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明知是钩子还上赶着咬的蠢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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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后工作变得繁忙,交接的日期迫近,全项目组的人加了近半个月的班,一个个要死要活的。
朱岩润累得每天回家倒头就睡,第二天再拖着疲乏的身子上班,连给许至奕发消息的时间都挤不出来。而许至奕也很忙,越到后期出现的问题越密集,甚至有几天凌晨才离开公司。
两个人明明在同个公司部门,同一个楼层,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没心思谈情说爱,但只要在食堂偶然碰面,朱岩润都会受到微信消息,只一句,让他多吃点。
然而没什么作用,工作强度摆在那,吃再多还是瘦,朱岩润也胃口不佳,同事经常点夜宵,每次问他都说不要。
终于捱到月底,齐小夏把所有产出的文档发送给严经理,扶着额头长长舒一口气。但还没到真正可以放松的阶段,下周要去北京出差,同第三方对接。
今天是周五,正常下班。上海入秋后气温适宜,朱岩润换上了薄款卫衣。向齐小夏告别完,他到一楼大堂,站在门边发消息,问许至奕下没下班。
手机没有动静,他的身侧掠过许多下班的同事,夕阳余晖穿过建筑玻璃窗投入室内,冲淡了每个人脸上的疲色。
朱岩润等待着,心里默数,超过三分钟他就走了。前台上方的电子表跳了五次,工作人员疑惑地望向门边那个清瘦的男人,他似乎在等人。
许至奕的回信姗姗来迟:我还要加班。
他需要整合并检查文档,偌大的办公楼十层灯光全黑,只剩总监办公室的一盏。
朱岩润:好吧。
他发送一个安慰的表情包,终于迈出了公司大门。
周末的休息时间用来收拾行李,朱岩润睡了一天,养回点气力。周一一早许至奕把小香猪送去了宠物托管中心,之后乘坐预约车直奔机场。
严经理带第二组飞广州,齐小夏这一组由许至奕带去北京。几个人分错而坐,朱岩润被陌生人夹在中间,姿势略微局促,许至奕路过时瞥了他一眼。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许至奕叫他来找自己。朱岩润小声对旁边的人说:“借过一下,谢谢。”
他朝机尾走去,一眼就看见了同样坐在中间的许至奕,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触碰,许至奕轻轻点了点头。
那一排的人起身,许至奕站在过道,对他解释:“我和这位先生商量换了座位,你坐这个靠窗的位置吧。”
朱岩润连忙对那个人道谢,麻利地坐过去,许至奕坐在他身旁。
这一桩插曲定让其他同事眼见了,朱岩润望着机窗外,手机在兜里嗡响,没管。
两个多小时的里程,中途困意袭来,朱岩润歪头睡了一觉。他的双腿原本紧闭着,意识溃散后便放松了,碰到许至奕的腿就不再挪动,许至奕侧眸,腿部暗自用力,支撑着朱岩润。
飞机遇到气流颠簸,顶部的灯灭了,朱岩润倏地惊醒,迷瞪着眼看向左手边,许至奕端正地靠着椅背,侧脸轮廓优越,在闭眼假寐。
朱岩润的心落回实处,手扶着后颈扭扭。
飞机平稳落地,酒店接机的商务车在停车场等候。碍于领导在前,朱岩润的同事不好八卦,齐小夏频频看向朱岩润,在朱岩润投来迷茫的视线后又迅速地转过脸。
一路上车内古怪地沉寂,司机试图活跃气氛,可领导不是个乐于攀谈的人,下属便也不作声。到达酒店,所有人下了车,除了被八卦的两个,其他人都暗地里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公司大方地安排每人一个大床房间,大家入住妥当后,单独外出觅食抑或三两相约。朱岩润坐在床沿上回复爆炸的微信,一概归拢为许总监人好细心,他有些晕机。
信不信随意,八卦风刮得快散得也快,齐小夏问他还难不难受,楼下有药店。朱岩润心里淌入一流暖洋,趁现在空闲,要请齐小夏吃晚餐。
正在老字号店等上卤煮火烧,齐小夏捧着手机“咦”了一声,朱岩润问:“怎么了小夏姐?”
齐小夏没吱声,低着头打字,过了一会儿才说:“看群里。”
朱岩润解开手机,群里齐小夏发了一则通知,音尔公司负责团队因天气原因,飞机改签,后天才能到北京。
这证明他们明天会有一天的空闲时间。
北京的气温较上海低,他们出门时套了外衣,店里热气多,齐小夏边脱外衣边说:“许总监刚给我发的,看来明天没什么事情。”
“嗯,”朱岩润说,“明天可以在酒店睡觉。”
齐小夏笑道:“是呗,不过我要去商场逛逛,你跟我去?”
