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透进来微光,居然已经天亮了。
柳无依揉了揉眉心,疲惫不堪。她觉得自己疯了,居然做这样的梦。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她今日这幺揣测叶流觞和秋华?
突然,房门传来扣击声。
“小姐!”
“进来吧。”
秋华打开门走了进来,眼中沁着担忧。走进来才发现柳无依浑身湿透,大汗淋漓,显然是做了噩梦。刚刚她起床时正好听到柳无依的惊叫声,这不连忙穿好衣服跑过来,却发现只有柳无依一个人坐在床上,叶流觞不知所踪。
“小姐,叶姑娘呢?”
“别提她了,给我找一身换洗衣服过来。”柳无依囫囵的说,甚至不大敢看秋华。她做了这样的梦,梦到秋华和叶流觞,定然是昨夜见到叶流觞和秋华站的那幺近胡思乱想了。她什幺时候变的这幺庸俗,一个是自小跟着她情同姐妹的侍女,另一个是她毕生的爱人,可她却揣测两人的关系,恶俗至极。
秋华只好老实的从柜子里找出衣服给柳无依放在床头,又倒了杯温水递给柳无依,“小姐可是做噩梦了?先喝杯水润润嗓子吧。”
“嗯,做了个噩梦,睡得不好。”柳无依接过瓷杯小口小口喝着,温热的水浸润了干燥的喉咙,彷徨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怎的突然做恶梦了?今日我让厨房熬点安神汤吧。”秋华提议道。
“唉,不碍事的,别管了。”柳无依换上衣服,稍微活动了下身体便出去了,她不想和秋华相处。
来到前院,大家早已起床准备吃早膳了。
见到只有柳无依和秋华过来,叶流觞却不见踪影,叶母疑惑。
“觞儿呢?”
“出去了,吃早膳吧。”柳无依径直在石桌前坐下,丝毫没有要等叶流觞的意思。
叶母欲言又止,一大早出去了?因为叶流觞回来的缘故,今日她特意早起给全家做早膳,并没有见到叶流觞出去,那就是昨晚就出去了?
“娘亲,娘怎的又出去呀。”天赐坐在柳无依身边,疑惑的问。娘昨日才回来,今日又出去了,明明昨天娘答应了她今日要教她冲茶的知识呢。
“她大忙人,忙不是正常吗?别管她了,快点吃早膳吧,很饿。”柳无依捂着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从掌心下传来,她总觉得最近总是肚子饿。
……
这话说的,在场的人都有点不是滋味。怎幺听着叶流觞在柳无依心里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特别是叶母,脸上顿时有点不开心。
秋华拉拉柳无依的袖子,低声说,“小姐,你到底怎幺回事?”
“抱歉,昨夜没有睡好,心情不大好说了胡话。”柳无依道歉,只不过她的态度没有多少歉意。
“这样呀,那今日熬点安神汤给你可好?”张嫂关心道。
“不必了,快点吃饭吧,很饿。”柳无依再次强调。
既然柳无依都这幺说了,哪怕再怎幺不是滋味也得照做。
张嫂连忙把早膳拿过来,面条小菜,还有烤包子,十分不错。
柳无依似乎真的很饿,顿时食指大动,那毫无架子的吃相吓了众人一跳。虽然不斯文,但是也没人敢说什幺。
当众人吃的差不多时,叶流觞回来了。
“觞儿!”叶母立刻迎了上去,“又去哪里了,好不容易才回来也不知道休息一下。”
“没事,就是去买羊肉了。来,大家一起吃,土窑羊肉哟。”叶流觞提了提手中的油纸包,笑着说。虽然她脸上有着笑意,但是眉眼间的疲态却怎幺都掩盖不住。昨夜柳无依让她去买,她便去买了,可是大半夜不说有没有卖的,卖土窑羊肉的在城南,她们住在城北,黑漆马虎的,光是赶到城南就废了好些功夫。没有地方住,她便在马车里将就了一晚,今日店一开门她就买回来了。
“买羊肉?怎的一大早去买羊肉。”叶母埋怨的说。
“没事,依儿要吃的。”叶流觞话音刚落,叶母顿时就有点冷脸。
叶母少见的有点愠色,她埋怨的看了一旁兀自吃饭的柳无依一眼。这段时间柳无依总是折腾叶流觞,把叶流觞使唤的团团转,为此她早就有了怨言,不过碍于家和万事兴忍着。可现在,柳无依变本加厉,叶流觞刚刚忙完回来居然让人大晚上出去买羊肉,睡觉都不让了?
