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她偷了我爹埋在院子里的酒，喝光了，跑出去，那晚下了很大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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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霁目光停在男人的脸上，脸上表情一凝。

林琅一惊，忙上前去拉那男人的手：“不！他不是......”

男人笑意一僵，甩手将林琅一搡，斥道：“滚！这他妈有你说话的份吗？！贱种！”

动作间，他自己的身体都被带得一晃，不知有意还是无心，手扶上了方霁的腰，指腹触着一片温软，他呼吸重了些，顺势滑进衣摆，身体也贴了上去。

迷蒙间，他看见‘阿水’仰起脸，似乎对着他浅浅地一笑，松开了手腕，改为揽住他的脖子。他万没料到她今天竟如此主动，不由愈加激动起来，他盯着那两片唇，踮起脚，刚要吻上去，颈上忽地一重，压得他整个人向前一弓，不知怎地他看见了自己的鞋尖，下一秒，一个膝撞直捣他的面门。

他眼前一黑，五官挤嵌在了一处，紧接着整个人一晃，后脑不知磕在了何处，他惨叫起来，慢慢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看见了灰白的一片墙顶，下一秒，‘阿水’抬脚踩向了他的下体，鞋尖狠狠一辗，男人的惨叫瞬间变了调。

“方霁！不要！”林琅惊叫一声，一把抱住方霁，将他从男人身上拖了下来。

方霁挣了一下，然而林琅的双臂如铁钳般死死箍着他，根本无法挣脱，他眼底泛了红，咬牙道：“放开！”

混乱间，林琅忽觉掌心一凉，低头一看，只见方霁胳膊上的绷带已洇出了血，然而方霁却浑然不觉似地，依旧直着眼睛，死死地盯住地上的男人，林琅忙按住方霁的胳膊，急道：“方霁，别动了！你的伤......”

“我说了！放开！”

“抱歉，方霁......他是我爹！”

方霁一怔，动作一停，林琅央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要是生气，就打我，行吗？”

“林琅！你他妈死了是不是？！”林强扶着椅子从地上爬起来，捂着鼻梁肿起的大包，扯着嗓子吼道：“给我揍她！往死里揍！”

林琅给他一喝，整个人一抖，他嘴唇颤了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嗫嚅着道：“爹，我......”

他话音未落，掌心忽而一热，是方霁抓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了，林琅，”方霁偏过头，说：“你放开，我不动他。”

林琅楞了楞，依言松开了钳制，方霁转过身，见林琅垂下眼，似乎已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方霁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脸，说：“和你没有关系。”

林琅一愣，愕然地看向方霁。就在这时，林强的吼声又响起了起来：“林琅！你个贱种！一个破鞋你也看得上？”

“爹！您认错人了！他不是阿水，是冯村找来给阿水保胎的，方霁。”

林强瞠了眼，转头盯住方霁的脸：“是......是他？”

“哎呀你看！这真是！”方霁走到林强跟前，一把夺过林强的手上下一晃：“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林强瑟缩了下，身体下意识向后一仰，方霁死死抓住他的手，脸上浮着一点笑意，接着道：“我初来乍到不认得人，还以为是从哪儿闯进来的臭流氓，竟想对孕妇不轨，一时下手有些狠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林强梗着脖子，表情僵了半晌，干巴地一扯嘴角：“我听冯村提过，方......方什么的。”

“方霁。”方霁将他半抱半挟地按到椅子上坐下，随手掸去他身上的一点灰：“您将我认错了，我也将您认错了，咱俩就算是扯平了，您说是也不是？”

林强嘴角一抽，牙根几乎要咬碎了，他的目光停在方霁的脸上，心口腾起烧起一把火。

煤灯的光忽地一晃，他看见自己的手扬起来，照着方霁的脸一巴掌掴下去！

“林叔？”方霁见他直着眼睛，似乎走了神，便叫了他一声。

“哦，没事。”眼前的幻象碎了，林强的耳朵听见口中吐出这么一句，自己也楞了一下，然而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只得咬牙绷住了自己的面皮。

“那太好了！”方霁如释重负地一笑。林强脊梁上一阵发寒，刚咽了口唾沫，方霁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肩，整个人俯身凑了上来！

林强整个人一抖，一把打开他的手，整个人触电似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方霁动作一顿，手停在半空，无辜道：“抱歉，我只是想看看您的伤。”

林强一手支着桌面，一手捂着胸口直喘，他死死盯住方霁，心里窝着一把火，憋得他眼都红了！

林琅见林强脸色不对，忙扶住他：“爹，他是医生，您坐下别动，让他看看吧。”

林强闻言一抬头，目光移到林琅脸上，眼中闪过一抹阴鸷，忽然抬手一把揪住林琅衣领，眯起眼，阴恻恻道：“说起来，倒是你小子......”

