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释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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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延轻轻地敲了敲门,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应声,便掏出备用房卡,开门走了进去。
室内气味清新,混合着沐浴后的新鲜水汽。
他几步走到卧室门口,那里的门大敞着,向内一瞥,就能瞧见床上的软被平滑,一个身影被包裹其间,正半靠着柔软的枕头,似是在休息。
床头的矮柜上,散乱着某种药剂和一支注射器。
江延迟疑了一下,还是进了卧室,进门前,他把灯调亮了些。
他坐到床侧,拿起药剂打量,口中轻声问:“那人呢?”
“走了。”江祈没有看他,闭着眼回答,“你不是看到他走了,才上来的么。”
“弟弟真聪明。”被一语戳破,江延却也不恼,他摸了摸江祈微湿的头发,笑嘻嘻地说,“看来这位朗濯是外强中干,虽然长得帅,但持久度不太够啊。”
“也许吧。”江祈睁开眼,眼神中带着些微的迷茫,“但我没和他做。”
这种话题对不熟的兄弟来说其实是很难启齿的,但江延是在他病时照顾他的人,因此,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江延帮他疏解了性瘾,因此两个人之间也莫名地多了些共享秘密后的亲近。
“啊?”江延有些惊讶,他之前看朗濯那副样子,分明已经是被自家弟弟迷得找不着北了,没想到这人面对喝醉的江祈,竟然有如此定力,“那你们干什么了?”
如果不是知道朗濯之前的所作所为,他几乎要对他有所改观了。
江祈没有回答,而是坐了起来。
柔软的遮挡从他身上滑下,明亮的灯光让腰侧陈旧的伤痕变得显眼,那是几个圆形的类似于烧焦的孔洞,清晰地印在绸缎似的皮肤上,像某种衰败的征兆。
江延不动声色扫了一眼,用指甲扣了扣药剂外壳,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换了个话题:“这种东西少用。多来几次就把人搞萎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硬挺着,还是出去随便找个人来操我?”江祈忽而冲他一笑,灯光下,肌肤像冷瓷似的泛着光,“反正已经萎了,怕什么。”
“那就找个稳定的男朋友,能长期交往的那种。”江延却忽然有些认真,“反正M国的同性是能合法登记的,我看楚煦就——”
“别说了。”江祈忽然打断他。江延顺从地闭了嘴,可眼中却流露出“我觉得你们挺配”的意思。
江祈推开他,起床穿衣服。此时墙上的挂钟已经显示6点整。
今天他要随团去考察一个文化产业项目,是一款主打两国之间文娱交流的标杆之作,如果顺利的话,今后要由两国的文化部门牵头,共同打造后续的系列节目。
“昨天那么累,今天的工作就推了吧。”江延看着他,“哥哥带你出去玩儿。”
“不。”江祈冷声拒绝,他换了一身深蓝色的商务套装,衬得整个人唇红齿白,腰细腿长,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今天我有重要的事情。”
“重要。”江延冷哼,“就为了那么几个烂人,你就要把自己的未来全搭进去?”
一根领带被递到他面前。
江延认命地叹了口气。开始帮他打领带。
手指翻飞中,江祈低声说,“以后别再说我和楚煦了。”
江延手中动作一停:“为什么?”
他去看江祈的表情,却被一只手遮住了眼睛。
“我太脏。”
在短暂的黑暗中,江祈小声回答。
*
当天下午,文化部某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守在门口的女服务生精神一振,转头看去,发现走出来的是M国那个俊美的秘书。她急忙伸手,帮他扶住沉重的木门。
江祈摇头,轻轻挥开她的手,把门带上,隔绝了门内激烈的讨论声。
“江秘书,”女服务生心跳有些快,但这怨不得她,毕竟这位的相貌实属罕见,“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吗?”
“没事,我出来走走。”江祈摆摆手,示意她不用管自己,“你忙。”
女服务生发现他脸色有些苍白,于是体贴道:“您脸色有些不好,不如去楼下的休息室歇一歇,我去给您泡茶。如果这边有什么情况,我会告诉您。”
这本不是她的工作职责,可谁能忍心放任这个憔悴的漂亮人儿自生自灭呢?
江祈本想拒绝,却在女服务生期待的眼神下点了点头:“也好,如果不麻烦你的话。”
他顺着女服务生说的方向下了楼,这里是一排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休息室,每间都大敞着门,可以看见其间柔软的米白色沙发,看上去舒适极了。
他挑了最近的一间,走进去,随手带上门后,有些不顾形象地把自己扔在了沙发上。
他扯松了领带,懒懒地靠着沙发背,想事情。
他这次执意要来,是因为想着如此重要的考察,以文化传媒为主业的程逸一定会参加。
然而事与愿违,他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难道程逸不再做这方面的业务了?