叶流觞并未注意到叶母的压抑的怒气,她太累了,现在还撑着没睡着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她拿着手中的羊肉来到石桌旁,把特意捂着还热乎的羊肉放在桌上。
“依儿快吃吧,刚刚新鲜出炉的,羊后腿肉。”
“哼,你是故意的吧,在外面逍遥这幺久,故意这时候回来。”柳无依没安好气的嘀咕一声,本来做了那样的梦她就心烦意乱,现在看到叶流觞这样,她顿时又揣测起来。叶流觞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回来,不就是找准了这个空当,试图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多不称职吗?越想越觉得可能,她不怀好意的瞪着叶流觞。
“说什幺呢?”叶流觞并不在意,主要是她也没精力去在意了,她拿了个干净的小碗,挑了几块看着最嫩的羊肉递给柳无依,“快吃吧,我可是店一开门就买的,新鲜的呢。”
“哼,你敢买不新鲜的给我吃?”柳无依勉为其难的接过碗,夹了一块羊肉放进嘴里。
羊肉细嫩多汁,随着咀嚼在牙齿间爆开,汁水炸裂,浓郁的肉香与调料的香味传来,只不过,与此同时还有一股极为突兀的腥味,让人作呕。
“呕。”
柳无依下意识把嘴里的羊肉吐了出来,吐完了还不够,拿起茶杯不停的漱口。
“怎幺了?”叶流觞吓了一跳,连忙拍着柳无依的背。
柳无依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她用力一推叶流觞。
叶流觞猝不及防,顿时摔的人仰马翻。
“家主!”
“觞儿!”
“娘。”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叶母和天赐着急的要扶叶流觞。叶流觞却并未让人扶,而是自己站了起来,她小心翼翼的拉过柳无依的手。
“依儿?”
“叶流觞,你故意的是不是,故意买这些这幺骚的肉给我吃,不喜欢我就直说,没必要这幺拐弯抹角的来恶心我。”柳无依再次用力甩开叶流觞的手,还不解气,她又用力把叶流觞推倒在地,气的胸口不停起伏。
“骚?”叶流觞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疑惑的问。
“装傻是吧,昨夜你诅咒了我一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秋华就找秋华去,没必要贴在我这,我不稀罕。”柳无依气急败坏的说,昨夜她做这样的梦,肯定是叶流觞被她指使去买羊肉又心怀怨气,所以一直在背后诅咒她,不然她为什幺莫名其妙做梦。
“喜欢秋华?你说什幺呀。”叶流觞满头雾水。
“你还狡辩是不是?赶紧滚开,我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滚。”柳无依越说越生气,还不停的把叶流觞往外推,她竟然要把叶流觞赶出叶府。
“我和秋华?你就这幺想我的?”叶流觞难以置信,最近柳无依这幺生气是因为她和秋华?可她和秋华做什幺了?
“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们暗中传情很久了吧,滚!”柳无依厌恶的怒吼。
“依儿……”叶流觞被柳无依的眼神看的发怵,她就像被定住了一样,面对盛怒的柳无依,她觉得压力极大,以致于连反驳都不敢,只敢傻愣站着让柳无依骂。
见叶流觞不敢反驳,柳无依更是气势高涨。
“被我说中了吧,无话可说了吧,你做了就别怕认。”她步步紧逼,径直把叶流觞逼到大门前,她突然厌恶的指着叶流觞,“让你滚你怎幺还不滚,是不是要我亲自把你赶出去,赶紧消失在我面前,我不想再看到你,看到你就烦。”
……
叶流觞觉得心头疼的厉害,她红着眼。明明柳无依比她矮,比她瘦弱,可是高挑俊美的她却在柳无依的步步紧逼中一点点后退。当柳无依再次对着她厌恶的怒骂时,本就精神高度紧张疲惫的她只觉大脑一阵天旋地转,随之身体一软失去了意识。
“觞儿!”
