在背后默默给你支持的。”
剧组正式杀青前,江鸿真带着江立国,就冉千雁开店一事,几个人谈了整个下午。
最后还是江立国给的绝杀。他把江鸿叛逆期做过的破事一件件全抖了出来,一点儿面子都没让这亲生的儿子留下。
江立国语重心长地劝说:“鸿,雁,都是大鸟,时候到了,大鸟是要飞的。再说啦,他们都是很聪明的孩子,就算万一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这不是还有我们来接着嘛。”
本次谈话以冉千雁方的大获全胜而告终。江鸿叫来白舒,两家人凑一起吃了顿晚饭。
回去的路上,他们分两拨。老夫老妻和小情侣各走各的道,谁也不干涉谁。
江鸿和冉千雁选择坐地铁回家。在去地铁站的路上,江鸿找冉千雁邀功说:“看吧,还是中年人最懂中年人。我爸一出手,叔叔就没话说了。”
然而冉千雁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她问江鸿:“江叔叔说,‘万一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还有他们接着’——这事儿是真的吗?”
“假的,忽悠你爸的。”江鸿毫不留情地揭穿道,“我去大学后他就不管我了,集团也不打算要我接手了。他说晚辈里面有几个不错的弟弟妹妹,以后大概率要交给他们中的一人,还叫我放心,他会让他们给我留好饭碗的。他这人,我以前怎么也没发现是如此的不正经呢。”
“可能以前把你当继承人,后来把你当儿子了吧。”冉千雁笑说,转而提起了第二件事儿,“你爸还说,高中你把我送你的那罐纸千纸鹤翻来覆去地看,总是拆了又折,折了又拆,这是真的吗?”
她本意是想调侃江鸿,毕竟这种怀春少女一般的行为怎么着也算是段黑历史。然而江鸿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冉千雁简直要疯了。她用力锤了一下江鸿,羞郝地怒道:“你怎么会想到做这样的事情啊!”
“因为我觉得那里面会有你的留言。虽然你什么都没交代,但我有这样一种直觉。你有所不知,当初我改志愿,还是你一手促成的。”
冉千雁猛地抬头看他。“什么?”她迷糊地问。
“那天我在犹豫要不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一次选择,心烦意乱之下,拆了你的一颗千纸鹤。那里面写着‘祝江鸿永远能得偿所愿’。”
随着江鸿的描述,冉千雁也回忆起了那些纸鹤。“祝江鸿永远能得偿所愿”——她还记得自己是在怎样的心态下把这句话写进鹤里去的。那会儿她事事不如意,想到在玉带湖读书的江鸿,她祈祷他能永远如愿。
原来冥冥中真的有天意。命运给他们开了个玩笑,他们在截然相反的方向上孤独地走了好久。殊不知人生的轨道是个圆形。他们兜兜转转,绕了那么多年的远路,到底是重逢在了一处。只能这样,只有这样,不然这坛酝酿了十余年的爱意,他们还能与谁共享?
一年后,《千鸟》定档,江鸿作为内部人员,拿了一堆点映的增票作添头,帮“WIND”桌游吧拉人气。至于他们自己,彭力宁当然是留了最好的座位以侯光临。
电影开场,荧幕上浮现了了一行飘逸的白字:谨以此片,感谢我的中学。
冉千雁在拍摄阶段其实没拿到过完整的剧本,因此对角色定位、剧情架构什么的都不够熟悉。当安阳和邱曜熙玩闹起来时,她发现这两人的相处模式,真就怎么看怎么眼熟,几乎就是某两个人的翻版。
她拱了拱一旁装死的江鸿:“喂喂,你这两角色,不会是拿我和你做的原型吧?!”
“啊,是啊。我本来还以为你不会发现呢。”江鸿开玩笑说,“可惜了,是我低估当事人的敏感度了,我的。”
“你少来!干什么把我们作原型搞电影啊,看着还怪尴尬的。”
“因为这其实是我很早的一个想法了,那时候我还不很熟练,写剧本就是把周围的人和事情加工一下。”说到这,江鸿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讲下去。
冉千雁看出了他的迟疑,催促他说:“还有呢?应该不止就这点理由吧?”
“还有个理由是,我一直挺想知道,如果那年你没有转走会怎么样。”谈及过去,江鸿的情绪低落了一瞬,但他极迅速地恢复过来,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道,“不过呢,这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你转走了,受伤了,但依然坚持着在做自己。我觉得这已经是最棒的结局了。”
听见这话,冉千雁伸出手来,与江鸿的手十指相扣。
她自在地说:“那现在我们可以有个新故事了。你说,下个剧本要叫什么名字好呢?”
“这个嘛——”冉千雁的一句玩笑话,成功地让江鸿陷入了思考。给故事起名,是件相当损耗脑细胞的事。要好听,要好记,要朗朗上口,和故事内容有相当大的关联;最好简练些,或者是当代名作的一些捏他,好让读者看了后过目不忘。
“有了。”
“我也有了!”
一高一低的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江鸿和冉千雁相视一笑。
“那我说啦?”得到许可后,冉千雁扮了个可爱的鬼脸,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要简单一点,明媚一点,但不能太明显,不然会像加满了人工糖精一样腻腻的。我们之间好像没有什么共通点,但都绕不过这座城市。我爱它,也爱你,所以我们的新故事故事就叫——”
——《千岛市爱情故事》。
-----
感谢你看完了这篇拙文。一个简单但被我写了这么多字的故事。
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叙述一个故事,过程中没有谁能指引我,我自己又是个优柔寡断跟风跑的个性,所以花了大量的时间去思考、去打磨,去尝试分章分段。不管别人眼中这篇文是什么样,是过于精练亦或者是惺惺作态,它也是目前我能做到的全部了。中途这文一度中断过更新,因为热度,因为恐惧,觉得自己写得是垃圾,不过十一月左右,我换了种思考方式,这个问题暂且算是解决了,我也就顺势把这篇文给写完了。
之后我还想写很多故事。我的个性不讨喜,写东西也慢,不擅长交流,亦不擅长表达自己。我知道很别扭的个性让我和我的文都难得到关注。我不需要关注,但我却想我的文被人看见,因而我到处发发发,只要有一个人在看,甚至于给我评论,我就能高兴半天,并认为这一切是值得的。
在被人提醒“你走错了”而不得已转向前,我还会这样按我的想法写下去。隔壁的新文就是证明。是的我居然在期末时候双开了。中间有两周还在赶作业的DDL,我真的很勇。
说了这么多自己好像是要把这几个月说尽一样,原来我还挺话痨的。
我能凭这篇文在这里求个关注和评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