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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V1结局之洛骁版:当暴雪降临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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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集

-----正文-----

出发的那天早上,万里无云,天空是一种很深邃的湛蓝色。维尔对江祈特别关照,自作主张用全套昂贵的登山设备把他武装起来,江祈知道维尔缺钱,加了点钱转给他,对方却坚定表示拒绝,说是不想自己变成一个强买强卖的推销员。

江祈曾目睹过维尔的各种投机倒把行为,但也知道他在某些时候有些莫名其妙的坚持和底线,于是不再跟他拉锯战,只想着以后有机会再还。

维尔虽然个人跳脱,甚至有些不靠谱,但生得高大老气,无端地让人信任,因此他成功地招揽了这支不了解内情的国外旅行团,里面的成员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外国人。

大家没有年龄代沟,自然而然地打成一片,江祈因此得知,这些人虽然对本地这座神秘的雪山颇感兴趣,却对登山中可能会面对的极端天气和恶劣的气候条件知之甚少。他甚至还发现其中两个男孩只贴身穿了单薄的紧身裤,冻得脸颊红彤彤的,在去往雪山的巴士上不断跺脚,震得车厢一晃一晃。

“维尔,”江祈走到客车前段,拉了拉正举着小型麦克风滔滔不绝的维尔,“我有话跟你说。”

维尔关了麦克风,跟江祈一起坐下,歪着困惑的大脑袋,听他好一通分析利弊,最后得出打道回府的结局。

“江,你在开什么玩笑?”江祈的本地语言说得相当不错,维尔很容易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当下大笑出声,转而又小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你不要太紧张了。”说完,他撩起了自己的裤腿,只见里面是乌泱泱的茂密体毛——他也只穿了单裤。

接着,维尔拍了拍江祈的肩膀,站起身,继续眉毛乱飞地讲自己准备好的逗乐小段子,赢得车厢内一片哈哈声。

江祈看着他,一时哑口无言。

他望向窗外,正巧捕捉到一丛浅灰色的云。

变故不是突如其来的。

在上山的时候,还只是零零星星的小雪,六角形的雪花闪凌凌的,像多菱的精巧钻石。江祈带上厚厚的绒帽,跟在大呼小叫的队伍最后,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眺望远处,看雪山崖壁上反射出的细碎微光。

“江,如果雪下大了,我们就往回走。”维尔特地转到后面,告诉他。

江祈点头,觉得维尔似乎真的开始靠谱起来了。

于是雪就真的开始下大了,但这个过程很快,几乎是在一瞬间,伴随着突然刮起的疾风,漫天飘满了鹅毛大雪。

视野范围内,能见度急剧下降,江祈低头戴上维尔给他准备的防风镜,又抬起头,就发现一眨眼的功夫,前方队伍中的众人已然成为了白茫茫雪地上的黑影。

江祈没想到维尔竟然还敢把队伍往前带,他有些着急,拔腿向前赶,可没迈出两步,却看到在更遥远的反斜坡顶,突然出现了一个四肢着地的黑影,正向队伍极速掠去!

江祈先是一怔,进而忽然意识到,那是一只有些瘦削的棕熊。

与此同时,一声凌厉的惨叫划破天际!

队伍猛然开始骚动着后退,留下一个孤零零的小点在原地哀嚎,那熊低了脖子,细嗅。

江祈本就离他们不是很远,因此很容易看到了正迈开长腿,在前方奔跑的维尔。

“江,跑啊!”维尔大声呼喊,进而带着身后众人,一阵风似的掠过了他。

“维尔,你不管他了?!”江祈转身冲他大喊,说话间从背包中抽出一根短短的金属棍,在空中顺势一甩,成了一根适手的手杖。这也是维尔先前预备好的。

“江,走吧。”维尔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叉着腰喘粗气:“这里太危险,我们得带剩下的人先离开!”

