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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渡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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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以正月二月甲乙之日,平旦,沐浴斋戒,入室东向,叩齿九通,平坐,思东方东极玉真青

-----正文-----

叶渺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带着叶通通从冰原赶了回去,从冰原赶到幽涉海边的叶家本家一般需要两天,叶渺却等不及那么久。父亲骤然病逝,顾秀生死未卜,顾籍挑在她出任务的时候动手,摆明了就是要她分身乏术。

她捏了一步千里的法诀,这种法诀能突破大部分空间法阵的禁制,本来是禁术,她还未到修习的时候。恐怕用完了就要遭反噬,叶渺心知到的越快越好,大不了就是反噬,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甚至来不及去为父亲的死感到悲伤,眨眼间前面已经是本家的重重楼阁,她身形一晃,顷刻就站到了清明堂的高台上。

“叶英!你给我出来!”

冷冰冰的语调强压着怒气,大概是还顾及着他作为少堂主的一点面子,叶渺才没说出那个“滚”字来。冷冰冰的语调强压着怒气,声音聚成一线传了进去,高台下的弟子没听见她说了什么,却感受得到言语中的压迫力。此刻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茫然又惶恐地,无一例外地偷眼望着上面凌风而立的清峭身影。白衣猎猎,在风中鼓动不已,冰霜严酷的气息弥漫四散,冻得清明堂整个的温度都直直朝下降了一片。

正厅中走出来一个青年,正是叶英,叶通通惊喜道,“大师兄,你从顾家好好回来了!”

叶英瞪他一眼,“谁让你去冰原的?你一天不见人,师娘都急疯了知不知道?赶紧给我回家去!”他叫了两个弟子护送叶通通回香雪庭,然后就看见叶渺抱着剑立在堂下,一言不发。

叶英不愿在这儿和她多说,低声道,“你先跟我进去。”

叶渺理都没理他。

叶英回头看她一眼,叹了一口气,“你何苦此时再追问我?”

“顾家事发后封闭了一整天,顾籍对外说得是顾秀两天前闯入云迹轩,杀了三名侍女,紧接着顾舒便逝世了,当天就入殓。顾籍令手下指证是顾秀谋杀弑父,将她押入堂中审讯,审了两天也没结果,顾籍证据不足,暂时也拿她没办法。”

“顾籍有什么本事,就凭他,能擒住顾秀?”叶渺抬起头,“你相信是顾秀杀的人?”

叶英默然,“你我自然不信,但当时很多元老都在京城本家议事,顾籍是突然发难,切断了顾家内外的消息。不疑本来到的快,应当是先中了陷阱。等到其他人赶过来时……已经晚了。昨日我随家主去顾家,他对我们倒是颇为礼待,看不出什么端倪。个中真相,只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叶渺微微冷笑,“他悄无声息地就将父亲入殓,连我都敢不通知,我看他是做贼心虚。”

她跟着叶英走进去,将冰剑收起来,先换了一身素服,然后就在她书架上那一堆符咒里翻找起来。叶英在外面等了她一会儿不见,过来看到,“你这是找什么?”

叶渺头也不回地道,“《符灵剑文辑录》的第十一卷。”

“那是禁术,你找那个做什么?”

叶渺又翻了一会儿,大概是从书堆里找着了,“我学过的禁术难道还少了?借我把剑,刀也行。”

叶英皱眉道,“你要干什么?”

叶渺从书上熟练地撕下来一页藏在袖子里,神情冰冷,“我去宰了顾籍。”

叶英被她这骇人听闻的思路吓住了,连忙伸手拦到,“你别乱来!顾籍现在是顾家准家主,择日就要举行继任仪式,你现在动他,回头惹了顾家人的众怒,家主也救不了你!”

叶渺冷笑道,“父亲既去,顾家下一任家主就该是顾秀,何时轮得到他了?他还敢把顾秀下狱,我看他才是活腻歪了!”

他是在觉得和叶渺争得头痛,他这个师妹从小术法天赋极高,后来又成了家主选定的继承人,只要拿定了主意,谁劝都没用。正僵持不下时,外面有个小弟子忽然跑进来,“大师兄,顾家那边的最新消息,执法堂判决结果出来,他们把不疑师姐关进请室了!”

叶渺蓦然回身,“你说什么?”

请室是顾家最古老的刑狱,里面关押的从来都是死囚,从来没有一个活人能从那里面出来。顾籍这么做,分明就是要她的命!

