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关于我笔下主角性格的问题,在这里做一点解释。
追过我两部的读者应该渐渐了解到,我笔下的主角都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正常性格,善良的小白兔也可以很自私,很懦弱,罪恶的大灰狼也可以洗心革面,重头开始。人性的矛盾和复杂是不能用一个形容词去描写和定义的,比如灵泽性格软弱胆小,但他能为了父母而接受陈信宏的两百万,他知道这种事不对,也后悔过,但他还是接受了,因为他逐渐知道,钱真的是个好东西。
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和人相处,比如陈信宏一味的偏袒周易鸢,从始至终都站在周易鸢这一边,周易鸢出事了首先就找到了灵泽让他去做假证。站在他的立场上,周易鸢才是自己二十几年的好兄弟,灵泽只是一个外人,面对灵泽,还不如周家人更让他觉得亲近。
温明有心无力,奈何造化弄人,他是无奈的,也是被动的。他和灵泽一样,因为自身的原因,也开始变得有所保留,很多话都无法说出口,无法去兑现,他目前能做的,也只能慢慢的等待,等待身体好转的那一天,等着恢复正常的那一天,他才会把之前堆积的情感全部都朝灵泽倾泻出来。
人的观念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经历和见识多了,想法也因此得到改变。灵泽天真单纯了二十三年,被周易鸢,刘信泽骗了之后,才终于醒悟自己有多么可笑,他开始学会成长,和过去彻底说再见,但他的性格依然没变,保持着心底的那份纯真。
主角的性格有好有坏,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人,立体的一个人,不是我定义他为一个白莲花,他所做的事都要往白莲花上靠,这是非常片面的。
-----正文-----
刘信泽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
警铃响彻这个城市的天空,陈信宏从温柔乡里醒来,接过电话。
刘信泽紧急送往医院,周易鸢被警察强制带走。
灵泽瑟瑟发抖,躲在一片黑暗的地方,不知道往后的命运是什么。
温明带着伤残的身体,回到了他和灵泽的出租屋内,彻夜不眠。
赶来的刘家人铁青着脸,看着周易鸢扣着手铐,被警察一步步押到警车里。
周家人开始新一轮的拯救流程,联系厅里领导吃饭送礼。
所有人都在为了周易鸢闯下的大祸忙碌着,这个夜晚,谁都不好过。
灵泽是在两天后被陈信宏找到的,那时候他正躺在破旧旅馆里的床上浑浑噩噩,身上的钱已经全部花完了,他饿了整整一天。
陈信宏带着他买了一身衣服,吃了饭,看着收拾妥当的灵泽,他悔恨当初。
他在黑道白道都认识人,找一个人真的不是一件难事,但他却偏偏选择不去帮周易鸢找到小哑巴,如果那时候他帮忙找了,小哑巴就不会遇上刘信泽,周易鸢也就不会走上极端。
他直截了当的说:“三年前,你父母带着你去国外做手术,花了一大笔钱,现在是不是还欠着一百多万?”
灵泽神色愣愣的,坐在陈信宏对面,看着桌子上的菜也不动筷,也不开口。
陈信宏又道:“我给你两百万,你家的钱不止能还完,还能余下不少钱。”
“......”
陈信宏看了他一眼,耐着性子继续道:“刘信泽死了。这就不是一起普通打架斗殴事件,易鸢已经涉及到了杀人罪,在公安局里拘留了两天,现在已经被警察正式逮捕。刘信泽正在做尸检,刘家人在这里多多少少有些权力的,他们扬言必须要严惩易鸢,已经联系了最好的律师要给易鸢判最重的刑罚。警察迟早会找到你,在你被警察找到之前,我希望你好好的考虑一下我说的话,你是这个案子的证人,我给你两百万,你以证人的身份去证明易鸢有精神方面疾病,他就不会坐那么多年的牢。”
灵泽木然的脸终于有些松动,他看着陈信宏,还是一言不发。
陈信宏叹了一口气,喝了一杯面前的酒:“你是不是亲眼看到他们打架的场景?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易鸢的情绪都非常不稳定,每天都在想着你。如果你还念着旧情,就帮我们这个忙,到时候你随便挑一个公司,什么职位都行,我们立刻给你办入职手续。”
“......什么,旧情?”
