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新月不负所望,第三天傍晚就给他发了张照片,是唐宁的行李箱,显然是已经入住了。
“份子红包可要给我包个大的。”
“没问题。”
“唐宁现在在家吗?”
“去逛超市了。”
以工作狂着称的唐嘉乐,只要一到办公室,一定是凌晨才走,今天却早早就收拾东西下班了。
同事奇道:“这就走了?”
“嗯,去迎接新邻居。”
唐嘉乐笑意藏不住,一路上哼着歌。
以唐宁的懒惰程度,绝对不会选择距离公寓一百米以外的超市,所以唐嘉乐都不用问,很快就找到了人。
陈新月的公寓刚腾空不久,做过清洁之后完全可以领包入住,除了一些私人用品其实没什么可买的。唐宁也不过走个形式,一直推着车在零食区转悠,一边看一边拿着手机在跟谁通话电话。
唐嘉乐就这么与她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悄悄跟在后面。
“顾易,我好想你哦。”
顾易?听起来像个男人的名字。
唐嘉乐快走几步,又靠的近了一些,可惜还是只能听到唐宁的声音。
“你怎么起这么早啊?你跟我睡的时候不都是九十点才起吗?”
唐嘉乐心中郁闷,原来是小情人啊。敢情他连小三都做不了,最多只能当个小四。
“很忙吗?唔,我这边还好吧。你要是在这儿就好了,我一个人好寂寞啊……还没吃呢,不知道吃什么,刚搬过来这边,还不太熟悉,等会儿看看外卖吧。”
唐宁结了账,抱着纸袋往公寓走,浑然未知唐嘉乐一直跟在后面。
“那你忙吧,我也回去了。”
直到她来到2302室门外,打算开门的时候,忽然听到了电梯门开启的声音。
唐宁谨慎地回过头,就看到唐嘉乐从电梯里坦然地走了出来。
在认清人的瞬间,她迅速抱紧了怀里的纸袋,向后退了半步。
“唐嘉乐你有完没完!”
唐嘉乐故作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我该问你的话!”唐宁吓唬他,“跟踪尾随是犯法的,我可以报警!”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唐嘉乐自然地走到2301室门前,输入密码打开门,然后问唐宁。
“要进来坐坐吗?”
唐宁哑了一下,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不用了。”
唐嘉乐也没再邀请,就这么进了门。
关上门之后他迅速打开电子猫眼,果然看到唐宁在跟陈新月打电话,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他“确实不知情”。
毕竟他大病了几天,连搬家的事情都没帮忙,更不可能关心隔壁的新邻居是谁。
唐嘉乐强忍着笑意,警告自己不能高兴得太早。
唐宁是个绝不会委屈自己的性格,之前他把人逼得有些紧了,如果再给她压力,恐怕会连夜逃跑,所以一定要利用好今晚把人稳住。
他迅速找了一家四川火锅店叫了外送,故意留了2302的门牌号。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外卖员就到了,先敲了2302的门,唐嘉乐等了一会儿,听到唐宁应了声,才打开了自己的门。
“抱歉,应该是我定的餐吧。”
外卖员看了一下单子上的门牌号,又对了一下手机号。
“是唐先生对吗?”
“是的。”
这个时候唐宁打开门,刚好看到外卖员将餐袋交到唐嘉乐手上,一场空欢喜从看到唐嘉乐的瞬间成了幽怨。
她轻哼了一声要关门,但看到外卖包装上的中文又犹豫了,她已经吃了好几天美利坚垃圾,亟需中餐拯救。
“哎,你等一下。”唐宁叫住外卖员,“这家店怎么点啊?”
不等外卖员回应,唐嘉乐先说道:“你要吃的话我分你一半,刚好点的是两人份的。”
唐宁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用你,我自己点。”
“那他回去再送过来,可能要一个多小时哦。”唐嘉乐的目光下落在唐宁平坦的小腹,“就算你等得了,孩子也等不了吧。”
“……”
面对外卖员惊讶的目光,唐宁也没办法辩解,只好以“为宝宝好”为由放走了他,接受了唐嘉乐的提议。
“先说好,我们AA,而且我要拿回我这边吃。”
“随便你。”
唐嘉乐故作冷淡,将东西拿进了房间,但留着门没有关。唐宁清了清喉咙,先在外面问了声用不用她自备碗筷,得到否定的答复才跟了进来。
唐嘉乐打开袋子,一样样取出放在桌上。唐宁一直在玄关晃悠,始终没有靠近。
“关门。”
他头也不抬地提醒,唐宁强装没听到,望天跑神。
唐嘉乐无奈看向她,后者才辩驳了一句。
“我拿了就走。”
“我又不会吃了你。”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唐宁怎么觉得她以前好像对唐嘉乐说过?
