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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谟伊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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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夏天

-----正文-----

热带的气候令人疲倦。正午灼热的日光下,植物和房屋都伫立在虚无的白光里,纹丝不动,颜色寡淡。

招待处的女人呈上了一些饮品,气味芬芳而略有点辛辣,但口味却近于纯净水。青年用麦秸吸管拨动着杯中漂浮的水果切片,似乎是柑橘一类的作物,在吸管的戳刺下掉落些许透明的果肉。

“博士。”赫拉格从木质楼梯上走下来,向青年打招呼。

“这鬼天气。”青年点头,将手里的杯子推向坐到对面的赫拉格,“他们说这个很解暑。”

招待厅寂静无人,只有他们二人同坐,以及一旁昏昏欲睡的女服务员。

“请去休息吧,辛苦了。”青年说着向服务员拿过账单,一并付了小费。赫拉格望着离去的女人微笑了,他说:

“让指挥官请客可不大好。”

他那独属于北地的、厚重而锋利的口音在炎热的南国气候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青年示意他尝尝饮料,一边随手挑拣桌上的小吃。

“小队的情况怎么样了?”他问。

“我想,罗德岛的干员们都准备好了。”赫拉格将手臂放上桌面,望着心不在焉的青年,“我们信任您的指挥,博士。”

青年没有回答,只是略挽了挽几乎扫到食物的袖口。米诺斯气候炎热,他们都衣着简单,青年没有再戴着兜帽和护镜,外套也免了,只穿着长袖衬衫和长裤。赫拉格则是一件白色带烫金图案的短袖衣,外加一件半袖的外套,也是白色,显得他的肩背挺拔宽阔,有不符合他衣着习惯的年轻。

“奈音选的吗?”

“嗯?”

“我是说衣服。”

赫拉格笑了。“和往常很不一样吗?”他微微整理了一下外套的领子,如同打理他的厚呢衣物,“我也觉得有些不习惯。”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赫拉格注意到他看起来有些疲惫。这种倦怠感是突然在他的眉眼间出现的,好像他在默默忍耐着发烧般的气温,或是米诺斯寂静至无声的正午,现在终于到体力的极限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和赫拉格继续讨论连锁竞赛的各项准备事宜,而是有些迟疑地拿过饮料,就着吸管喝了一口,动作称得上困倦。

“您或许需要睡个午觉。”赫拉格温和地看着年轻人,他就像个快要睡着的孩子,强打着精神。

“您说得对。”年轻人挥挥手驱赶想落到食物上的蚊蝇,很快他又停下来,敲了敲自己额头,似乎有些晕眩,“能陪我上楼去吗?”

客房就像无人居住一样整洁,大部分物什都没有被移动过,只有几本书放在书桌上,另有一只空空荡荡的玻璃花瓶倒扣在桌面。青年走上前,试探着揭开花瓶。

“它死了吗?”赫拉格在青年身后问。

“死了。”青年说着,侧身将赫拉格让到桌前。桌上蜷缩着一只红黑相间的蝴蝶,上翅末端有漂亮的白斑,静止不动的样子如同一片斑斓的秋叶。

青年拉开抽屉,木纹柜中静静躺着制作标本的展翅板和成盒的大头针,深处还有一个浅色的相框,中间端端正正镶嵌着一只蝴蝶。红黑相间的双翼最大限度地展开,上翅末有一组对称的白斑,下翅黑底上的红色线条围着虫腹发散开,如太阳光线的抽象,颇有版画的气质。

“午睡起来再做吧。”赫拉格将手掌抵在抽屉外,轻轻把木柜合上了。青年抬头看他,一瞬间时间变得极为缓慢,青年碧色的眼睛在咫尺间眨了一下,微颤的睫毛表明他正在恍惚与痛苦间挣扎。

毫无征兆地,青年猛地亲吻了赫拉格。这是一个单方面的、狂热的吻,他向上伸出手,抱住赫拉格的脖子,囫囵地连颈后的长发一同压在手臂下,溺水般索求怀抱。他的手指紧紧抓着赫拉格背后的衣服,将白色外套抓出皱痕;嘴唇却微张,索要唇舌间的纠缠。

赫拉格温和地回应了这个吻,他温暖的手掌按住青年的背,能感觉到衣物下的皮肤已经出了一层薄汗。青年慢慢松开手,他别过眼睛望向桌上已死的蝴蝶,声音沙哑地说:

