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若有来世,别再遇见我了”
古代架空,帝王x狐狸
-----正文-----
·壹
“陛下,若有来世,别再遇见我了。”
“要的,要的。若有来世,我不做皇帝,我还去那个山头等着你。然后带着你,我们一起过普通夫妻的生活。屋前种几颗你最喜的桂花树,后院养一些兽禽。可好?”
怀中人扬起苍白的小脸,笑眯了眼。
“好啊。陛下,我只怕你会忘了我啊。”
“不会的。”
“你是我烙进身体里的刻骨铭心,永远也不会忘。”
·贰
昭阳殿里,朝堂上。
“皇上今早上不会又不来上朝吧?”
“都这个时辰了,肯定不会来。”
“……嘘,别说了,李公公来了”
后阁里,一个身着太监服的人走了出来,臂弯里挂着长长的拂尘,是当朝圣上的贴身内侍李总管。
“各位大人,今儿个先回去吧。皇上龙体抱恙,上不了朝了。”李公公略微尖细的嗓音充斥着大殿,话音刚落,就匆匆走了回去。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看吧!我说的,皇上肯定不来上朝了!”
“这都这个月第几回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一定又是在那个狐媚子床上!尽会蛊惑君心!”
大门那里,站着一个青年,身披银甲, 挺直如松。嘴里叼了根草,正望向远处。
“苏帅,您就不担心皇上吗?”
青年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墨绿文官服的人,“喻上卿。”
“您还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吧, 皇上他自有定夺。”
·叁
蓝溪阁内,鼎炉里燃着冷香,缕缕轻烟浮在空中,很快又被窗缝里钻进来的北风吹散。
“陛下, 您好些了吗,”蓝河依偎在叶修怀里,手掌贴着他的胸口,给他渡气。
“我很好。”叶修摸了摸蓝河露出来的两只毛茸茸的兽耳。
蓝河松开手,揽住叶修的腰。将脸埋进他的怀里。
“陛下,您今天没有去上朝。那些老顽固不知又该怎么编排我们二人了。”
他想了想,笑着说:“肯定又说我巧言令色,蛊感君心。”
“小蓝,”叶修说,“不用管他们。他们什么都不明白。”
“他们不明白。”你是我的救赎。
蓝河没再说活。
屋里的炭盆燃着好几个,但叶修的身体却冷如玄铁。狐狸体寒,它们是好热的,但蓝河爱黏在叶修身上,他想用他微不足道的体湿,去温暖叶修。
炭火不时炸出几个火花,“辟啪”一声,就像蓝河的心不时狠狠的跳动一下。
早晨太危险了,他直到现在还在后怕。
叶修的身体不断抽搐,体温甚至比以往还要水冷。同时他承受的,还有锥心之痛。
蓝河急得哭了出来,他不停的将自己的内力精元渡给叶修,最后把妖丹都给他了。才保住他一条命。
叶修比他要冷静,他抱着蓝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然后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
“小蓝,别怕,不要怕,我在这儿呢。”
“别哭,别哭。”
蓝河把叶修的衣领扯紧了些,不再去想那些可怕的场景。
“陛下,今年的冬天来的比往年要早好多呢。”
就像十年前那个冬天一样。
·肆
少年在纷扬的大雪里奔跑着。
天渐渐黑下来,身后的豺狼依然穷追不舍。忽然,一声惊呼,树林里再没了疾行的脚步声。
叶修再睁开眼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纱雾般轻柔的月光洒落进这个小山谷,让人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叶修迈开腿, 朝一个很狭小的山洞里走去。长腿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山洞只有两三米深,他忽然看见了一抹雪白,跟树梢上的新雪一样洁白无暇,在深褐的泥地上显得异常。突兀
那是一只狐狸。
它躺在地上,身体很细微的起伏着。它快要死了。
叶修大步走上前,准备抱起这个白玉一样的小家伙。谁知臂上一疼,小狐狸狠狠地咬住了他,双目迸发出凶光。
他忍着疼,双手抚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别怕,小家伙,我不害你。”
那狐狸仍警惕地看着他,过了好半晌,才松口,露出叶修已经血林淋的手臂。
他把狐狸抱进了怀里,小家伙没有再反抗。叶修一下一下的梳理着它白若凝脂的皮毛。
“小家伙, 你爹娘呢?”