不能再等下去了。叶渺当即从架格上抽了一把长剑。叶英急急按住她,“顾籍在顾家守卫重重,你即便杀进去宰了顾籍也出不来了,那顾秀怎么办?”

叶渺静默片刻,“好,那就暂且留他一命。”

叶英这才松了口气,叶渺道,“你还不给我让路?”他连忙侧身让开,见叶渺手上仍提着那柄剑,忙问道,“你还拿着斩尘剑做什么?”

“我去掀了请室,带顾秀回来。”

这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叶英惊怒交加,“你疯了?你知不知道顾家请室是什么地方?那里从来就没有一个活人能走出来!顾秀已经进去了,你还要去送死吗?”

“我知道顾舒前辈素来爱护于你,不疑是他唯一的女儿,又和你交好。你们两个一贯惺惺相惜引为知己,必然视顾籍不忿。但是不疑现在既已进了请室,那也就是……再说,顾籍多次跟我们示好,他马上就能成家主,倘若是他继任,与我们必定大有裨益,届时也可保不疑性命无虞。何况你手里还抓着他的把柄,不过忍一时,日后要怎么处置还不容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可亲自去同顾籍师兄说,让他放不疑一条生路便是。”

叶渺漠然的在心里想,“那我还能见到活的顾秀吗?”

她轻飘飘地看了叶英一眼,叶英到嘴边的话居然一时说不出口,就那么卡在了那里。

叶渺冷声道,“谁告诉你顾秀死了?请室又如何?有进无出又如何?我偏要闯,你大可以来拦我。让开!”

话音刚落,叶英面前就只剩下了一片冰霜之气。他伸手抓了一个空,只好怅然收了回来。叶英沉沉的叹了一声,无可奈何地拾起地上那枚被留下做信物的冰刃,唤了一声侍从。

“去请顾籍师兄过来吧。”

顾家请室不是整片大陆最古老的一个监狱,却一定是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一个。请室里不止有精巧繁密的重重机关和千年不散的寒邪鬼魂,还有历代家主亲自留下层层加固过的封印,足以当得起它“非请勿入,有进无出”的名声。顾家族志中数百年来没有一道关于擅闯请室成功的记载就是请室可怕之处最好的证明。

不过很快就会有了。

叶渺心道。站在请室门口居然感觉不到一丝泄露的怨气,这也足以说明了里面的结界是多么的严密强大。请室没有守卫,因为被关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从那里走出来。

两边延伸着青砖的石墙,屋顶上乌金的瓦片,黑铁和秘银浇铸的大门承载着盘水加剑石的镇压。那一柄石刻的长剑悬垂在门口,仿佛要把每一个从这个门里走进去的人都一剑钉在地上。

叶渺抬头看了一眼门前血红的请室二字,抽出斩尘剑就走进了那一片浓稠阴冷的黑暗里。

她本来修习的是冰系,却也难得地感到了这里面刺骨的寒意。甚至不光有寒意,还有黏稠的、海水一样冰冷的流动的怨气,时时刻刻缠在人的身上,一分都不曾停歇,直缠得喘不过气来。请室里没有一丝光,她打了一团冰心火,幽幽的蓝色火焰照亮了一片地方,却在一尺之内就不合常理地迅速暗淡了下去。似乎还有人形的怨灵和鬼魂,喀嚓喀嚓地噬咬着火焰的光芒。

更准确地说,它们是在吞噬那上面的叶渺所施加的灵气。

叶渺悚然一惊!

请室流传在外的名头,都是它里面的机关多么厉害,怎样精巧繁复,令人防不胜防。甚至曾经有一个机关大家为了一睹请室机关的精巧,心甘情愿请入请室。当时的家主是他的好友,却也不能同意这种请求,自然是拒绝了他。但那位大家居然在几年后做下了一件最疯狂的举动——一举连杀十二名顾家子弟。

犯下这种令人发指的重罪,他居然还没有逃走。当时的顾家家主是他的朋友,第二天就在他的机关室里找到面带安详微笑的机关大师。事已至此,他最终如愿以偿地进入了请室。后人记载,他被关入请室后有人在附近听到尖利凄惨的嚎叫,声音已经完全扭曲了,没有人知道那是不是大师的。

而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她一路走来踏入的明明是一个虚空之界,根本连实体都没有,哪里来的机关?