见人还在犹豫,唐嘉乐又补了一句:“你这么开着门,不怕简行舟回来刚好看到我们共处一室?”
“他又不住这边。”唐宁说完才察觉说漏了嘴,忙找补道,“我是说他今晚不回来。”
唐嘉乐拉长了尾音“啊”了一声,意味深长,唐宁马上意识到不对。
“我没有邀请你的意思,你别误会。”
“没误会。”
唐宁撇撇嘴,不耐烦地催促:“你分好了没有?”
唐嘉乐不紧不慢地将电磁炉搬到了餐桌上,唐宁这才意识到不太对劲,这怎么外卖还带送锅的?
“你点的什么东西啊?”
唐宁蹭过去一看,竟然是火锅!
她刚看袋子上写着什么香什么楼,还以为是家粤菜馆,没想到却是四川火锅。
“你点火锅怎么分我一半啊?”
唐嘉乐一脸坦然:“你煮好捞走一半不就行了吗?”
“哪有人这么吃的?”
“那要不你再点一份?”
唐宁咬牙,这家伙怎么不早说!
可她又实在是饿,只好硬着头皮坐下了。算了,速战速决,吃饱就走,就当吃了个自助。
“你快点。”她小声催了一句。
唐嘉乐帮她把菜品一一摆好,调好蒜末油碟,又用家里的调料兑了一份甜醋汁——这是唐宁吃火锅的标配。
除了父母,已经很少有人还会像这样清楚并照顾她的癖好,像是宠爱小女孩一般,都不必她开口,就触手可得。
许久未曾有过的舒适感,却让唐宁心中怨气横生,她一把推开唐嘉乐的好意。
“不用了,我吃油碟就够了。”
唐嘉乐习惯了那个恃宠而骄的唐宁,此刻的拒绝让他感到微妙的不适,他不管唐宁的拒绝,硬是将甜醋汁放到了她手边。
“不吃就放着吧。”
她可以不要,但他一定要给,这是唐嘉乐这一次给自己定下的原则。
唐宁没动那碟料,当做没看到一般埋头苦吃,将内心的波澜扔进锅里,让它随着沸腾的蒸汽烟消云散。
唐嘉乐将所有食材准备妥当,却没有落座开动,而是坐到了沙发上。
唐宁吃了一会儿见唐嘉乐还不过来,这才悄悄看向他,见人正将笔记本放在膝上忙着打字。
屏幕的白光照眼前的镜片上,看不出他的情绪。
她还是第一次见唐嘉乐戴眼镜,印象里他以前视力很好的。
唐嘉乐感受到她的目光,抬头与她的视线对上,唐宁忙找话掩饰尴尬。
“你不吃吗?”
“我感冒了,你吃完我再吃。”
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根本没有传染性,但唐嘉乐不这么说,怎么能看到唐宁愧疚的目光呢?
他抿起想要上扬的嘴角,继续装作认真工作,其实心思一直绕着唐宁打转。
“还没好啊?”
唐宁听陈新月说唐嘉乐之前病得很重,如果不是强行催吐,那杯酒恐怕真会要了他半条命。
她其实也清楚,陈新月一定受了唐嘉乐使役,给他当说客,但那日他帮她引荐Carlyle时,她切实感受到他的虚弱,咳嗽就没停过。
“那你还点什么火锅。”
她说完才猛然冒出一个想法,唐嘉乐该不会是专门给她点的吧?