狐狸瞥了他了一眼。
“你是跟他们走散了吧?我也跟我弟弟走散了。”叶修神色有些黯然,“娘不在了,有个大哥哥说带我们去找父亲。”
“可是……我没有父亲啊。”
那狐狸动了动,似乎不太能理解这个人为什么突然这么伤心。
夜越来越深,四周的温度也越来越低,叶修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一点一点的凝固,他把怀里的狐狸又抱紧了些,怕冻着它。
“今晚,我们大概要死在一起了。”叶修突然笑了笑,“也不错,路上的时候还有个伴儿。”
夜深了,少年没撑住,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空荡荡的。那狐狸走了。
叶修走出山洞,天已大亮,东方能隐约看到一轮红日。地上的雪过一会儿就会融化了。
他爬出这个小坑。往一个方向走了一会儿,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呼喊他的名字。
少年欣喜的奔了过去,昨夜的事已经被他塞进了心里的角落。
但那抹雪白却好像一直挥之不去。
·伍
“皇上,苏帅求见,正在外边儿候着呢。”李总管佝偻着身子进来通报。
叶修的视线没从手中的折子上移开,他只点了点头,说:“让他进来。”
苏沐秋风风火的冲了进去,刚要说出去的话卡在喉咙里:“……贵妃娘娘不在?”
叶修瞥他一眼:“你来就是问这个?”
“咳…不,”苏沐秋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平时他一直在您身边,今天没见着,有些奇怪。”
“他今日乏的早,先歇息了。”叶修放下奏折,知道此人这么晚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 要通报,“到底怎么了?”
苏沐秋脸色凝重起来,递上一封信:“刚刚快马加鞭送过来的军报,西戎已经政破边境,连取大泽,连阳、重原三座大城。”
“另外……密探说,穆安王最近正在招兵买马,筹备粮草。”
·陆
深秋的东宫。
少年蜷缩在角落,丧亲之痛,令他显得十分脆弱。
“太子殿下。”
叶修抬起头,并没发现有人。就在他以为是幻听时,视线往下一转,看见了一只雪白的狐狸。他很快想了起来,微微睁大了眼:“……是你?”
狐狸眨眼间变成了面容姣好的少年,“你想报仇吗?”
“你帮我?为什么?”
“我帮你,因为……你救了我。”他又问了一一遍,“你想报仇吗?”
“当然想!”少年毫不犹豫的说道。
早知今日,当初他怎么也不会带着弟弟离开家乡,去找什么所谓的父亲,直到进了皇宫他才知道,他的父亲是九五至尊,真龙天子。那人封了他做太子,令他成为朝堂上的众矢之的。他没有任何靠山,最后的结果是他唯一的人,他的亲弟弟被谋害。
不,其实是他的错,那些人本来想杀的是自己。但叶秋和他是双生子,二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是他连累了他的亲弟弟。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蓝河,殿下。”那人向他行了礼。
“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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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二十一年,东宫势力增长迅速,主将苏沐秋,副将黄少天,上卿喻文州等数十个朝中要官倒戈。
嘉庆二十三年,先帝驾崩,太子和五皇子争夺皇位。最终太子拿出先皇遗诏,以谋逆之罪诛杀五皇子。
兴欣元年,新皇登基。
此后几年间,国家安居乐业,路不抬遗。直到——兴欣五年,当今圣上立后。
朝中各势力百年难见的一致反对,认为立一个男子为后,乃是国家之辱。皇后乃一国之母,且不说立后是一件多么重要谨慎之事,将男子纳入后宫本就荒诞至极。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些妄想把自己女儿亲眷塞进后宫的人。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立了那人为皇贵妃。
宫中曾有传言,有宫女在晚上看见了贵妃娘娘寝官里,有一只雪白的狐狸,但宫中从未见过有人养此兽类。
至此,圣上被妖魅之物迷惑心窍的事就此传开。
全朝上下人心惶惶。
·柒
蓝河正在御花园内赏花,严冬已经过去,温暖的春天马上将要来临。
只不过现在只是早春,开的花很少。
他又咽下涌上喉头的一口腥甜。
自从那日为了救叶修,把妖丹给他之后,蓝河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变得嗜睡,有时一睡能睡过小半天。到了现在他已经开始呕血。
这些事自然不能让叶修知道,近日来,他瞒的异常辛苦。
“贵妃娘娘。”有人在喊他。
蓝河回过头:“啊,是喻上卿。”
二人在牡丹亭中坐下。
一旁的宫人斟了茶,蒸腾的热气一缕一缕飘向半空,茶香盈绕在鼻间。蓝河端起,饮了一小口:“喻上卿,所为何事?”