不,不可能。他来之前找人查过,程逸的公司都在存续状态,近来也有几个大手笔的投资项目。
——还是说,这次的项目对他而言没有吸引力?
江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个阴狠的男人和他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种种恶心行径,几乎下意识地想要呕吐。还好他今天没有吃太多东西,因此干呕了一下之后,便强自忍住了。
不要再想了。他命令自己。都过去了。
他扬起脖颈靠在沙发上,尝试着放空,驱逐脑中那些恶心至极的痛苦画面,却因为一夜未睡而太过疲惫,不由自主地坠入了浅眠。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被一阵心悸惊醒。
初初睁眼,一杯散发着热意的茶水便被端到唇边,他喉咙干渴得厉害,下意识地喝了一点。
接着,他看清了那个拿着水杯的人。
黑白分明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微微扩大,又很快恢复了正常。他自信没有露出分毫破绽,于是勾唇浅笑:“谢谢。”伸手自然而然地接过水杯,又喝了几口。
程逸也笑着看他,眼中既没有惊喜,也没有恼怒,只是像第一次见面似的点了点头:“我在门口遇到侍应生,她好像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就顺便带了进来。”他在解释这杯突然出现的茶水。
这里的休息室为了客人之间的沟通,并不是专人专用,如此行为带着几分合理。
“您真是乐于助人。”江祈把玩着杯子,在透明的玻璃杯上留下几个不甚清晰的指印,“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我叫程逸。”程逸接话,眸色变得有些幽深,“我认识您,江秘书。”最后三个字咬得很慢。
“很高兴认识你,但我还有事,回聊。”江祈站起身。
他本打算多说几句,可不知怎的,程逸太过自然的表现忽然让他觉得有些危险。
尤其是对方装出一副和他完全不认识的样子,让人有些意外。
如果不是把他忘了,就是已经暗地里调查过他,对他了若指掌。
——很显然,前者是不可能的。
而如果是后者的话,就说明程逸不但知道他坠崖后一直在江家,甚至还有可能知道他接受治疗的事,如果再夸张些,连他假装失去记忆的事情都有可能被他探得一二。
敌暗我明,不宜进攻,江祈选择先行撤退。
“江秘书,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快跨出门时,程逸忽然在身后叫他,语带恳切,“我有几家小公司,也是做文娱的。这次的考察没有资格参加,但都很专业,我想也许你会感兴趣。”
年营收30个亿,却“没资格参加”的小公司么?
江祈心中冷笑,转过身。
“好啊。”他面上却笑得比程逸更真诚,“只要有实力,我们非常欢迎。”
再次让人出乎意料的是,程逸加了他的联系方式之后,竟然真的离开了。
这让江祈不得不怀疑另外一种可能——程逸已经不愿意同他纠缠,只想好好做自己的事业。
如果程逸真的不想再提前事,自己能释怀吗?
在考察结束、返回酒店的路上,他反复地问自己,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他只知道,如果不做点什么去报复这些人,他很快就会在清醒中崩溃。
车到半路,跟他同一辆商务车的几个年轻随员七嘴八舌地聊起了当地的风土人情,忽然,不知道谁提议去当地有名的酒吧看看,一车人便热热闹闹地连声赞成。
几个胆子大的劝江祈也一起去。
江祈被江延叮嘱过,一向不参与这些活动,因此温声婉拒,只让他们好好玩。
随员们知道他虽然为人随和,却是身份贵重,万一有什么闪失,没人能担待得起。因此没有人深劝,而是同他礼貌告别后,一起热热闹闹地下了车。
可没想到的是,他刚到酒店大堂,还没来得及上去,就被一个电话绊住了脚步。
他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是刚才同车的,名叫林郁的随员,一个颇为活泼的大男孩。
算算时间,这时候他们应该是刚到没一会儿。
这个时候是没道理打来电话的。
他接起电话,一阵喧闹从听筒另一侧传来。
“江秘书!”林郁惊慌的声音压过了那些嘈杂,“有人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
江祈神色一凝:“谁?”
“这家酒吧的人,说我们碰倒了他们的镇店之宝!天地良心,我们就是从那个花瓶旁边路过,它就莫名其妙碎了!”林郁欲哭无泪,“江秘书我知道您是大好人,您能不能别告诉团里,过来帮帮我们……”
使团中的随员和他相处久了,都知道他虽然对谁都淡淡的,却是个关键时刻愿意帮忙的人,因此有什么都敢同他分享。
江祈闭了闭眼,知道他们这是让人给讹上了。
这么丢人的事情,再加上工作日去酒吧,条条都是明令禁止的罪状。如果被上面知道了,背处分都是轻的。
况且,这些随员不像他一样拥有外交豁免权,如果出了问题,只能按照本地的规定执行,这就给了那些地头蛇很大的操作空间。
“别跟他们发生冲突。”他转身走向大门,口中吩咐,“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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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们咪咪长大了,能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