在她想明白之前,唐嘉乐及时打断了她:“也没那么严重。”
他不想被唐宁当做病秧子,身体可是他追人的本钱。
“伺候你还是没问题的。”
唐宁懵了两秒,伺候她什么?当她看到镜片底下幽幽的笑意,才浑然明白唐嘉乐又在想那个。
她装作没听懂,埋头苦吃,热气熏了脸,一瞬间回到了那个夏天。炙热的触感从她的腰下滑,一点点分开她的臀瓣。
她努力压制记忆,可偏偏唐嘉乐这时候放下电脑走了过来。
唐宁不敢抬头,一个劲儿往辣锅里下东西。唐嘉乐没坐下,就站在对面,两手撑着桌子的边缘,微微倾身靠了过来。
在唐宁打算后撤的时候,他却打住了,只是帮她撩了一下快要落到碗里的头发。
他规矩地收回手,坐下:“你好像比以前能吃辣了?”
话题移开,唐宁的心思却打了个旋,忽然不会答了。
唐嘉乐笑了笑,替她答了:“我听说酸儿辣女,看来怀的是女孩啊。”
唐宁猛地呛了一下,慌忙找水,唐嘉乐就恰逢其时地将水递了过去,还体贴地插上了吸管。
她愤懑地咬着吸管吮吸,被红油滋润的嘴唇柔软地蠕动,看得唐嘉乐心神荡漾。其实不止唐宁,他在暧昧的边缘试探,自己未尝不会被那些回忆撩拨。
唐嘉乐扶着发热的后颈,就这么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人。即便有火锅的雾气遮挡,唐宁依旧快要扛不住那份赤裸。
她以前从不知道,这个人会这样看她,像是已经把她剥光了一样。
“我吃饱了。”
唐宁放下筷子就要走,却被唐嘉乐拉住。
“才几口就饱了?”
“对啊,不行吗?”
唐宁想要挣开他,却被唐嘉乐反手一拽,按回到椅子上。他两手撑在椅背上,将唐宁完全禁锢在身下,后者瑟缩了一下脖子,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我帮你消化一下?”
经过刚才的熏陶,唐宁很轻易地就想歪了。
“你要我说几次啊?”她装模作样地捂着小腹,“我是个孕妇!”
唐嘉乐明知故问:“孕妇就不能运动了吗?”
“会流产的!”
“有那么严重吗?”唐嘉乐笑了笑,“那吃点山楂吧。”
唐宁这才意识到,她又被唐嘉乐耍了。
“唐嘉乐,你这是性骚扰!”
后者故作无辜:“我干什么了就性骚扰了?”
他确实没干什么,全都是她自己想歪了,唐宁没办法反驳,只能翻起唐嘉乐的旧账。
“你装什么蒜,不是你让陈新月哄我搬到这里的吗?”
唐嘉乐松了口气,终于到这个议题了,他可是准备好久了。
“如果我说不是,你也不相信吧?没关系,你就当是我吧,反正我确实对你居心叵测。”
唐宁心中微妙,唐嘉乐这么说反而让她不确定了,难道他真的不知情,是陈新月自作主张撮合他们吗?
毕竟以前的唐嘉乐笨拙到,她找个男人来逗他,都能把人给欺负哭了。可前有不请自来的沃尔特,唐宁又有些犹豫。
唐嘉乐直起身,故作落寞地垂下眼睑。
“如果我在隔壁让你这么不舒服,我会尽快搬走的。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吧——这边离展馆也近,其他地方恐怕没有这边方便。”
唐宁往室内的方向扫了一眼,唐嘉乐显然在这里住了很久了。按理说真介意的话,她搬走就是了,也不必他走的。
而且唐嘉乐说的一点很对,这里距离预定的展馆很近,只需要二十分钟车程。当然附近也不是没有其他选择,但她懒得费心思再去看房了。
其实仔细想想,就算住隔壁又怎么了?她只要不开门,唐嘉乐又不可能穿墙过去。
唐宁最终把自己说服了,先这样吧。
“吃你的饭吧,我又没说什么。”
“那我不用搬走了?”
“随便你,反正我办完画展就走了。”
唐宁说罢起身跑了,这次唐嘉乐没有拦她。
听到两声关门声,他才如释重负地坐下,看来是把人稳住了。
他的唐宁聪明又机敏,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懒,所以只要他把人养成“残废”,也不怕唐宁不要他。
他拿过唐宁留在桌上的水喝了一口,轻咬着她吻过的吸管,就像是吻过了她。
唐嘉乐哑然失笑,意犹未尽,下一次如果不止是“像”就好了。
接下来几天唐宁都没有“偶遇”邻居。
这位工作狂早出晚归,并不像预想的那样会骚扰她,但每到吃饭时间一定会来消息,问她想吃什么。
她很少理会,可就算她不回答,他也能像变魔术一样,堪破她的喜好,将她想吃的东西挂在她的门把手上。
前几次她都扔掉了,后来懒得自己去觅食就半推半接受了。她越吃越觉得不对劲,当她小猫小狗吗,用点好吃的就能哄回家?