他身侧的那些年轻人七嘴八舌地表示同意,其中有几个还是那个倒霉蛋的好朋友。

疾风骤雪间,江祈无言地看着维尔模糊的面貌,实在不能理解对方为什么可以在三言两语间轻易放弃他人的生命。

他正要说你们先走,我想办法救他,就听见维尔的声音:“江,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如果你有办法,可以救一救他,我先带着他们走了。”话音刚落,对方就甩开膀子狂奔起来,身后众人先是一愣,而后沉默着紧追不舍。

江祈没有动,只是看着那些人的背影远去、消失。他的记忆力很好,可以记住出山的路。

他调转身体,回头去看,只隐约能看见一个翻滚挣扎的小黑点。

那只熊竟然消失了。

此时风雪更大。

江祈是遇到过困境的人,因此他比任何人都理解绝望时伸来的那双手的珍贵。他手上用力,把手杖深深地插入雪中复又拔起,以尽量快的速度,一步一步地走到那人身边。凑近一看,这个人竟然就是只穿一层薄裤的年轻人。

江祈又认真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身周,发现除了羽绒服前襟被抓碎之外,没有任何伤口。

他心中有了数,俯下身,双手抱住那个人肩膀,把人从雪地上强扳了起来。那个人坐着呆了一瞬,麻木的眼望向江祈,颤抖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以为自己升天之前灵魂出窍,看见了雪山天使。

“能不能自己走?”江祈口中问他,手里却直接把手杖塞了过去——他没那么多力气带着这人走,对方比他高大一圈儿呢。

到底是年轻,那人虽然发着抖,但还是站起来了。他一边拄着手杖,一边认出了江祈:“谢谢你,我叫安徳。”

江祈“嗯”了一声,又说:“这个季节只要下了雪,就很难停下来。我们赶紧走吧。”

安徳点头答应,正要迈步,却突然停下。

“我太冷了。”他可怜巴巴地说,“腿没有知觉。”

江祈只得从背包中掏出一条备用的登山裤,给他穿上。

两个人相互挎着往前走,安徳稍稍恢复了点温暖,于是跟江祈闲话:“你说,为什么那只熊没有伤害我?”

江祈很佩服对方的没心没肺。他一边奋力披风破雪,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也许是它不饿,也许是你伪装尸体成功,或者……”江祈忽然顿住了。

“或者什么?”安徳好奇地问。

与此同时,他忽然听到了前方传来轻微的一声“咔嚓”。

“咦?什么声音?你听到了吗?”他转过头去看江祈,却看到对方变了脸色。

接着,江祈猛地将他向后一拽,于风雪中大声喊道:“……快跑!”

远处骤然传来天塌地陷的巨响。

无数断裂的雪块,挟着雾蒙蒙的狂风,滚滚而来。

江祈是被颠醒的。

视线渐渐清晰后,眼前出现一张宽阔温暖的脊背,双腿被人把着,四周是缓慢移动的雪色。

他轻轻地吸了口气,只觉得全身散了架一样生疼,于是情不自禁地动了一下。

“安徳?”江祈把头垂在这人的颈间,低声问。

“你的同伴被雪埋了。”这人架起手臂,把他往上托了托,“前面还有一队人,都被压住了,有救援队过去了。”嗓音有些奇怪,像轮胎碾过粗大的沙砾。

江祈闭了闭眼,说不上有多难过,只是遗憾,毕竟他已经尽力而为。

“谢谢你救了我。”他趴伏在这个人的脊背上,不自觉地汲取着那种暖和的温度,“你是本地人吗?”

“是。”那个人回答,“少说点话,保存体力。”

江祈若有所思地闭上嘴。

雪崩堵住了下山的路,因此他们的目的地是雪山中的一座供登山客临时借宿的小旅店,那里地势平坦,向阳背风,是个绝佳的休整地带。

陌生人把江祈放在温暖的炉火前,跑去跟老板娘要房间,老板娘说房间不够,于是他只拿到一个房间的钥匙。

他重新背了江祈往房间走,等到把人放在床边后,他才坐在一侧的木凳上。

他转头看了看窗外,心中默默估量了一下时间,突然发现江祈正盯着他的脸看,于是歪了歪头,做了个询问的姿势。

“你为什么不摘口罩呢?这里很热。”江祈的一双眼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我脸上有伤,怕吓到人。”对方粗哑地回答,起身走了出去。