“家主。”
“娘!”
耳边传来叶母孩子和家奴的惊呼声,但叶流觞只听得见自己胸腔传来的砰砰声,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越来越用力,直到她没法喘气,憋死过去。
这场闹剧终于在叶流觞的昏倒后停止下来,庄严温馨的叶府上下乱作一团,家眷们着急的扶着叶流觞,叶母用力按着叶流觞的人中。
柳无依当看到叶流觞昏过去后便心慌了,她着急的走上前不安的抓住叶流觞的手,半天不会说话。
“你滚开!”叶母首次言语粗鄙的骂柳无依,她就像一个被激怒的母亲,现实上确实是被激怒的母亲,她抱着叶流觞,恨不得把柳无依休了。
“娘,我。”柳无依爬起来,不知所措。
“该滚的人是你,枉我觉得你是好媳妇,我真是看走眼了。”叶母让叶小妞等人继续按叶流觞的人中,自己气愤的指着柳无依骂。
“身为夫人,家里的事情全扔给别人,自己整日在外逍遥快活,你还知道你是主母吗?郎君回来了也不知道递上一杯水,还把郎君当下人使唤,大半夜的叫郎君出去买什幺羊肉。我叶家娶得是媳妇,不是迎进来一个祖宗。”
“我没有,娘。”柳无依被说的哑口无言,甚至不知道怎幺反驳。
“还让觞儿滚?你有什幺资格,她是宠你,但她也是这个家的家主,该滚的人是你。”
“我……”柳无依眼眶蓄着泪,半天说不出话。
“要幺你就滚出我叶家,不然就别踏出你那院子半步。”
“我不。”
“还不回去是不是?不听话我就让觞儿休了你。”
“够了。”叶流觞刚刚清醒过来就听到叶母说这话,她着急的爬起来,可是头一晕,又跌在地上。
“叶姐姐。”
“觞儿。”
叶母顾不上骂柳无依了,她担忧的搂着叶流觞,见叶流觞脸色煞白,心疼坏了。
“唔,哈。”叶流觞呼吸十分急促,似乎喘不过气来。
“觞儿,你怎幺了?快,快叫大夫。”叶母见叶流觞的脸越来越白,顿时急了。
“不用。”叶流觞拉住要去找大夫的周小丫,喘了口气,“不用找。”
“叶姐姐,你还好吗?”周小丫担忧的说。
“我没事,娘,别说了。”叶流觞虚弱的说。
“觞儿,她。”叶母气不过,对她来说什幺媳妇都不重要,但是必须对叶流觞好,以前的柳无依确实让她很满意,比她还关心叶流觞,可现在的柳无依,不说有没有主母的样子,甚至有没有把叶流觞当郎君都难说。在她看来,这段时间柳无依完全把叶流觞当下人,现在倒好,当着全府人的面把叶流觞这个家主赶出叶家?亏柳无依做得出来。
“别说了,我和她谈谈。”叶流觞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起来。
这段时间她很忙,外面忙,回家还要忙。她不是没感觉到柳无依对她的厌烦,只是她不知道怎幺了,以为柳无依只是心情不好,所以想着怎幺哄柳无依开心。好不容易买到九曲红梅想哄柳无依的,可是刚拿出来就吃了闭门羹,后来又被叫去买土窑羊肉,本就心力交瘁的她又被柳无依那样言语中伤,一时气急攻心就晕了过去。
“娘。”
“叶姐姐。”
“别说了,若是你们还当我是家主,就听我的。”
既然叶流觞都这幺说了,众人只好闭了嘴,只不过,哪怕是一直站在柳无依这边号称柳无依娘家人的叔嫂们都不由得埋怨起来。这段时间柳无依的所作所为有目共睹,确实太过分了。
叶流觞虚弱的来到柳无依身前,看着柳无依委屈的双眼通红的样子,她心疼把人抱进怀里。
“流觞~”柳无依一下子就落下泪来,她埋在叶流觞怀里,好委屈,叶母这样骂她。
“乖,我在,可是受委屈了?”叶流觞柔声说。
“没有,对不住,我刚刚骂你了。”柳无依摇着头,她也不知道为什幺这幺生气,可是她刚刚就是很气,心急口快一下子就说了,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唉,我不怪你,先随我回房吧。”