想起第一天的火锅,还真是。
唐宁后来才回过神来,怎么刚巧外卖员就先敲了她的门,还不是狗东西使诈,故意引诱她吗?
只是他每一步都做的太自然了, 每当她想打退堂鼓的时候,他总能一句话打在她七寸上,让她喝了他的迷魂汤。
可恶,这个唐嘉乐不止变黄了,还变坏了。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能说是他变了。
其实小时候就常有男生跟她打小报告,说是唐嘉乐的捉弄陷害,才会让唐宁疏远他们。那时候她一心只觉得唐嘉乐是被欺负的可怜小狗,哪里会相信其他人对他的“造谣”。
如今看来唐嘉乐过去应该是单纯对她没有防备,露出肚皮任她欺负罢了,并不见得真是个老实人。
只是成长环境让他变得克己守礼,压抑欲望和天性。
唯独那个夏天似乎被她一点点释放了出来,变成了她喜欢的样子。甚至还反过来鼓励她,不成长,不妥协,不改变。
所以之后的六年,每当她不得不成长,不得不妥协,不得不改变的时候,都会想起唐嘉乐。
而他却不在她身边。
于是她就会多怨恨他一分。
疏远,拒绝,嘲弄都不足以消解她积怨已久的不甘心,唐宁有时候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唐嘉乐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上午十点半,唐嘉乐的信息如期而至。她这一次没有刻意忽略,就算忽略了这位也会送上门来。
她上网搜了一家城北的烧腊店,在距离公寓十多公里外的位置,点名让唐嘉乐一个小时内亲自给她送过来,否则以后就别再献殷情了。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要求,附带着极为苛刻的条件,可唐嘉乐想都没想就爽快地答应了。
时速不许超过三十公里每小时的风城,就算唐嘉乐运气好到下车就能买到,也不可能在一个小时内往返。
还不到十一点,唐宁已经想好了满腹令他难堪的话,却不想这个时候风起云卷,似乎连老天爷都在帮她为难唐嘉乐。
雨越下越大,唐宁握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等着唐嘉乐先示弱,可始终没有收到他的信息或电话,反而收到了城市内涝预警。
她又重新查了一下那家店的地址,真的好远啊,都跨越半个风城了。
下暴雨就别去了,非要逞什么能啊?
上次也是,不能喝酒就不要喝嘛。她一开始不知道头孢和酒会要命,问了一下才知道严重性,匆匆出去找他。
不会有事儿的,就像上次那样,她安慰自己,唐嘉乐命大的很。
可是等到了十一点半,门外还听不到一点动静时,唐宁有些慌了。她故作娇蛮地发了条信息催促,唐嘉乐却没有回。
她扒在窗口张望,想着雨要是十分钟后还不停,就给唐嘉乐打电话。
她只是等烦了,不是担心他。
说是等十分钟,其实还不到五分钟唐宁的耐心就到了头,她拨通电话响了两声后唐嘉乐就接了。
“对不起,等急了吗?不好停车我跑了一段,已经上电梯了。”
他一口气讲完,信号就断了,唐宁还没来得及说一句。
她忙打开门,看着电梯码板的数字往上跳,到达二十层的时候她又把门关了,装作没有在意过。
不一会儿门铃就响了,响了三声后,唐宁才重新打开门。
酝酿许久的抱怨,在看到湿淋淋的唐嘉乐的瞬间,忽然开不了口。唐宁提的那一口气,就这么堵在心口酸涩发痒。
怎么湿成这样,发丝还在滴水……不是开车去的吗?