灵泽破碎着声线,小声地问了出来。陈信宏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他刚才还有一丝希望,觉得周易鸢和小哑巴之间并没有闹得那么僵,却没想到,小哑巴在听到刘信泽死的时候没有反应,听到易鸢准备买蹲局子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反应,整个人都是非常木然僵硬的。
那打感情牌根本就行不通。
小哑巴的样子就像是被吓傻了一样,还从那天晚上中缓不过来。
“就算你不看在易鸢的份上,也要想一想你的父母吧?据说他们为了给你凑手术费,一直省吃俭用,连养老金都没有交满。他们年纪这么大了,再过几年就要退休,到时候一没有退休金,二没有养老金,就靠现在的一百多万债务,和你那规划馆的小小档案室管理员的工资养全家么?”
这话虽然伤人,但却是赤裸裸的现实。灵泽眼眶一红,就要哭出声来。
陈信宏赶紧拿着纸巾去帮他擦眼泪,急道:“你别哭啊,别人看到就好像我欺负你一样。”
灵泽哭哭啼啼的哭了一会儿,才停止住眼泪,吸了吸鼻子,终于有勇气对上陈信宏的眼睛,慢慢道:“我不要你的工作,我要你的钱。这件事......你也不要往外说,我、我之前和他们......”似乎非常难以启齿,灵泽又低下头,再次哭起来。
陈信宏了然,又扯了几张纸巾递给他:“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之前和他们两人发生的事情,我不会对外胡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为了避免警察查到你头上,那两百万我会以现金的形式给你,你再分批存到你父母的卡上。”
“还有,你可以回家了,你总窝在小旅馆又算怎么回事,现在易鸢进去了,刘信泽那傻逼也死了,没人会对你怎么样了,你以后就好好生活,忘记现在和以前发生的事,不要再出现在易鸢面前。”
说到最后,陈信宏承认他是夹带了点个人脾气。要说这辈子易鸢犯下的错误,有一半都是因为这个小哑巴。要不是小哑巴,易鸢怎么可能又被发配到国外又进去蹲局子。所以男人啊还是不要长得太漂亮,迟早会出事。
......
灵泽终于回到了家,看到年迈苍老的父母,他第一次那么悔恨当初。
如果二十三岁是一个坎的话,那他跨过来了。
在这一年,他终于知道偏安一隅是多么的令人可笑,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他好像变得比以前更加的沉默寡言,为了父母,他将扛起成熟的大旗,在这个社会中努力的往上爬。
坐在自己卧室里的书桌旁,他认认真真的想了一遍未来的规划。
纵有万千思绪,也无人去诉说,纵有万般无奈和忧愁,也学着去排解和自愈。
在做完手术后,他就变成了一个正常人,可他总是因为过去的种种而让自己困在圈里,逃不开躲不掉,不愿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愿接触新的人和事。经此一事,他好像突然就看开了,想通了,觉得之前他的画地为牢实在太可笑了。
陈信宏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把现金拿了过来,不过只有一半。
陈信宏坐在窄小客厅里看着他们家的环境,把钱推到灵泽面前,道:“我那边的消息是,你回家之后,已经有警察在你家楼下蹲点了,得到手续就会上来拿人,所以我不能待久。你不要着急,只是例行询问,可能会在公安局里待上个一两晚,等警察带你去到案发现场指证,录完笔录后就会把你放出来。我这边说给你两百万就两百万,不过我们也需要一点保障,在易鸢开庭前,我先给你这一百万,结束后,我再给你剩下的那一百万。”
灵泽默默接过钱,一言不发。
“现在我们来对一遍供词。你对警察可以知无不言,把所有的前因后果都说出来,但必须要跟警察提及易鸢有精神疾病的事。精神类的药物证明我们已经弄好,也会在精神鉴定机构打点好,结果一出来,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陈信宏给完了钱,待了没几分钟就匆匆离开。灵泽把钱收好,下午就被警察敲了门,被带到公安局里。
灵泽实话实说,在询问警察提到周易鸢是否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时,他想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后来他被带去案发现场,他看着还没有收拾的房间,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
从入口处一直到床边,都是密密麻麻的血迹,有喷洒的,有滴溅的,有拖曳的,他看了没几分钟,就控制不住跑向门口吐了。
如果在六年前他看到周易鸢打到那个校外男生全是血只是表面上的恐惧的话,那这一刻就是深刻的了解到周易鸢的强悍恐怖之处。