“将军,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些标本。”

当然知道,从他们在招待所花园捉到第一只蝴蝶时就知道。他们在荷谟伊深红的暮色里漫步,年轻人请求赫拉格为他捉住那只合着翅膀停在白花上的红蝴蝶。天气一如往常的炎热,他们都出了汗,不时有蚊虫骚扰,赫拉格伸出手,像拈起一片树叶一样捉住了那只美丽的昆虫。

“艺神袖蝶。”青年很快认出了它。它的双翼在赫拉格的两指间鼓动,却只是在他的拇指蹭上一点鳞粉。之后它就被扣在玻璃花瓶下等待死亡。

赫拉格看见过它在花瓶里翻飞,红黑相间的翅膀一闪一闪,扇动炎热的空气。然而青年将它放在了展翅板上,犹如放在手术台上,然后用大头针扎进虫腹。

天气太热了,比起身体上的痛苦更像精神上的折磨。茂盛的植物、狂舞的蝇虫和彻夜聒噪的蛙鸣,一切都在竭力展现一个欲望横流的夏季。如此的潮湿闷热,就连人的骨头都会在深夜里咯咯作响。当赫拉格无意中碰到青年的手指,发现那些指节已经变得温凉,年轻孩子的血液也在极度的盛夏中开始发热。

很难猜测热源,但年轻人显然选择把这些一起扎进昆虫的腹中。“蝴蝶成虫后会求偶,接着几天内就会死去。”青年抬头向赫拉格笑了,“还是做成标本更能留住这些美。来,将军,帮我个忙。”

赫拉格帮青年拿起蝶翼上覆盖的纸条的一端,青年用镊子将蝶翅尽可能地展开,把蝶翼上生命与欲望的花纹拉扯到极致,然后接过赫拉格手上递来的纸条,将蝶翼盖住,用几支大头针扎在翅膀的边缘,将它固定得像一朵干花。

赫拉格另一只手按在青年的肩头,他能感到那块肩胛骨的活动。如同所有年长的恋人一样,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年轻人身上肆意勃发的爱欲和痛苦,如蝴蝶颤动的双翼,生命力多得满溢,力量却有限。

所有颤抖的、混乱的‌‍‎‎‌情‎‍‍欲‍‍随着青年把两支针交叉扎入昆虫的头部而消失殆尽。

“完成了,”青年说道,他看了赫拉格一眼,随即转开目光,“等它晾干吧。”

“博士,”赫拉格握住年轻人的双肩,青年因为一个吻而游离的目光不情愿地转回年长的骏鹰身上,“我想,我们是恋人,不是吗?”

骏鹰锐利的金色眼睛与混沌的夏日格格不入,他清晰英俊的轮廓和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胡茬映入青年的眼中,青年的泪水终于如决堤般涌出。

年长的恋人已经凭经验获知了一切,他轻轻拍着青年哭得抽噎的背,说:

“我们的感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脆弱,罗德岛也一样。你太小心,也太紧绷了。”他低头亲吻年轻人湿漉漉的额头,为他拨开鬓边的头发,“没有绝对平稳的决策,也没有完全静止的恋情,你得容许激情存在,博士。”

他们重新接吻了。‌‍‎‎‌情‎‍‍欲‍‍和炎热的气温一起烧到身上来,透过窗帘照进房间的橙色光线仿佛有柑橘的气味,长吻过后两人的呼吸都有点急促,青年微凉的手指隔着衬衫抚摸赫拉格结实的腰腹,贪婪地吻他的下巴和脖颈。赫拉格握住了青年的腰,他的手掌很宽大,而且指根处生着厚茧,粗糙的感觉让青年轻轻喘了一下。纽扣随着手掌的游走崩开几个,衣物之间敞露出柔软的腹部。在客房的被枕上他们相视一笑,知道所有的欲望都会从彼此身上得到满足。灼热的气温催动万物,寂静如深夜的午后有一对恋人互相亲吻,不过如此罢了。

某一刻书桌边缘的蝴蝶慢慢摇动它细小的脚,立起自己的翅膀,扑动起来,撞在窗帘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怎么了?”赫拉格问看向窗帘的青年。

“不,没什么。”青年抬头亲吻赫拉格颊边的胡茬,温柔地抱住了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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