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摆了个自由女神的姿势,高喊,“为了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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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大家都是洪荒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但是此时我们谁也不敢放松警惕。
原因无他,小青此时缠满若有若无的因果,还有一身的冲天血气。
“我说这百年间天道崩裂,你们几个跑去了哪里,原来都躲在托塔天王的小黑屋里避难。”小青笑得狠戾,不是我当年琼瑶宴上见过的娇俏模样,“姐姐跑到西天去求佛祖,跪穿了三个砖,放干了血,拿修为点了十年佛灯才把我送到塔里,你们却早在这里面安然百年。”
小青的声音忽然变高,凄厉地要划破我们的耳朵,蓄力朝我们袭来,“我以为进了这塔里就能平安无事,谁知道这只不过是天道养蛊的囚笼!我姐姐想让我活下去,却不知道我在这小房间里拼着当蛊王”
我们三个慌了,完全不知道小青在说什么,只能一边满屋子逃一边想要问出来点东西。忽然一个蛇头从我脖子边探来,一口毒气喷了我一脸。
好险,情急之下狗哥把我推开,用先天罡气硬生生替我挡了一劫。精卫被激怒,朝着小青就是一击。
我发誓虽然是迫在眉睫但我们真的没有人动杀招。
一直到小青倒下,我们才看到她背上九根射日神箭烙下的伤口。
她来到我们屋里便已是强弩之末。
古时后羿射日,击落了九只三足金乌,没想到在后羿功劳福泽之下长大的小青却死在了这致命的神箭上。
也许她刚才那么大声吼是真的不甘心,她狠佛祖无情更狠同伴无义,拼命的喊出来也让我们明白这不是一趟补习班之行。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
量劫之下,应劫化作飞灰的部族有千万种,这次偏偏到了道门。
这塔竟成了道门活下来的希望。
长久的缄默里,狗哥突然出声,“如果刚才小青没死,那我们怎么去下一个门?”
我愣住,刚想说一人一把钥匙和之前一样不就行了,突然遍体生寒。
“我们四个人,三把钥匙,有一个人会在这个屋子里被活活关到死。”精卫的声音,一字一顿冷下去。
不知道在塔里过了多久,这个塔明显阻碍着我们对时间的感知。
接下来的路,精卫一语成谶。
越来越多的小仙和我们出现在一个房间,钥匙却总是只有那三把。
真就和养蛊一样,刚经历一场厮杀,我们三个就是新的蛊王。
狗哥早就被逼出真身,一身杂毛红里飘金,都是神仙的血,精卫也逐渐麻木,现在一口就能叨掉别人一只眼。
狗哥精卫都是见过洪荒量劫的猛人,可我只是鸿钧老祖身边一只混吃等死的浣熊。洪荒迁移,量劫变动,不过是沧海一粟,与我无上紫霄何干。
第一次杀掉一个老道,我吐到虚脱,现在却是连擦手也懒得擦,就着血泞在桌上答卷子。
真是讽刺,拼破了头,到头来还要用这种平和的方法走到下一个蛊盘。
擦了擦头发上滴下的血迹,我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狗哥,我们为什么要一直往下走?”
狗哥累得舌头都搭出来了,还是精卫给我解的惑,“玲珑宝塔九百九十九层,最上面便是玲珑塔的出处。”
我不解,我举手,“但是咱们是从下面上来的,为什么不能往回走?”
九百九十九层,真有这么多,天下的神仙也要被我们屠干净了。
“每个房间都是封闭的,进去了下一个门,原来的门自会锁上。”精卫走到我们来时的门,拧了下给我做示范。
咔擦,门轻轻开了。
“这是刚才那个房间吧?”我探头看。
狗哥指着那边的杯子,示意就是我之前留下的半壶水没错。
我走过去,感觉又不是很像,就是那种哪里透露着微妙又觉不出来的憋塞感。
精卫从角落找到了自己扔下的发卡,狗哥也看到了他随手摆的不锈钢盆。
自从我们开始往回走,再没有碰上过别的人。回去的房间没有题也没有钥匙,我们继续往回走,却在第三个房间回到了原点。原点处,我写卷子的笔还在,卷子和钥匙都已经没了。就好像变成了三个连续单向的房间,我们开始来回兜圈子。
我们已经来回走了五圈了,取代了一口气向前的血腥厮杀,这种重归的寂静让我们同样感到害怕。
我感到心烦气躁,抓起手边的杯子想喝一口,却喝了个空。
打眼一看,里面的半杯水早就干成了一层杯垢。
狗哥和精卫被我的骂声吓了一跳。
我把他们喊来,给他们看杯子里干涸的痕迹,“还记得小青之前说百年间没有找到我们么?”
