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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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有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数字时仍心下一震,沈知晗忙问道:“你不是说影响非常微小么?”
柳柏衍答:“三百年前确实是的。”
沈知晗:“可是灵力衰退,是八百年前开始的。”
柳柏衍:“我不知道他遵循着什么规律……我发现之时,影响并没有这么严重,可是每过二十年,就好像比上一次时间流转更快不少。”
“比上次更多一倍?”
“不是,不到一倍,要少许多……只是三百年前至今,又经过十五次增加,已经十分夸张了。”
“如此大的影响,也无其他人发觉不对劲么?”
柳柏衍摇头:“他们只能觉察自身修为在何时修炼进益最大,却只有我能感受到时间作用于身上差异。”
“我刻意关注过分神期境界之人,他们大多隐在深山老林,灵气充裕之处修炼,无人找得到他们所在。少数在这期间陨落的,却也只是个例,且从前便常有寿元不满陨落之事,也少人在意。”
“至于更低境界之人……影响反而比高境界之人低许多,也许元婴期,只少了不到数年,若是在这期间突破境界,寿元也会相应增加,便更难发现了。”
沈知晗道:“自一百年前,已无人再能突破分神境。”
柳柏衍“哈”地应和,“那可不是么?最上方的人无法前进,后续之人修炼愈加困难,长此以往……”
他没有说全,沈知晗却领会到话中之意,心中除去惊愕,再便是深深哀戚——随着日渐衰竭的灵气,所有修道之人肉眼可见地,正缓缓走上同一条死路。
待世上目前所有分神境之人陨落,连整个境界都将不复存在,再往后是出窍,元婴,金丹……直到某一天,连突破练气都将成为困难。千万年来底蕴深厚,天才频出的瀛洲大陆,最终落得如此下场,飞升沦为笑谈,修炼一途也终将不复存在。
沈知晗将回雁峰所藏阵法之事告知,问道:“师兄常年研究符咒阵法,可知道如何推算出另一处阵法所在之地?”
柳柏衍沉默半晌,站起身,松散的外袍送肩上滑落,便只着一件亵衣到藏书阁最末之处,抬手从高格凌空取下一本掌心厚重书籍,窗外阳光照射,空中碎碎散散浮满尘埃。
粗略翻过几页,柳柏衍问道:“珠联璧合初始阵法便需要巨大的灵力支撑,若没有猜错,应当便是八百年前那次被觉察灵力变动。即使如此,开启仍需要不止一位当世至少合体境界大能同时倾力,而这会使他们灵力枯竭,好不容易修炼自此,是什么让他们宁愿舍弃修为,也要造出这座大阵?”
沈知晗道:“师兄长我许多年岁……可知道八百年前,究竟有谁曾是合体境?”
柳柏衍:“师弟真是说笑,我也不过三百年岁,况且那时并未出现灵力衰竭,有天赋之人并不少,合体境并不如现在艰难。”见沈知晗面上遗憾,又道:“只讲我知道的,南华宗上上任宗主周锦鲲,昆仑山寒魄门门主常驰,天陵派奉正祖师相枫中,无定门长老坎水,魔域尊主孤灯,皇室客卿万俟袅袅,及名动一时的采花盗五蕴皆为合体之上修为。”
话到一半,柳柏衍瞳中忽地闪过一丝弧光,恍然高声:“是了,是了!”
藏书阁低层有不少普通弟子,柳柏衍这一声叫喊怕是引得不少人好奇,沈知晗忙捂住师兄因激动还要讲些什么的嘴,惊道:“师兄!”
柳柏衍甩开他的手,呼吸平复几分,“无事……无事,是我想到了,另一处阵法可能存在之地。”
沈知晗见他模样,脑中灵光一现,道:“师兄是说,周……”
柳柏衍接到:“是,那时的当世第一周老宗主陨落之时已是渡劫期,寿元近三千年,可他只活了有一千八百,便急忙传位于当时不过分神期的周鹤礼,再听到消息时,便是他在练功时走火入魔不慎陨落……那时,正正是八百年前。”
“巧合的是,另一位合体末期,魔域尊主孤灯,一样寿元未尽,同样在八百年前陨落……奇怪的是,从未有人亲眼见过他们离世,两人却都失去了踪迹。若说这是偶然,是否太过没有说服力?”
“传出这二位陨落之时,恰好被三大宗派确认世间灵气衰弱,修士皆自顾不暇,哪有人还有心思在意其他?”
沈知晗心领神会,“所以,珠联璧合一处在南华宗,那么另一处……便是那位凑巧与周老宗主同一时间陨落的魔尊了。”
柳柏衍:“虽未能见到真容,可听说那前任魔尊孤灯向来是个自大骄狂之人,他怎会与正派之首南华宗扯上关系?”
沈知晗疑惑道:“除非,他们能得到的好处大到不在乎是魔或是正道了,且愿意为之付出生命。”
柳柏衍:“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有什么……能比人人向往的飞升更吸引人呢?”
修炼之人,不论艰难险阻,到最后不也只为求一个飞升,究竟还有什么,能让两位合体期以上大能自愿放弃飞升的机会换取。
沈知晗同样陷入苦思之中——照程蔓菁说法看来,祁越应当毫无例外,每一次重复中都成为了魔尊,可那时的他已经算不上一个正常的人,自然不会去探寻未澜城中藏匿的阵法,更不用提被他百般折磨的沈知晗。
或许情况使然,他竟想道:“既然祁越总要成为新任的魔域尊主,那为什么不能依靠他,去探寻未澜城中潜藏的另一道阵法呢?”
翌日,沈知晗欲再寻找柳柏衍商讨,却被临出门的周清弦阻拦,直白道:“你昨日去了长虹殿。”
沈知晗并无隐瞒之意,“是,你如何得知?”
周清弦道:“我父亲发现他桌案物品被动过,那物件似乎十分重要,发现公善堂昨日并无指派弟子当值,当即下令排查所有长老的新入宗弟子。”
沈知晗知道自己惹了祸,无地自容道:“抱歉……”
周清弦道:“师兄,无论你想要做什么,只要不伤害到宗派与我亲人,我皆不会去过问。但我父亲既起了疑心,你便不能再同前几日一般在南华宗随意出行了。”
沈知晗低声应道:“我知道。”
周清弦提起画影,同往常一般要去修行,“我房间不会有人前来,我父亲也不会,师兄在这不要出去,便是足够安全的。”
沈知晗记得离宗前周秉常的鸿钧剑意,光是回想便已身体僵直,断裂经脉的彻骨疼痛窜上脑髓,登时打了个寒颤,应下话语,再不敢出门半步。
半月已过,听见双极峰洪钟声起——此钟只有宣告大事之时才会被敲响昭告宗门,不觉好奇,夜晚询问周清弦只得到“无事”两字回复,第二日加了一重屏障,沈知晗便再听不到房外声音,也无法行至屋外了。
他只当周清弦为自己着想,以防外人发觉,便也乖乖待在屋内。至又过两月,屏障忽被外力击破,正要提剑御敌,转身却见来人再熟悉不过——
是一身玄衣,风尘仆仆归宗的祁越。
他路行得急,凌乱发丝遮眼,轻易识破周清弦所下术法,屑声道:“我便猜到师尊在这里。”
沈知晗心中有愧,抬手替他将额发拨至耳后,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祁越道:“我若不来,师尊怕是不知要被蒙骗到何时。”
沈知晗呆滞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祁越嗤笑一声,道出一句令沈知晗从头凉至双脚话语,“我看全天下,也就师尊不知,南华宗少宗主周清弦与丹霄谷许景之的道侣合籍大典,半月后,便是在此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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