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美丽对她和别人都是一种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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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邺始终没动，躺在床中间。好在顾惜很瘦，轻松而灵活地把自己裹进被子。

顾邺没说话，也没闭上眼装睡。两人静静对视着，顾惜试图去观察他脸上的表情，明知故问道：“你睡了吗？”

“没，”顾邺沉声道，“奶奶知道你过来吗？”

顾惜侧躺着，和他面对面，摇了摇头。顿了一下，顾邺支起上半身，也让顾惜起来一下。随后把自己的枕头放在中间，挪了半床被子过去，两人再一同躺下。“就只有今晚一次。”顾惜嗯了一声，点点头。

顾惜很少让他操心，如果他难得指出了什么问题，顾惜听进去了，他就相信顾惜不会再明知故犯。

他听见顾惜小声说：“你没开空调吗，好冷。”

南方的冬天，夜里不开空调的话等于睡在冰窖，顾惜身上也只穿了一套不算太厚的睡衣。闻言，顾邺立刻伸手去床头柜上拿遥控器，有意调高了几度，以便迅速打热空间。“刚才有点热，就关了。”

屋子里暖和起来还要一会儿，顾邺把被子一直拉到顾惜的鼻尖，边边角角都仔细地掖好，想了一下，又盖了件自己的毛衣在上面。顾惜安静着，一双露出来的眼睛一直跟着顾邺的移动。

“你热吗？”“还冷吗？”

几乎是同时开口，顾邺愣了一下，“没事，估计刚才因为喝了酒，现在好多了。”

顾惜眨了眨眼，声音在被子里闷闷的：“还是有点冷。”

顾邺看着她，躺了下来，干脆地把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身体里。他这几年在德国每周都健身，强健的身躯像一具火炉，比任何暖气都有效。顾惜闭上眼，脑袋轻轻一歪，刚好靠在他颈窝里。

顾惜和小时候一样，毫无章法地和他躺在一张床上，但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或者说无法忽略，他变了，顾惜也已经变了。

早上在街上的意外撞见，感到恍惚的不止顾惜一人。

隔着一条马路，他的动作，是跟着对面顾惜的一起停下来的。光是一个模糊的侧影，他就能够确信是她，却又好像在远远望着另一个人。像是同一个灵魂，装进了另一个躯壳，没有道理的熟悉，又没有道理的陌生。

顾惜早就不像三年前那样的瘦弱，像一具一碰就碎的精致而脆弱的玻璃雕塑。但因为长高了，抽长了不少，看上去还是比同龄人瘦。她穿着略显臃肿的羽绒服，反而显得更加苗条。

顾邺一步步走到顾惜面前，每走一步，心跳就跳得更重，像是有人，一拳一拳捶打着他的胸口。他收到那条毫无征兆的消息的时候，才知道顾惜停留在这里是因为自己，而此时顾惜也抬头看了过来。

他借着拾起苹果的动作，稳住了自己的心跳，回过神来，发现顾惜的眼底已经红透了。

顾惜长得十足的干净，瓷白的皮肤，乌黑的长发，眼神永远清澈分明。从前是只有黑与白，此刻注视着自己，又多了一种纯粹而鲜明的红。这反而给她增添了一种纯情而病态的美丽，像朵饮着鲜血，偏执地开出来的花。

这种美丽对她和别人都是一种危险。自己饮鸩止渴，也让别人忘记她满身的荆棘。

但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塞满了顾邺的脑子。

此时他比过去三年的任何一刻，都更想拥抱她。

顾邺就这么抱着她，暖气加剧了气味的传播，空气里有清幽的香味，不知来自床边的玫瑰还是顾惜身上。

“暖和点了吗？”顾邺柔声问。

顾惜张了张嘴，犹豫道：“如果我说是，你还可以抱着我吗？”

顾邺没直接回答，突然想到了什么，“等我一下。”

顾邺起身，一只手遮在顾惜眼睛上，按亮了床头灯，自己被明晃晃的光线晃了一下。他起身下床，顾惜也跟着坐了起来。她头发很长，冬天还有些静电，乱蓬蓬地堆在肩上。

顾邺从墙边行李箱上的包里拿出了什么，又踮脚悄声回到床上，两人莫名都有点兴奋。像是刚才那个动作意味着两人都瞒着奶奶任性了一把，现在是生死攸关的同僚了。

顾邺把枕头垫起来，两人一起靠在床头。顾惜歪着脑袋看过来，若有似无地靠在他肩上。顾邺看过去，很自然地伸手理了理她的长发。

顾邺没说，顾惜也不着急问，只是盯着他手里浅绿色的丝绒礼盒，安静地等他开口。

“去年在欧洲买的，成年礼物，原本以为要今年夏天才能给你。”顾邺把首饰盒打开，莫名有点紧张。里面是一枚项链，图案是一只小蝴蝶，淡粉色的贝母表面，链条连着它一只翅膀的顶端，仿佛正要展翅起舞。“想给你一个惊喜，就没有问你喜欢什么颜色。我也不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喜欢什么牌子，问了几个同事，也做了点功课。”

“他们说白色是最经典的，但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淡粉色的。”顾惜靠在他身上，一直没有说话。顾邺舔了一下有点干燥的下唇，笑了一下，接着说：“不过你不喜欢的话，我这次回去再买个别的。”

顾惜坐直了，拿过他手里的首饰盒，两只手捧着，低垂着眼看了好久。贝母的光泽也映在她眼里，把她的闪动的瞳仁也变得像宝石一样动人。

顾惜把盒子小心地放好，把自己的长发一股脑地撩了起来，微侧过身，转头看着顾邺：“我能现在就戴上吗？”

顾惜的皮肤很白，暖黄的床头灯光把它变得更像冷白的瓷器。背后的脊柱一节节地突起，睡衣已经穿了很多年的了，领口松垮地向后张开，微微露出蝴蝶骨。也像只被琼脂困住的蝶，被顾邺用细砂一样的项链圈住。

顾邺说好了，顾惜就把头发放了下来，遮住了背后的那只蝴蝶。她转过身，闪着淡粉色细光的蝴蝶已坠在她颈间，和她精致的五官与粉白的皮肤相得益彰。

顾惜是一个女人了，一个美丽的女人。那一刻看着她，顾邺脑子里只冒出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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