虽然不知道这个发现有什么用,但我们三个还是原地开了个会,最后的决定是让狗哥在这个屋里留守一下,狗哥做好和我们两年再见的准备,我和精卫再走一圈。
等我再推开门,狗哥已经望眼欲穿,险些化作望夫石。
“你知道你们走了多久么,我是做好了走三年的准备,可你们一走就是三十年!”狗哥迫不及待用泪花控诉我们的罪行。
我和精卫大惊,说实话这还是第一次见狗哥哭,苦了孩子了。不过两间屋子的距离,转瞬即逝间,狗哥已经在原地过了三十年。
我问狗哥,这三十年你就这么靠着?狗哥说哪能啊,等到第五年他就受不了了,其实这仨屋子他都跑遍了,一圈圈逛荡,就是死活找不到我们。
好家伙,我们转,狗哥也转,这还套起娃了。
我感到有亿点心累,我说狗哥你和精卫再认认亲我们休息下,我也好好想想。
我打了个坐,冥冥之间却听到什么声音,等我睁眼之后——
哪有什么哮天犬精卫鸟,不过都是大梦一场。我在宿舍里半睡半醒,一看手机才六点零一,离七点的闹铃还有整整一小时。
做梦真是神奇,在梦里我过了那么久,久远到都快忘了自己是个人,真以为自己是个灰毛小熊猫,天天晒肚皮。
等我闭上眼再睡着,运气不错,梦居然重新接上了。
我在狗哥的嘶嚎里缓缓转醒,狗哥说我一入定就是百年,他们还以为我直接坐化了。
“乖,坐化本来就是羽化登仙,我自己就是仙,怎么会忽然坐没了。”调侃完狗哥堪忧的智商,我的神智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是了,我在梦里。
我找到了带狗哥和精卫平安出去,化解量劫的方法。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但是看过《易经》的可能知道,易经里写的却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遁去的那一线生机,是人。
这整个塔里,或者说这个梦中世界,满天神佛,由人升仙的不少,但芯子还是人的只有我一个。
我不是劫中之人,我是化劫的那把钥匙,也是出塔的门。
其实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还是觉得自己很伟大的,毕竟这还是第一次在梦里当英雄。我感觉身体在发光发热,马上就要四散开融入这个梦中世界。
在狗哥精卫复杂的目光中,我摆了个自由女神的姿势,高喊,“为了部落!”
那一刻,我变成了光,我是新世界的万物,是梦中洪荒新的盘古。
就在我即将散于天地准备醒来的时候,看着狗哥激动的目光却心头一坠。
我忽然想了好多。
塔里无岁月,狗哥是怎么分清的时间。五年,三十年,他怎么算的这么准。为什么我们会碰上孤身一人杀出来的小青,小青又用一种嘶吼的方式和我们控诉天道的不公。
狗哥在三个房间来回兜圈的时候,为什么从来没有碰上过我们。大家都是神仙,但日子久了也会在房间里活活困死,僧多粥少,这是大家厮杀的缘由。
那为什么,狗哥活了三十年,还活蹦乱跳。
我们真的在塔里待了百年么,还是说小青也不过是套中一环。如果狗哥骗了我,那他是为什么......
等等,为什么塔里有高数有理化生,那他们对我梦外的过去了如指掌?那真的是我的过去么,还是他们巧妙编造的记忆?
那我中途醒来这一下,是真的醒来了么,还是为了暗示我,化身应劫不过如此,都是一场梦罢了。
最后的最后,我想起来千百年间,我看过多少部族应劫,紫霄宫高于九天不受天道拘束,我却是安然无事的,又哪来的必要把我带到玲珑塔避世索居。
我想问老祖,为什么偏偏是我,却是已经问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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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把钥匙重新出现,化作三道身影,神农氏和二郎神对着鸿钧老祖拜了三拜,“我等道门此间谋划应劫已久,全靠老祖早做准备,将那有补天气运的浣熊从小培养,如今才保一家安全。”
老祖伸手,哮天犬和精卫连着整个玲珑塔化作几条气运归于掌中,“此事已了,休要再提。”
原来那整座塔,都是老祖一个分身创的小世界,倒真是惟妙惟肖。
“就是可惜了不浣。”
鸿钧合道后,到底是与天道一般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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