此时一个想法跃上心头,朱岩润摇摇头:“不了吧,我......可能有别的安排。”
齐小夏说:“好吧。我记得你是北京毕业的吧,附近的美食推荐几个地,我明天去尝尝。”
边吃边聊过了一个点,朱岩润回到房间还有些许撑,放倒行李箱拿出洗漱用品和睡衣,到浴室冲一个澡,吹干了头发扑到床上。
趴着发了一会儿呆,到酒店后他就没再联系许至奕,此刻迫切地想到对方身边,他绞尽脑汁思索着理由,酒店床单的气味涌进鼻腔。朱岩润心头一跳,刷地站起身,抽出房卡关门,朝许至奕的房间小跑。许至奕在前台领卡时他就在身后偷看,瞄到了许至奕的房间号。
朱岩润看着金色的数字,咽了口口水。走廊有点冷,他的睡衣薄,胸口有两点凸起,但朱岩润正为如何顺理成章地进入房间而郁闷,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异样。
先敲开门再说,他心想,随即抬起手臂叩了叩。
门内传来拖鞋走动的声音以及许至奕的问话:“谁?”
朱岩润清清嗓子,低声答:“是我。”
静了片刻,门被拉开,朱岩润先看见精赤的、挂着水珠的上身,愣了愣,视线上移至许至奕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许至奕的眉睫被水润湿,愈发黑沉,发尾滴着水珠,显而易见地刚从浴室出来。他赤裸的肌肤散着热气,高大如一堵墙似地定在门口,微微垂下头,问:“怎么了?”
朱岩润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搁了,索性盯着地面,脸上发热。
“我,我房间的床单被我弄湿了,”朱岩润抬起脸,用许至奕招架不了的圆眼睛看着对方,“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这是一个彼此心知肚明但又撇脚的理由,许至奕的眼前晃了晃,似乎回到广州那夜。他刻意维持的冷淡神情略有崩裂,目光向下落于某处,瞳仁颤了下,伸手拽过朱岩润的手腕。
“进来。”
房间摆设差不太多,许至奕在镜前把头发吹干,只穿一条短裤,倒是不怕冷。他抓起床头柜放着的手表,看一眼时间,刚过十点。
本来打算最后检查一遍项目文档,但明天没什么事,许至奕看一眼书桌摆着的笔记本,说:“睡吧。”
得到应允,朱岩润轻捷地滑进被窝,乖巧地占据一侧。许至奕关了灯,掀开被子躺进来。
待双眼适应黑暗后,朱岩润慢吞吞挪动身体,靠近了许至奕,他撩起自己的上衣,然后抓着许至奕的手,放在自己暖乎乎的肚子上。
隆起的肉消了,许至奕的掌心覆着一层稍稍塌陷的肚皮,一言不发。
没得到反应,朱岩润略微慌神,许至奕最喜欢摸他的肚子了,他双手握着许至奕的小臂在自己的肚子上滑动。许至奕的手似乎僵硬了,好像忍无可忍,手掌忽然用力地抓着没几两肉的小肚子,哑着声问:“肚子上的肉呢?”
“没啦。”朱岩润受着肚子上的力道,悄声回答。
许至奕画圈着揉,继续问:“哪去了?”
朱岩润的语气略略失落:“我也不知道,一晃眼就没了。”
他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肉为什么消失了,连同被许至奕喜欢的资本也一并弭除。朱岩润急需证明自己:“会回来的,我以后一定多吃。”
许至奕的动作变轻:“我要你多吃点是因为你太瘦了,容易低血糖,涨一点肉不坏的。”
“想你健康。”
听完,朱岩润毫无缘由地道歉:“对不起。”
许至奕抽回手,把他的上衣重新拉正。朱岩润像做错了事,鼓起的勇气如同气球被人戳破,他躺在床的中央,不动声色地开始往回挪腾。
后腰被人按住,许至奕贴过来,精壮的臂膀搂着朱岩润,声音含有笑意:“你跑什么?”
自从国庆过完,朱岩润就没再近距离接触过许至奕,没怎么说话,也没什么进展,今天坐飞机许至奕也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害的朱岩润怯胆,一直悬着一颗心。当下被许至奕抱着,他有点眼热,挣扎着要钻出怀抱。
“放开我......”
许至奕的手臂渐渐收紧,故意纳罕着问:“为什么?你自己跑来我房间要跟我一起睡,钻我被窝,还让我摸你肚子,这时候想着要跑了,不觉得晚了吗?”
“你!”
都是装的,朱岩润恍然,他就像明知是钩子还上赶着咬的蠢鱼,被许至奕一次次恶劣地勾引。
更蠢的是,他不知道那是鱼钩,许至奕甚至连饵都没放。
朱岩润绝望地想,他这辈子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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