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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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燎,写什么如此入神?”
“婚书。”方子燎头也不抬道,“阿允说他这次打了胜仗就要回去娶他心爱的女子,但阿允不会写字,便托我替他写份婚书。”
“阿允竟有喜欢的女子了?他才多大?还没满十四吧。”元渡惊讶道。
“比你小了六岁,今年该是十五,想当年我们在渝城救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娃娃,现在都已经长大了。”
“是了。”元渡放下了手里的利刃,又脱了沾了寒意的盔甲,才去凑到了方子燎的跟前,瞧他写的东西,“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同心同德,宜室宜家。”
“如何?”方子燎满眼期待。
“甚好。”元渡忍不住刮了下方子燎的鼻尖,“子燎,我忽然想,我们俩之间也该有份婚书。”
方子燎听后,耳根滴血,挑头将毛笔尖对准了元渡,脸上有几分不自在,“你我两男子,要什么婚书?”
元渡笑,“拜堂是不成了,但别的东西,人家有的,我也想都给你。”
方子燎斜他一眼,他平时最听不得元渡讲这些混话,但每次真听见,心里又欢喜得不行。他老实将毛笔尖收了回去,重新取了张新纸出来,“你想怎么写?”
“我文采不好,不如也请子燎相公替我想一想?”
“什么相公?谁是你相公?”方子燎羞愤地掐了一把元渡的手背。
元渡也不恼,伸出手臂将人揽在胸前,“当然是我。”
“臭不要脸。”方子燎骂完了,也出完气了,兀自叹了口气,然后提笔在纸上写道,“合卺逢春月,芳菲斗丽华。元渡与方子燎从兹缔结良缘, 白首永偕。”
…..
“缔结良缘,白首永偕。”沈羡安怅然若失地坐在床上,喃喃自语,“竟是段好梦,他们两个总是出现在我梦里,也是与我有缘,只可惜始终看不清脸,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但沈羡安还是觉得元渡将军与怀清相似,哪怕脾性举止身份各不相同。
沈羡安揉着宿醉昏沉的脑袋起身,想去寻壶水来,却发现窗外竟白茫茫一片,“下雪了?”
福礼正好提着饭菜推门进来,“是啊,今早突然就下了,世子,您醒了?”
沈羡安披衣靠在床边,望着雪景出神,他记得昨晚自己在亭子里喝醉了之后见到了怀清,但之后的事…..
沈羡安看着福礼忙里忙外的身影,问道,“昨晚怀清师父….”
“哦,昨晚世子您喝醉了,是怀清师父送您回来了。”
果然如此。
“我可有失态?”沈羡安问。
“不知,当时房中只有您与怀清师父两人,不过怀清师父说您醉的厉害,倒头就睡了,想必没有失态。”
沈羡安脸却烧起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神智不清,说了许多混话,难道真的只是错觉?
“怀清师父何时走的?”沈羡安又问。
“应该送您回房之后没多久就走了吧。”
“是么?”沈羡安心情失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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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他了?”同心停下了手里的木鱼,抬头见到怀清半湿的衣裳,“外边下雪了?”
“天将亮时,下了片刻。”
同心倒了杯热茶递过去,“这么冷的天,小心得风寒。”
怀清接过去,却并未喝,仿佛在心里掐算着什么重要的事情,过了一会儿,他才开了口,“他的命劫要到了。”
“这么快?”同心面色凝重起来,“怀清,当真除了换命符,别无他法了吗?”