“近日西北战火连连,皇上应该会御驾亲征。”喻文州顿了顿,又说:“他让您不要去, 说路上舟车劳顿,又不太平,怕顾不上您。把我留了下来照顾您。”
蓝河暗自松了口气,如此他便不必再小心翼翼地掩藏。朝夕相对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但喻文州却不一定。
他笑笑:“真不知陛下如何想的,让一个文官留下来保护我。”
喻文州也无奈地喝了一口茶,说道:“君心难测。”
半晌无人说话。
“贵妃娘娘不必担心。”喻文洲见蓝河似有顾虑,从怀中掏出一块沉甸甸的东西,“皇上给了臣此物。”
蓝河自是只瞄一眼便知此为何物。他摇摇头,“我担心的从不是自己。”
喻文州斟茶的手一顿。
“喻上卿,边境战事是大是小?”
“回娘娘,战乱不是问题,只是边境此时民心大
乱,需得皇上亲自去一趟,才能安抚下来。”
蓝河摩挲着手中的玉佩,是叶修给他的,“我自知陛下此行一去,皇城必定不会安宁,可否请上卿将此时皇城情况告知一二,也好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喻文州像是早就料到此般:“娘娘果真料事如神。不过这件事,皇上也已经安排好了。”
“如此便好,只希望到时不要事与愿违罢。”
蓝河双目凝视着不远处,一颗已经谢了的腊梅和一旁开始打苞的迎春,细碎的阳光洒在上面。
只是,春天真的会来临吗?
·捌
边塞的天气总最多变的,下午还晴空万里,和煦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人身上。傍晚就下起了小雨。
边塞的雨都是这样,毛毛的,细细的,针线一般地落下来,整个草原上方都浮着一层薄薄的白雾。入了夜,寒气就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叶修在帐里,他想着他的蓝河。
他这次没把人带来,也是担心边境的情况。战场瞬息万变、蓝河因着日日为他疗伤,也没了多少自保能力。叶修怕护不好他,干脆让他留在皇城,还有喻文州和御林军。
可如今这大漠没有任何危险,那皇城就必将陷入水火之中。
苏沐秋勿忙地跑进帐中,递上一张纸条,“文州连夜送来的飞鸽传书。”
叶修打开纸条——
「火欲燃,望速归。」
“走,立刻回京!”
与此目时,喻文州正劝说着蓝河,让他一起走。
“娘娘,穆安王怕是这两天就要行动了,我们先去城外避一避吧。”
蓝河摇摇头,他正站在皇宫最高的钟楼上,俯瞰着连片的宫室,“陛下并未立后,那我便算是六宫之首,一国之君现下不在,我又岂能扔下他的国家不管不顾?”