“可能需要热一下。”
唐嘉乐买的都是现做的,但路程太久又淋了雨,此时已经凉了一半。
唐宁没说话,上前接过他手上的袋子,手指碰触的瞬间,被那冰凉的温度吓到了,这才抬眼看了他一眼。
“你自己能弄的了吗?”唐嘉乐问道。
唐宁熟谙他的套路,只要她“不会”,就又进她的房间或者让她去他那边了吧——这一次不会让他得逞的。
“不用你操心。”
她攥紧袋绳,几乎是从唐嘉乐手上扯过来,然后关上了门。
唐宁拎着沉甸甸的袋子,心也沉到迈不开步子,站在玄关许久没动。
会不会有些太过分了?就算是陌生的外卖员,冒雨给她送餐,也理应得到一声谢谢吧。
她慢吞吞地挪步到餐桌前,劝自己狠心一些。那可是唐嘉乐,不狠一些是没办法让他死心的。
她打开袋子,看到里面她明明没有点却出现的奶茶时,又猛然被一种不甘心的情绪攥住。
为什么要让唐嘉乐死心?
难道让他像这样冒雨去给另一个女孩献殷情吗?
不用她开口,就会买好她喜欢的奶茶,不需要她发现东西冷掉,就已经周到地为她考虑好一切。
即便是消失的那六年,也熟悉她的每一幅画,甚至都不需要她说明,就可以对Carlyle如数家珍。
她交往过那么多男人,也没有谁做到这个程度。
就算知道他是糖衣毒药,但不可否认这层糖衣是真的很甜很甜。
可既然是糖衣,就总有融化的一天,其实只要不再对他心存期待,又何必在意他是不是有毒?
他想做情圣,那便让他做吧——年少的爱慕,总会像烟火一样燃尽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所以她又何必抗拒,坐享其成就是了。
她倒要看看,唐嘉乐这一次死灰复燃的爱情有多真诚多感人,而热情殆尽铩羽而归时又有多落魄多狼狈。
唐宁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要嘲笑他了。
唐宁豁然开朗,悄悄走过去打开了电子猫眼。唐嘉乐正在讲电话,还穿着那身湿透的衣服。
“我试过钥匙了,但还是打不开,密码也显示错误。”
信息量给的很足,唐宁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进不去家门了。
“至少要一个小时吗?”他说着又往唐宁门前走了走,继续道,“没关系,我就在走廊里等一下吧。”
唐嘉乐挂断电话后,朝唐宁这边瞥了一眼,微微蹙眉,似乎在确认她有没有听到。门后的唐宁轻笑了一声,已然猜到了他的计谋。
上门服务没成功,改成苦肉计了啊?
论心机唐嘉乐还是蠢了点,何必真淋雨呢,装个肚子痛就足够了。不就是想进她的门吗,让他进就是了。
她拿过温度刚好的奶茶,站在电子猫眼前悠哉悠哉的喝着,欣赏唐嘉乐变得越来越焦灼的神色。
大概十分钟过去,唐嘉乐又假装打电话,大声地催促了一次,唐宁这才拎了一袋垃圾开门。
“你在这儿干什么?”她按照唐嘉乐给她安排的剧本配合道。
唐嘉乐忙收敛了一下快要溢出的惊喜,解释道:“我的锁好像坏了,在等修理师傅,不过要两个小时才能过来。”
唐宁挑了挑眉,刚才不是说一个小时吗?这还带临时改剧本的?
“哦,这样啊。”她直接将手上的垃圾递了过去,“那你等着也是等着,帮我拿下去扔了吧。”
唐嘉乐愣了愣,显然跟他预想的完全不同。
“……好。”
唐宁看着唐嘉乐落寞地转身,按下电梯下行。她强忍笑意,让你再算计我,玩脱了吧!
原本她要是不开门,唐嘉乐还能当做没有这场戏悄悄进门,现在他只能真等着开锁师傅来了。
唐宁在猫眼前等着他扔完垃圾回来,见人又被从头到脚淋了一遍。
干嘛,下楼“补妆”啊?
明明丢在门口就好了,她又不会下楼检查。
不过唐嘉乐看起来似乎已经放弃了,也不打电话给她听了,直接背贴着门,颓丧的坐到了地上。
既然知道她足够狠心,希望渺茫,为什么还要这样试呢?
唐宁本想再晾他十分钟,但再把人弄感冒了赖上她怎么办?
算了,便宜他了,她直接开了门。
唐嘉乐吓了一跳,忙拽着门把手站起身,像是罚站被老师发现一般惊慌失措。
“修锁的还没来吗?”唐宁故作自然地问道。
“嗯。”
“那你要不进来等吧。”
唐宁看到唐嘉乐蓦地抿起嘴唇,显然是想笑但是忍住了。
“谢谢。”
唐嘉乐低头将湿发撩起,拿袖子蹭了蹭狼狈的脸,才小心翼翼地迈步,却不想被唐宁拦了一下。
“可你这么湿乎乎的,把我家里弄脏怎么办?”