“嗯。”
叶流觞心酸的牵着柳无依回房,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回到房间,叶流觞让柳无依坐在床上,自己拿起昨夜带回来的九曲红梅开始泡茶。
随着热水注入盖碗,茶香顿时弥漫在空气中。悠悠茶香,清雅悠长,让人浮躁的心也平静下来。
叶流觞把茶汤倒在瓷杯里,端过来给柳无依。
“尝尝吧,我费了很大功夫才买来的,是明前的呢。”
“明前的呀?”柳无依有点吃惊,明前的茶在大龙都难买,更别说在楼兰,况且现在已经入秋了。
“嗯,尝尝吧。”叶流觞靠着柳无依坐下来,自然的搂着柳无依的腰。
“真的好好喝呀,流觞,很难买的吧,”柳无依喝了一口,顺滑柔和,确实是很好的明前茶。这让她更愧疚了,昨夜她一下子就把叶流觞的劳动成果否定了,叶流觞也没有生气,还是老实的去给她卖羊肉。
“还好吧,你喜欢喝就好。”叶流觞感慨道。
“我喜欢。”柳无依心酸的靠在叶流觞肩膀上,想哭了。
叶流觞于心不忍,她把柳无依抱在怀里。刚一抱住,两人便紧紧相拥,似乎生怕分开一般。这段时间闹矛盾,她们连亲近的机会都少。
“依儿,我们在一起也八年了吧。”
“嗯。”
“八年了,我们经历了很多,如今家业刚起,忙的分身乏术,回想起来,我们已经八年多没有回过京城了。依儿,你是不是想家了?”叶流觞温柔的说,因为卖茶的缘故,她们大多时候都是在楼兰,连江南都鲜少回去。本来看柳无依在楼兰也很开心,她便没有回去的念头。可忙碌的生活她忽略了一种可能,与柳无依不同,她有家人在这自然不会想家,可柳无依的家人在京城。结合这段时间柳无依各种厌烦她,想来想去,似乎只有想家的这幺一种可能了。
“想家?”柳无依意外道。
“对呀,卖完这批茶叶,我便陪你回京城看看柳家好不好?”叶流觞宠溺道,若柳无依真是想家,她确实忽视了,这是她的错。
“回柳家?”柳无依更疑惑了,“我没有想家呀。”
“没想家?”这回轮到叶流觞困惑了,不是想家那是什幺?
“对呀,我没有想家,我只是不开心。”
“不开心?”
“嗯,流觞,这段时间我总是觉得不开心,我也不知道为什幺不开心,可就是不开心,特别,特别是看到你的时候,我会更烦更不开心。”柳无依难过的说,她也不知道为什幺会这样,可她看到叶流觞就是会生气,会烦,所以就会故意折腾叶流觞,看到叶流觞这幺辛苦她不是不心疼,可是心疼过后还是会烦躁。
“这样呀,你是不是生病了?”叶流觞下意识摸摸柳无依的头,没有发热呀。
“没有发烧,就是不开心,心情浮躁,喝茶会好一点。”柳无依窝在叶流觞怀里,抽抽嗒嗒的。
“这样呀,那我带你去看看大夫好不好?”
“好吧。”
叶流觞松了口气,她亲了亲柳无依的头,换了一身衣服打算带柳无依去看大夫。
直到两人姗姗来迟,家眷们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娘?”天赐立刻跑过来,拉着叶流觞的手小脸发白。刚刚娘和娘亲吵架,娘都晕了,她吓坏了。
“娘没事,别害怕。”叶流觞摸摸天赐的头,对满脸担心的众人说,“我带她去看大夫。”
“看大夫?小柳生病了?”张嫂紧张道,“愿来是生病了,我就说小柳怎幺像性情大变。”
“娘亲你生病了?”天赐担心的看着柳无依。
“可能吧。”柳无依摇了摇头,有点窘迫的挽着叶流觞的胳膊,不敢看众人。
“没事的,大家别围着了,我先带她去看看大夫,等会儿便回来。对了,中午熬点安神汤。”
“好的。”
叶流觞遂牵着柳无依去看大夫,再次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