待他端着饭菜回来时,江祈已经脱了外面的几层衣服,正卷起单薄的衬衣,查看身上的挫伤。其实他穿得很厚,伤处是不严重的,可又因为他皮肤白皙,所以看上去青青紫紫的,十分吓人。

陌生人顿了顿,又出了门,跟老板娘买了伤药回来。幸好这种东西是这家旅店的常备货品。

江祈接过那一小管药膏,看了看上面的字,递回给他:“可以帮我涂吗?”他背对着人跪坐好,撩起上衣,后背同样是青紫斑驳。

说完,身子不动,单微微侧头看他。

陌生人先是沉默,接着略一点头,将药膏挤在手心里捂热化开,就往那张惨不忍睹的背上涂,动作很轻柔地涂完,他把上衣照原样掖好,不等江祈开口,又照猫画虎,将手掌按上他的小腿。

江祈微微垂眼看那只手,眼睫浓密纤长,掩住了目光:“你的手怎么了?”

陌生人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斑斑点点,红得厉害,是要生冻疮的前兆。

江祈伸直自己的手掌放在一旁,白皙修长,毫无瑕疵,是因为戴了陌生人的羽绒手套。

“谢谢。”他轻声说。

陌生人摇摇头,快速帮他把下身的碰撞伤处理完。

到了晚上的时候,陌生人就不声不响地霸占了屋子内的四张木凳,凑成一排,是一条纤细的床。

江祈看他在上面摇摇欲坠,开口问:“要么我们挤一挤?”

陌生人背对着他,先是摇头,又想到这个动作太轻微,于是抬起一只手臂,挥了挥手。

如此过了几天,江祈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房间里烧着暖炉,很热。但陌生人在房间内依旧带着口罩和帽子,帽檐压得低低的,像个见不得人的幽灵。

江祈只在第一天问过一次,之后就缄默不言,只看着这人为他抹药、张罗饭菜和更换床单。这个人对生活中的一切琐事都很娴熟,仿佛曾经伺候过人。

江祈冷眼旁观。

这天,他要求陌生人烧点水,给自己擦擦身子。

这要求堪称无理,陌生人转头出了房门,回来的时候,拿着一个湿淋淋的木质大水桶,有江祈一个人那么高,桶壁光可鉴人,是他刚刚用力擦洗的缘故。

等他忙忙碌碌弄好了一切,江祈就当着他的面脱了个精光,胸背上是纤薄有力的肌肉,走到腰部自然收拢,而两条腿笔直修长,线条流畅地连接到了精致的脚踝。

小屋内暖意融融,不会让人觉得冷。江祈提步入水,靠在桶壁上,闭了眼。陌生人靠在墙边看他。

雾气氤氲,是朦胧的‎‌美‍‍‎人‍‌‎‍图。

‎‌美‍‍‎人‍‌‎‍忽然睁开眼,对他张开蒸得嫣红的唇:“过来。”

于是他就走过去,拿过一侧的毛巾,抚过那张痊愈后光洁无暇的背。

可手腕忽然被攥住。

“为什么跟着我。”江祈冷声问。

他很镇定:“我是路过,不救你,你就冻死了。”

“要我说得再清楚一点吗?”江祈直起腰,仰头定定地看他,“为什么一年来一直跟着我,洛骁?”

洛骁脑袋一冷,是帽子和口罩被同时抽走,他看着江祈,突然间失去了语言能力,变回了初到人间的婴儿。

这不是他想象的重逢,至少不是此情、此景、此刻。

可他一向是强势的,所以他强迫自己像从前那样勾起笑,虽然那更像是个委屈的表情。

江祈不置一词,从洛骁手中拿过毛巾,慢条斯理地擦了身子,又穿好单薄的衬衣。

“想找机会睡我。”这次,江祈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呸!老子……我才不是那种精虫上脑的人!”洛骁有些恼火,反驳道,“我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然后就卡壳了。

——只是什么呢?

只是在治好伤后坐了一年牢,出来后彻底物是人非,不但被自己的表弟抢走大权,还被强迫做了半年佣人后,才在族老的周旋下得到自由,也因此终于体会到江祈被自己强迫时的心情?

