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承嗣宫外。门内传来小皇子的叫嚷，心中一喜，迈步走上台阶。

萧彦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瞪着拿着短袄的奶娘，细细的眉头皱起，吵闹着：“我不要穿不要穿！好热，母后也不让我穿的。”

奶娘哄劝无法，萧彦早已仗着自己身子小，从奶娘胳膊底下窜了出来，回头还不忘做了个鬼脸。

转过身，正好看见我站在宫门口望着自己，小皇子一喜，大叫道：“母后！”扑到我怀里，小脑袋蹭啊蹭，使劲嗅着母亲的味道。

我心里满满的暖意，将萧彦抱起，数落奶娘：“他不愿穿就不要勉强，大清早的让他心里不舒服。”

奶娘也是无奈，分辨：“刚入春，天还凉着，多穿些总不会是坏事。”垂下头去，那厢萧彦从母亲怀里探出头，对她吐着舌头。

她虽然是奶娘，却只是二十出头的‍‎‌‎‌少‍‎‌‍妇‍‌‍‌‎，平日里宠着萧彦，同他一起戏耍，所以萧彦也不惧她，经常不听她的话。

“我知道你是好意。”我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她退下，“彦儿今天跟我，你不用管了。”说着抱起儿子走出承嗣宫。

春日阳光正好，暖暖的洒落下来，萧彦眯了眯眼，挣扎着想从我怀中下来。

“放小皇子下来吧，闷了一冬，心里不知怎幺发慌想要跑出来玩儿呢。”宝馨抿唇笑着，伸手去摸萧彦绒绒的鬓发，已经出了些汗。

我刚把萧彦放下，他就迫不及待的追着一只蝴蝶跑开了，小短腿晃晃悠悠的，似乎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彦儿，慢点。”我在后面担忧的叫着，忙让宝馨跟了上去。

萧彦在花丛中穿梭，躲开宝馨揽过来的手臂，瞅见一株木棉花树下玄色的身影，大眼睛一亮，跑了过去。

宝馨转眸看过去，心中一惊，想阻止小皇子却已经来不及了。

“父皇！”

萧彦跑到萧楚攸身旁，胖胖的小手抱住他的膝盖，高兴道：“父皇也在，怎幺不去看彦儿，彦儿想您了呢。”说着抱住萧楚攸的腰，想爬到他怀里。

萧楚攸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看到慌慌张张赶来的宝馨，眼中闪过不悦的神色。

“你们就这幺由着他乱跑？”萧楚攸将小皇子抱起，亲了亲他稚嫩的脸颊。

萧彦自出生起，萧楚攸便对他极其宠爱。萧彦也极为依恋父皇，每次在太傅那里受了罚，都会去父亲那里撒娇寻求安慰。

父子俩玩闹了片刻，萧楚攸擡头看到花影里的我。我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父慈子孝，其乐融融，脸上也不禁泛起笑容，看到萧楚攸望过来，回他一个笑容。

萧楚攸抱着萧彦，朝我走来。

“你就这样宠溺他吧。”我笑道，“太傅说彦儿最近惫懒的很，课业落下许多，《帝王策》也背的并不熟练。”

“他还小，那些东西等年纪大了再学也不迟。”

萧彦挂在他脖子上，对我吐了吐舌头。

萧楚攸将他放下，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去玩吧，我跟你母后单独待会儿。”

萧彦欢呼一声，小短腿跑得飞快。宝馨忙跟在后面。

“去碧池赏荷吧。”我道。

“刚入春，哪里来的荷花。”萧楚攸笑，任由我牵着自己的手。

“就是冬日的残荷也别有一番韵味啊，赏夏荷的人多，知道冬荷之美的却很少……”

絮絮说了一路，明眸映着春光，擡头时碧池已经到了……

初春的碧池生机寥落，枯黄破败的荷叶飘在冰屑未曾融化完的水面上，灰黑的枝干孤零零的垂着，让人联想起冬日的肃杀。

但是在这一派萧条之下，泥水之中却蕴藏着蓬勃的生命力，嫩白的莲藕，新发的幼芽，顶开淤泥，冒了出来。

等到夏日来临，骄阳似火的时候已经是一片青葱。荷叶田田，碧油油的叶子望不到头，粉白红艳的荷花藏在绿叶中，随风的摇晃探出头来。宫女的小船荡开圈圈涟漪，停下，从硕大的莲蓬中用小剪刀剪出饱满的莲子，晚上御厨房的灶台上就会散发出莲子清新的香味，莲子粥、藕粉桂花糖、莲心糕、香蒸糯米藕、莲花酥……五花八门的吃食，只要你能想得到御厨房的大师傅们就能做得出。

今年新采的莲子还有另一个用途，做惠玉皇后的生辰宴上的糕点，配上腌渍的荷花花瓣和嫩藕，御厨房能做出一百九十九种花样。小小的碧池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生辰宴从六月初就开始准备，等到了惠玉皇后寿辰，皇宫内上上下下早已忙得热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