唐嘉乐朝客厅看了一眼,正对落地窗的木地板光洁如新,反光明显,即便他光脚进去也会留下印子。
他刚想借双拖鞋,还没开口就被唐宁预判了。
“我这儿也没有多余的男拖,唯一一双是简行舟的,不能让你穿。”
唐嘉乐微蹙着眉,不知道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所以——”唐宁抱怀站在门旁,抬了抬下巴,“你就在这儿脱吧。”
唐嘉乐以为是让他把鞋脱在外面,也无所谓,听话地将鞋放在门口,顺便将湿透的袜子也放进了鞋里。
可唐宁却没有变换姿势,还在一旁抱怀看着他。
“继续啊。”
唐嘉乐愣了愣,眼见唐宁眼中笑意越来越浓,才恍然明白她的想法。
“你让我在这儿把衣服都脱了?”
唐宁笑了笑,纠正道:“是湿衣服。”
唐嘉乐瞥了一眼电梯的方向,这边公寓走廊没有摄像头,但保不准中午这个时间有人回来。
“怎么了?怕被人看到啊?”唐宁笑他。
唐嘉乐看她:“你不怕简行舟这个时候来?”
才不会来,唐宁心说,这种天气人人都会先保护自己,只有眼前这个大傻子会冒险献殷情。
“来就来呗,反正你是我堂哥。”
唐嘉乐眼睛眯了眯,目光变得晦暗不清。
“你无所谓,我当然更无所谓。”
他说着就扯开领带,解开衬衫,爽快地丢在了地上。里面的白色背心也湿透了,紧贴着他的皮肤,清晰地描摹出下面的肌肉线条。
唐宁的眼皮不自控地跳了一下,穿着衣服时看不出,现在才发觉他好像比以前健壮了一些。
肩膀更宽了,但没有夸张的肌肉,就好像是人长开了成熟了。
大概是她欣赏的目光太炙热,唐嘉乐揪起背心的下摆时,看了她一眼。唐宁从容地笑了笑,将暧昧的试探默认为请示,挑了挑眉催促他继续。
背心完全脱掉才露出精实的腰腹,皮带锁着裤腰搭在那里,此刻忽然显得有些碍事,唐宁竟然开始有些期待。
唐嘉乐低头解着皮带,速度明显比刚才慢了一些。毕竟在走廊里脱掉上衣还勉强说得过去,脱掉裤子就有点像变态了。
他在等着唐宁喊停,不想没等到停,反而等到了她的笑声。
“犹豫什么呢,不敢给我看吗?不是要绿了简行舟吗,这方面总不能比他的资本差吧?”
唐嘉乐无奈看向唐宁。
“比他强,你就同意吗?”
唐宁悄悄吞咽了一下喉咙:“看你本事吧。”
不想她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对唐嘉乐却如神启一般,他快速解开了皮带,猛然抽出来扔在她面前的地上,金属锁扣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唐宁被这一声惊出一头热汗,下意识朝左右邻里看了看。没有人,只有雨声,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唐嘉乐识破她的心虚,偷偷笑了一下。
他盯着唐宁,仿佛不是他在脱衣服,而是在一层层将唐宁剥开。他坦然地将裤子褪下,露出里面深灰色的三角内裤。
“真不要脸。”
唐宁嘲他,唐嘉乐却无所谓。
他在唐宁面前从没有什么脸面可言,被欺负到无力反抗的样子她见过,吃醋吃到被气哭的样子她见过,以及此刻无可奈何只能耍赖色诱的样子……
这世上唯有唐宁见过他毫无保留的心。
“还要继续吗?”