抑或是他一打听到江祈在这个小国念书,就带着自己仅剩的心腹急急忙忙赶来,买下了那间江祈常去的小店,只按照他的口味来出餐的事?

还是他像个跟踪狂和私家侦探一样盯着江祈和他新认识的那些朋友,比江祈本人还了解他身边的一切,而且因为太过担心江祈被人拐走,所以每次都远远地跟着他?

这些事,洛骁不允许、也不能让江祈知道。因为他觉得羞耻。

江祈就坐在床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双手闯进视线,放在了他的膝上,修长,带着红肿的冻伤。江祈顺着这双手看去,洛骁双膝跪坐在地上,与他恰好可以平视,头发可怜巴巴地贴着头皮,表情很像一只狼狈的、无家可归的大型犬。

“我不是故意跟着你。”洛骁低着头,只看自己的手,“那个维尔不靠谱。他之前抛弃过怀孕三个月的女友,人品不行,所以我不放心你跟他出来。”

“原来如此。”江祈点点头,“你调查我的朋友。”

“不是!”洛骁忽然发觉自己的解释起到了反作用,他刚想反驳,又顿住了,最后只说:“对不起。”

他仔细观察着自己的那双手。在雪地里的时间太久,冻疮还是长起来了,就像他在那些年里对别人造成的伤害,逐步累积,直到不可挽回。

江祈也在观察洛骁。

其实他早就知道那家三明治店的老板换了人,因为有一次他无意间向店内望,发现了没戴口罩的洛骁正在怒骂厨师。

起先他是有些惊慌的,随后就镇定下来——洛骁本人曾对江延做出过保证,绝对不会再强迫江祈,否则任凭发落。

他知道洛骁受了重伤,众叛亲离之下又进了监狱,觉得这个人已经得到了报应,所以早就不再恨他,因此他更好奇洛骁到底想要做什么。

——下毒?还是找机会再次掳人?

所以他没有刻意回避,而是按照之前的习惯,经常去那家用餐。

但出乎意料的是,洛骁就那么老实本分地当一个小店老板,而与此同时,江祈的异国生活从磕磕绊绊变得顺利。

比如,下雪时,刚好就会有一辆空出租车停在路边,只接他一个人;这里有些区治安不是很好,可从来没有小混混堵过他,唯一的一次是有人飞车抢了他的包,第二天却又老老实实地送了回来,反复道歉后说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是眼前这个男人做的吗?

还有这次的事——如果没有洛骁,他会被漫天呼啸而来的雪块埋住,冻死。

洛骁迟迟没听到江祈出声,心中猜想对方一定对自己的死缠烂打厌烦透顶,于是他站了起来:“我马上走。”

他走到门边,转过身,“之前的事情是我错了。我那时候没经历过什么挫折,理所当然地觉得所有看上的东西都应该属于我,所以我跟朗濯抢你,还做出了那些事——我不是辩解,但真的很对不起,江祈。”

说完,他逃也似的握住把手,推开门。

身后却传来一声轻描淡写的问话:“你去哪儿?”

“我回店里。”洛骁背对着他,低声说。

“下山的路还没通。”

“我走回去,我知道这里的地形。”洛骁咬咬牙,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已经不要脸了,竹筒倒豆子似的往外说, “那天我偷听到维尔要你来,所以在这里逛了两天两夜。”

“哦。”

再无问话。

洛骁等了一会儿,就要走出门,却被什么勾住了衣角。

他曾经一人面对几十个对手而不变色,甚至连心跳都没有太大起伏,可此刻他却满头大汗,心跳得像是要蹦出胸膛。

——是挂到门把手上了吧。

理智告诉他应该这么想,可他就是怀着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

于是他回过头。

“雪停了再走吧。”江祈收回手,转身走回床边,“另外麻烦你洗一洗,臭死了。”

“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已经得到报应了。没必要因为过去的仇恨再赔上一条人命。”

江祈走到窗边远眺,窗外是真正的万里晴空。

那些事都过去了,应该向前看,他想。

洛骁一动不动地钉在门口,如蒙大赦般汗流浃背。他注视着日光照映中江祈的背影,再也移不开目光。

原来世上真的有心软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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