周易鸢平常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一个人,真要下了杀心,谁都逃不了的。
这样的人别说陈信宏让他强行指证周易鸢有精神疾病,他心里就真的要信了周易鸢有精神病的事实。
指证完,又回到警察局里路笔录,灵泽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也没有问周易鸢到底要判几年,签完字按完手指印后,才终于可以从警察局里离开。
等待开庭的这两个月里,他先去辞了工作,再回了一趟他和温明的家里。
看着消瘦的温明,他犹如大梦了千年,最终苏醒过来。那个女护工还是照顾着他,周易鸢进去之后,也就断了她一个月的工资,后来还是灵泽用自己的钱补上了工资。
灵泽每天过来陪温明说说话,扶着他下楼梯去走走,晒太阳。他注意到那个女护工对温明特别的上心,几乎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这段时间有她在,真的比他在好多了。
他把陈信宏给他的那一百万分了一半出来交给温明,温明却不接,他硬塞给守在一旁的女护工,这钱才算到了温明手里。
温明对此总是对他冷着个脸,也不让女护工去花那些钱。灵泽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他是觉得这些钱是他的卖身钱,他接受不了。
灵泽却不想去跟他解释,这突如其来的五十万不是他的卖身钱,来路却确确实实的不光彩,他做假证得来的钱,还是算作肮脏的。
他自作主张,把家里都换上新窗帘,新被套,又买上许多的药品与补品,每天给温明换着花样做吃的,一段时间后,温明肉眼可见的圆润了许多。
温明坐在轮椅上,静静看着灵泽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看到后面,居然热泪盈眶。
他还是喜欢灵泽的,可他觉得灵泽并不怎么喜欢他了。
灵泽变了许多,以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他,现在被火星子烫到都能面色不改,独自吸吮着自己的手指。以前总是显得忧愁的他,现在已经学会隐藏情绪了,他看着天上的云朵,脸色漠然,甚至面对着他,眉眼间都有一种疏离感。
两人明明靠的那么近,却好像离得那么的远。他摸不着他的心,也猜不透他的心了。
灵泽没有告诉他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事,依然是有时间就来陪他,陪他的时候往往很长时间都不说一句话,看着远处就发起了呆。
他知道灵泽经历的事情,不愿让他知道的事情,一定是深刻的,痛心疾首的。
也许跟周易鸢有关,也许跟他也有关。
他心疼现在的灵泽,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如果不是他的病,他们现在还跟以前一样亲亲蜜蜜的过下去。他花了那么长时间打开灵泽的心扉,突然灵泽就关闭了他的堡垒,站在城墙上的他反倒一头雾水。
他和灵泽离得越来越远了。
他推着轮椅走进厨房,从背后抱住了灵泽。
“小泽,我们还会不会回到以前?”
灵泽微微挣开他的怀抱,他看着眼角有泪的温明,低下头来,小声回道:“我们,我们可以做朋友。”
温明一惊:“什么朋友?”
“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我想清楚了,你要是不嫌弃我,我们还可以做朋友的。”
“为什么要做朋友?我们不是恋人关系吗?我没有跟你说分手,你也没有跟我说分手,你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灵泽看着温明,他觉得有些事并不需要掰开了揉碎了说出来,他和温明回不去从前这是事实,他以为温明能明白,但现在看来,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已经把温明当成是一个朋友了,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全都埋藏起来,克制的与他相处着,但温明明显不是这样想,他觉得他们之间还是情侣的关系。
他非常的羞愧,觉得对不起温明。在这段感情中,他已经先一步退出了,放弃了,他们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他说的是实话。他真的配不上温明,他的身心都肮脏极了,怎么还有脸去和温明在一起,跟以前一样对着他撒娇。
温明见他不说话,问出自己想问了许久的问题:“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
可他不能这么说,他不能再给温明任何希望。他的病治好后,还有大把的时光去追求更好的生活,没有必要为了他一个烂人而停留脚步,他不配。
“温明,我想了好久,我们还是做回朋友吧,这段时间......我对你,没有以前那种喜欢的感觉了......”