整个请室,就是榨取灵气的无底洞。只要是有灵的东西,或人或物,到这里都会被他同化成一样的怪物。失却灵气就意味着失却神智,难道说这里的人会在濒死之时出现幻觉,所以才会认为这里有机关?

所有被关进请室的人都不是被什么机关杀死的。他们同化在了那一片怨气之海里,最终成为那些只知怨毒和贪婪的亡灵,然后受到结界的封印再也走不出去。

这就是为什么请室有进无出的真相吗?

当年来到请室的人都没能等到来救她的人,鬼魂只能在这样刻骨铭心的绝望中化成了怨灵,然后拉着后来的人一步步陷落。而企图把人救出来的却不甘心离去,只能一同泥足深陷,在这里消磨了成一具枯骨。千年来没有人能走出请室,那它吞噬灵力的能力如今又是多么可怕?顾秀现在……究竟是在等她,还是已经……

不!叶渺随即切断了这个想法。等不到又如何,哪怕顾秀化成了怨灵,她也要把她带回去。

哪怕把这个请室翻过来也在所不惜。

叶渺缓缓在胸前划下一个七芒星的符号。这是她所知中力量最为强大的咒印,传说代表着只有神才能掌握的力量。凡人贸然使用,后果不堪设想。她此刻却只是冷峭的一笑。

那也很好,就让神的力量来摧毁这个不该出现在人间的地狱吧。

叶渺的周身升起莹然的光华,在黑色的粘雾中此消彼长。在这种怨灵之海里,身上是不能有一丝伤口的,否则毒气就会借机侵入体内。运气好的话只需要截肢换血,运气不好……就是药石罔效之境了。

她一步一步地朝前走,斩尘剑在空中格挡开盘旋激舞的黑影。这条路越往里就越是凶险,怨灵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它们似乎并不被这怨气的沼泽所干扰,而叶渺却不得不受掣肘。她缓慢的放出一丝神识,试图寻找顾秀的所在,然而得到的结果却是一丝生气也没有。

她不信顾秀会就这么死在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那缕神识已经染上了毒气,叶渺不能再把它收回来了。只能横剑一割,任由它迅速地被怨气吞噬消散。

就算神识探测不到,顾秀也未必便死——叶渺不死心地想。躲避神识追查的办法有的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能躲开神识就意味着一样能躲开怨灵。顾秀说不定是早早就设下了什么阵法。

可是不用神识,她又有什么什么办法找到顾秀呢?叶渺抿着唇停在了原地,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到骇人的想法。

她望了一眼面前幽深不见底的黑暗,猛然横剑在左手手腕上一割,鲜血登时迸溅出来,周围的怨灵似乎发出了一声狂喜的嗥叫,更加疯狂地向她扑过来。叶渺右手长剑急转,雪亮的剑芒连成一片,堪堪挡住了怨灵的攻击。她忍住剧痛,咬着牙拿另一只手的食指蘸了血,一字一句地在空中写起咒文来。

这是追踪符的咒文,借助她的血为媒介,无论是在什么地方,总能找到同源之血。血色的符咒蒙了层淡淡的银光,转瞬就在黑气中黯淡下去。一遍又一遍,鲜血已经在脚下流成了一片,追踪符给出的提示却还是那么的模糊和渺茫。

叶渺已经感受到了失血过多所带来的晕眩。这种程度的伤势放在平时对她而言也不过就是一夜就能痊愈,可眼下却偏偏容不得她分心调养。她勉力拄着剑撑在地上,防止自己栽倒下去。神思恍惚中却看到了地上积聚的那滩血受到指引一般的,缓缓地朝着一个方向流了过去。

叶渺蓦然睁大了眼睛。

血在请室里当然不可能向外面一样凭着地势高低流动,这里连“地面”这种概念甚至都不存在,一切都只是一片虚幻。像这种被她主动放出体外的血,只会被怨灵压制得聚集在她身边。能主动朝着一个方向聚集就必然是受了咒文的灵力驱动;而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顾秀还活着!

她心中随即迸发出无上的欣喜来。指尖驱动着灵力发出明亮的光芒,鲜血在虚空之中迤逦流过,曲曲折折地在浓稠的黑暗中劈出一条路来。叶渺怀着一种无上复杂的心情走在这条路上,冰霜在她的身边缓缓凝结。空间里怨灵激荡起的风声、粘稠的怨气之海似乎都被这没有一丝生气的寒冷岑寂冻住了。她已经能看见前路微弱的亮光和隐约可辨的黑铁锁链。叶渺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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