漆黑的夜里,好像能看见宫外连绵的火光。
喻文州复杂的看着这个委居后宫,甘愿被称为贵妃娘娘,甘愿代替女子承担国母责任的男子。
半晌,他说:“是……臣,这就去调军布阵。”
·玖
城下的士兵们已经交战了一天一夜。就在蓝河站在钟楼上的第二天,叛贼就攻了进来。
御林军数量远没有敌方多,但胜在都是精英,能以一抵十,加上蓝河一直在帮他们疗伤,所以战局一直是僵持状态。
喻文州面露喜色地走了过来,看见蓝河的模样,惊喜变成了惊吓:“娘娘?!”
蓝河面色不改地抹去嘴上残留的血丝,略带疲惫地说:“陛下还有多久到?”
“已经到了,就在后城。”喻文州复杂地说,“您没事吧?”
“不碍事,你可别多嘴。”蓝河扯扯衣角,“走吧,去找他们。”
叶修收到信后,几乎是立刻就上了马,仓促地把事情都吩咐下去之后,不眠不休地跑了近两天才到的京城。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小小的人儿向跑了过来,叶修紧紧的抱着他,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他们二人。
“受伤了吗?”
“没有。”蓝河笑着,“喻上卿把我保护的很好。”
叶修也笑了,“我听说了,你很勇敢。”
“皇上,咱们先走吧。”苏沐秋说道。
“对,我们先离开这里,大军随后就到。得把你先安顿好。”叶修说着,准备把蓝河抱上马。
这时,蓝河猛的推开叶修。
李总管大惊失色,松开了握住匕首的手,他刺错了人。
“皇……皇上,皇上饶命啊!奴才、奴才也是被人威胁的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苏沐秋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狗奴才!说!谁指使你的!”
叶修却无暇去管了,他睁大了双眼,看着面前不停呕血的人,“蓝河、小蓝,你看着我啊,你怎么了…?”
他的蓝河最爱干净了,可是现在衣服上满是污秽的血渍。
蓝河被刺中心脏,没了妖丹,他已经活不了。
这几天好不容易咽回去的血,现在正不停的,争先恐后的往外涌,他甚至连话都不太能说的清楚。
“陛……下,”蓝河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别哭,别伤心,这是我的命数。十年前我就该死掉的,这十年,算是我偷来的。不要哭,陛下,别怕,我在这儿呢。”
他拼命的安慰着叶修,就像之前无数次他对自己一样,“陛下…都怪我,要是…没遇上我, 您现在一定……非常,非常健康。”
“我知道!我知道的……”
蓝河一怔,原来他知道他的病是因为自己。
随即,他又无奈笑笑:“陛下,下辈子,可别再遇见我了。”
叶修哽咽着:“要的,要遇见的……”
“那您千万别忘了我, 我在奈何桥上等您啊……”
“怎么会忘记,不会忘记的。”
“咳咳……”蓝河的眼睛闭了闭,“陛下,我要走啦。”
“不,蓝河…你不能走……”
“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拾
兴欣十年,皇帝驾崩。因其膝下无子,故传位于辽晋王。
京城生意最红火的茶楼内——
“哎,你知道吗?先皇驾崩那天,皇城里下了好大一场雪呢。”
“现如今才刚秋天,就下雪了?”
“皇下自从贵妃娘娘逝世后,就一蹶不振,竟也撑了两年。”
“说起这贵妃娘娘,当年若不是他在皇上回京之前死守皇城,这天下怕是早就变了天。”
“皇上身子不好,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贵妃娘娘也是无辜啊……”
“我若是能找到一个像皇上这样好夫君,这辈子也值了。”
谈起叶蓝二人的爱情,众人不免一阵唏嘘。
“得了吧,活着的时候可没少编排,现在死了到在这里假惺惺,作什么态……”
先帝无后,但二人依旧按照帝后礼仪葬入皇陵。
第二年,春天来的格外早,京城处处布满花香。百姓安居乐业,风调雨顺。
至于人们口中赞颂的凄美爱情,也将泯于历史长河之中。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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