“是,此命劫他注定难渡。”
“当年我路遇王府,虽然算出他二十岁那年有命劫,但我总想着不至于会要命的,早知如此,我就该狠了心把他带走,让他皈依佛门。”
“因缘际会,和合而生,一切皆是注定。”
“你真要拿你自己的命换他的命?”同心问完又自言自语道,“我不该再问的,从你心头剜血制了换命符时,我就知道你的决定。”
“我死后,还请你多照顾他些。”怀清道。
“自然。”同心眉宇间尽是化不开的忧愁,“只是没成想,你与他竟两世都不得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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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年关已至,府里府外一派生机,皆忙着张灯结彩,辞旧迎新,连沈羡安的窗户里也被小丫鬟贴上窗花,说是看着喜庆。
沈羡安一贯在这些事情上也不在意,便由着他们去了,好歹看上去确实不那么冷清了。
济阳王近日都不在府内,但府内却平白多了好些守卫,沈羡安坐在屋子里看书,隐约听见福礼在外边与人交谈,说这两天要好好保护世子和王妃。
沈羡安心想,莫不是府里出了什么大事?他把福礼叫进来问话,福礼却说是到了年底,府上来往的人多了,怕出什么乱子。
沈羡安半信半疑。
福礼犹豫了半天,又补了一句话,“世子,过完年,您就满二十了。”
二十?沈羡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见着福礼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才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命劫。
“怕什么?”沈羡安笑起来,“先不论那和尚说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也不至于就挨不过。”
福礼叹息,“世子,您定会平安无事,福礼会誓死保护您的安全。”
沈羡安去院里折了一支红梅插在了床头的白玉瓷瓶里,闻着缭绕花香,又神思倦怠起来了,只是这次他眼睛还没闭上,王妃就进了屋子。
“母亲。”沈羡安立马清醒了过来,“何事劳母亲亲自过来?”
“安儿,”王妃面色憔悴,一脸忧愁,但还是故意装得没事的样子,“明日你替母亲去莞城探望你外祖父可好?”
“明日?”沈羡安疑惑不解,“后日便是年关,怎的如此着急,再者莞城远在千里之外,过去也得一月有余。”
“你外祖父传信来,说是身体不好,想儿孙多陪陪他。”王妃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容,语气里却透着急迫,“安儿,你答应母亲可好?母亲已经将马车行李干粮都替你准备妥当了。”
“母亲。”沈羡安就算再蠢笨,也看出了王妃的不寻常,再加上府上平白无故多出来的护卫,福礼说是担心命劫才布防的,沈羡安当然不全信。
那和尚只说二十有命劫,又未具体说是何时,怎么就如此巧合,再联想到济阳王近日的忙碌,沈羡安虽然从不过问朝堂上的事,但到了此时,也觉出不对来,“到底发生何事了?难道是父王….”
王妃脸色瞬间苍白,眼神闪烁,嘴唇微颤。
沈羡安先是瞳孔微震,继而惨笑,“父王还真是野心不改,当朝皇帝乃一代明君,仁厚爱民,盛世繁华,父王真是糊涂啊,五年前,与父王交好的顾将军以通敌叛国之罪被处死,我以为那时父王就该有所收敛。”
“安儿!”王妃红了眼眶,“听娘的,你快走吧,万一….娘不能让你有事。”
“母妃,我不走,济阳王府上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沈羡安道,“谁又能走得掉呢?”
王府的灯长明一夜,沈羡安透着窗子瞧着廊下挂着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曳,与床头的红梅遥相呼应,沈羡安不知不觉又入了梦乡。
敌军来袭,战火纷飞,方子燎望着床塌上熟睡的人,不舍地吻了他的额头,然后义无反顾地披上了元渡的盔甲,走出了营帐。
“方副将,此番贼子让元渡将军单枪匹马入敌营,才肯放了安贤王,这其中必定有诈啊。”
方子燎站在烽火台上瞭望,“将军旧伤未愈,不可上阵,贼子虽然对将军了解颇深,却并不知道将军面貌,我替他去。”
“方副将,不可,贼子明显就是要请君入瓮,去了就是送死啊。”
“现下粮草告急,士气不足,若不去,敌军进攻,我军必败,不如我去拖延他们一番,等到杨将军带领的援军到来,再将敌军一举攻下。”
“方副将,您不可以身冒险,我愿替将军上阵。”
“论假扮将军,我自知没人比得过我,其他人三两句话就得露陷儿,还是我去,不用再议。另外,等将军醒来,告诉他,等我回来必请他喝红梅醉。”
少年热血挥洒沙场,方子燎单枪匹马闯入敌营,假扮元渡硬生生与敌军周旋了两日,虽只有两日,却足够让局势逆转,绝处逢生。
利刃刺透身体的那一瞬间,方子燎并未觉得难过,只是有些遗憾,他还没给元渡尝一尝他亲手酿的红梅醉。
漫天黄沙中,元渡率领援军赶到,势如破竹,大杀四方,把敌军打得抱头鼠窜,回程路上,其他人都获了不少的战利品,金银珠宝,丫头美人。
而元渡,只有方子燎一具凉透了的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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