温明抱抱他,好像默认了灵泽说的话。
他却在心里发誓,他一定要加强锻炼,把身体养好来,接受换心手术,痊愈后,他再从头开始,把灵泽追回来。
他曾经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追到灵泽,他有信心能追到灵泽第二次。就算第二次不行,还有第三次第四次。
灵泽离开时,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难受,直接坐在楼梯间就哭了起来,他哭得克制又伤心,微小的哽咽声传进一门之隔的家里,他哭了多久,温明就在玄关处听了多久。
自那天起,灵泽都没有再见到温明,他有了新工作,是文员的职位,每天面对着电脑的时间多了起来。他对电脑不是很熟悉,以前档案室电脑里的系统用熟了就很难再适应外面的电脑,他学了好久才终于有些熟练,能操作简单的文档和表格了。
他得有一点上进心,不要总想着拿死工资,所以他从以前的单位辞职了,他要多学一点东西,以后的选择才会多起来,就不会总是那么被动的等着命运降临给他的安排了。
开庭的日子很快到来,灵泽下了班回到家,发现陈信宏站在家门口等着他,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灵泽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装的是钱,再看看陈信宏的表情,周易鸢那件事应该已经尘埃落定了。
他把陈信宏请了进去,为他倒了一杯温水。
陈信宏也不多说什么,把钱递给灵泽,沉稳道:“周家这次光是打点贿赂都花了一个亿,他们是下了血本的,加上你的证词非常有用,易鸢只被判了三年。这是约定好的钱,这两百万你也收齐了。”
才三年!!
一条人命才三年!!
灵泽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开始后悔收下陈信宏的钱,受了他的蛊惑去做假证。周易鸢不止对刘信泽,就连对他自己做的这些事,强奸,迷奸,监禁,打人,数罪并罚,哪一件事不能再多判个十几年?
可他没有勇气站出来,他只能紧紧抱着陈信宏的那只钱袋子,心情烦乱无章。
陈信宏走后,他把家里全部打扫了一遍,父母回来时,他也做好了晚饭,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坐在饭桌上吃着饭。
“小泽,你也该找女朋友啦。原先我们帮你找到的那么好的单位,你说辞职就辞职,本来我们还不怎么支持,但你新去的那个公司,带回来的奖金就有二十万。还是小泽厉害,能赚到那么多的钱,所以趁早找个女朋友,不然大了就越来越不想结婚了。”
“妈,这二十万你们就拿着,把剩下的养老一起交了,多出来的就还上那些欠债的,过几个月我还能拿几十万回来。”
“这么多钱?小泽你的新公司是做什么的?”
“......做互联网的,现在做这一行赚钱。”
“那咱们家的债不是很快就能还完?哎呀,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灵泽吃着碗里的饭,神色暗淡。他没有告诉父母周易鸢的事,在六年前他们就对周易鸢恨之入骨,他们嘴里的奖金也是他替周易鸢做假证得来的,他不敢一次性拿出来,怕他们怀疑,只能分批。钱是真的不干不净,但却是个好东西,能解决他们家里的所有事情。
......
温明终于接受了换心手术,他的身体已经实在不能再拖了,瘦骨如柴,面如枯藁。他昏迷着推进手术室里,灵泽和女护工就守在手术室外,一刻也不敢离开。
在漫长等待的过程中,他看着一旁的女护工,她就这么一直照顾温明到现在,要说没有其他的感情,他是不信的。
他低下头来,心里止不住的难过。他是希望他们两个能在一起的,一男一女,才是社会关系的终极,才能被世人所认可。温明遇上了他就会变得很倒霉,他是个害人精,不配得到命运之神的眷顾,就让他一个人在泥泞里挣扎打滚吧。
手术做得很成功,温明被推了出来,灵泽在病床上照顾了他整整半个月,每天下班都拧着大包小包东西走了进来,温明还笑他,以后不要再买那么多东西了,他哪吃的完。
灵泽笑道:“你吃多一点,以后出院了就恢复得快一点。”
温明突然道:“我出院了,你要不要搬回来和我一起住?”
灵泽脸上的笑容凝固起来,刚好女护工拿着洗脸盆走了进来,他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来,摇了摇头。
温明还想说什么,灵泽的电话就响起,他看看手机,是工作上的事,走出病房在走廊上接了起来。
后来的某一天,当灵泽提着刚买的水果上门时,却发现温明早已不在屋内,女护工也不见踪影,家里也被搬空了。
水果从手中滑落,滚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