唐宁挑了挑眉毛,刚想说当然,忽然听到了电梯上行的声音。
唐嘉乐警惕地回头,唐宁也看了过去,果然看到斜对面不远的电子显示屏上数字在上跳,像踩在心脏的鼓点上。
唐宁攥紧微微发汗的手心,强壮淡定:“有人要上来了哦,现在穿回去还来得及。”
唐嘉乐反而变坦然了:“脱掉进门也来得及。”
眼看着楼层数字向着“20”逼近,唐嘉乐却没有停手的意思,只是目光灼灼地烧着她。
“那你倒是快点啊。”
唐宁嘴上激他,心里却在打鼓,眼看着没入内裤裤腰的手指勾起用力,人鱼线一点点显山露水……
疯子。
在那鼓囊的一团快要冲破最后一层束缚时,她宣布了投降。
唐宁一把拽住唐嘉乐的胳膊,将人扯进了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巨大的关门声沉寂后,唐宁惊魂未定,炙热的身体就靠了过来,将她锁在门和墙的角落里。
唐嘉乐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内裤边缘,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最后一件你要帮我脱吗?”
唐宁猛然抽回手,将人推开,恼怒地呵斥道:“得寸进尺!”
唐嘉乐耸了耸肩,丝毫没有只穿着内裤的羞耻感,反而不知廉耻地作势要将内裤脱掉。
“别脱了,谁让你脱的!”唐宁大声喝止,“我只说了把湿衣服脱掉,你内裤湿了吗?”
唐嘉乐想了想,无赖地笑道:“如果你愿意帮我,它可以很快湿掉。”
暗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唐宁都有些招架不住了,耳根开始微微发热。
“想得美。”
“你只看着也行。”
唐宁不屑地笑了一下:“我可没兴趣看小狗撒尿。”她说罢扯过挂在门旁的一件运动外套丢给唐嘉乐。
“遮遮吧,倒胃口。”
可惜她错估了唐嘉乐和她的身高差距,她的外套唐嘉乐穿上后下摆只到胯部,两条大长腿都露在外面,那片三角区显得更加色情了。
唐嘉乐看看自己,又玩味地瞥向唐宁。
“这样你就有胃口了吗?”
唐宁懒得跟他辩解,将桌上的袋子又重新交回到他手上。
不用说唐嘉乐也懂,这是让他加热。可是——他看了一眼开放式厨房里的微波炉——心里忽然有些微妙。
他虽然跟陈新月做了一年多邻居,但为了避嫌从未进过她家,不知道她家里有微波炉,否则也不会提出帮唐宁加热这种借口。
唐嘉乐劝自己不要多想,唐宁怎么可能故意装蠢,留着这个让他进门的理由,一直等他呢?
一定是微波炉坏了。
他没抱希望,按下开关试了一下,“滴”的一声灯光亮了——没坏?
唐嘉乐狐疑地回头看了唐宁一眼,唐宁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了,看我干什么?”
他摇了摇头,咽下心头的猜测,换了个问题:“你该不会这几年都没有自己下过厨吧?”
“怎么没下过?”唐宁努力回忆自己上一次进厨房,“我冬至的时候还包了饺子呢。”
唐嘉乐是真没想到,调侃了一句:“能吃吗?”
“啧,怎么说话呢。”唐宁白了他一眼,“顾易吃了整整一盘呢。”
顾易——唐嘉乐的心猛地一跳,这是之前电话里的男人?
“谁啊?”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试探道,“前男友?”
唐宁愣了一下,哪儿来的前男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唐嘉乐应该是把顾易当成男人了。
这种事其实也不是没发生过,之前她的画交给顾易代理,也有很多人只听名字把她误认为男人,打电话都称她为“顾先生”。
她笑了笑,忽然觉得这个误会恰逢其时。说简行舟是真爱,她自己都不信,但她可是真的爱顾易。
“你说顾易吗?”唐宁捧着脸,一脸甜蜜,“她是我想要结婚的人。”
这些年她遇到的男人都半斤八两,各有优劣,唯有顾易让她挑不出毛病。如果顾易不是直女,她恐怕真的会把人拐到海外领证结婚。
唐嘉乐深谙她的谎话,自然也听得出她的真话。哪怕话不是真的,她提起这个人时脸上的表情也不会骗人。
“那简行舟算什么?”
他更想问的是,那他算什么?
唐宁想了想,简行舟其实算是老板。当初他虽然打着追求她的名号,但很明显更在意的是她的商业价值。
至于女朋友、未婚妻这些身份,不过是用来应付他家面子比天大的爷爷的。毕竟像她这样书香门第的名媛淑女,能给暴发户脸上贴够百年的金啊。
“不能跟顾易比就是了。”
唐嘉乐忽然不说话了,既然简行舟都不能比,那他更不能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