林琅楞了一瞬，旋即垂下眼，双臂垂在身侧。

啪的一声，林强扇了他一巴掌，林琅的脸被打向一边，瞬间现出五道鲜红的指印，他双眼紧闭，羽扇似的睫毛微微颤抖，身体却绷得笔直，一动也不动。

林强冷笑一声，表情缓和了些，甩了甩手腕，再次举起手，手腕却被人一截，方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够了！”

林强转过头，语气强硬了些：“方大夫，是你说的，咱们俩的事算揭过去了！现在我要教我儿子做事，关你妈的屁事？！”

方霁眼神一冷，正要卸了林强手腕，林琅忽然抓住他的胳膊，哑声道：“方霁，你不要管我！”

方霁愣了愣：“你......”

林琅盯着方霁的眼，哀声道：“求......求你......”

方霁愕然地盯着他的脸，嘴唇颤了颤，话到了嘴边，却没能出口，垂下头，松开制住林强的手，将脸转向一边。

林强冷笑了声：“他的命都是我给的！老子管教自己儿子，还轮不到一个外人多管闲事！”说着，便将林琅向地上狠狠一掼，林琅倒在地上，后脑在地上一磕，他的眼前一花，强忍住呕吐的欲望，痛苦地蜷起身。

“装什么呢，这才到哪？”林强抬起腿，跨坐在林琅的肚子上迫使他打开身体，扳住他的下巴，沉声道：“今天的事，你错了吗？”

林琅脑中一阵阵发晕，反应了一会儿，他的唇开阖几下，声音低得几不可闻：“错了......”

林强手上用力，斥道：“大点声？听不见！”

林琅痛苦地皱起眉：“我错了！”

“这就对了，你早该告诉我方大夫在，不然我怎么会看错。”林强冷哼了声：“你既认了错，就别怪爹罚你！”说完，挥拳直捣林琅的脸，林琅闷哼一声，林强一皱眉，对着他的脸又是一巴掌，厉声道：“别他妈出声！”

啪的一声，林强的掌心泛了红，他皱了皱眉，把腰间的皮带解了下来，对折了一下攥在手中，又对着林琅猛抽了数下。林琅死死咬住下唇，没再发出一点声音，十指抠着地面，指甲缝里都渗出了血。

过了不知多久，林强终于停下来，活动了下僵结的手腕，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随手将皮带上的血抹在林琅的袖子上：“这回算你走运，连上次冯家的事，一同算上，下次要是再给我惹麻烦，我就打断你的腿！”

林琅前襟已被血浸透了，头颈上绽出一条条狰狞的红痕，闻言艰难地一点头。

林强这才脸上缓和了些，他伸出手，轻轻揉了一把林琅的发，软了声音说：“阿琅，别忘了，没有我，你都不能算个人！你乖一点，爹才疼你！”说完，他自己都笑了一声，扶着桌沿，摇晃着立起来，抬头瞅了眼方霁。

方霁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问：“管教完了？”

“让您看笑话了！方大夫！”林强冷笑起来：“咱们来日再会！”

“当然，”方霁说：“一定会再见的。”

林强冷哼一声，心中的气勉强发了，便不再理他，迈步跨过林琅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踱了出去。

林琅半闭着眼，看着血红的墙顶在他眼前扩大，似乎要向他沉沉地压下来，他胸口一阵发堵，胃里也翻腾起来，头、颈、胸口皆是火辣辣地发疼，他蜷起身，将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寒意透过皮肉，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他阖上眼睛，任着意识慢慢地下坠。

忽然间，他身体一轻，猛地睁开眼，只见方霁将他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身下一片轻软，他躺在了床上。

林琅别过头，避开方霁的视线，一手拉起被角想将头脸盖住，方霁截住他的动作，说：“等一会儿，还没上药。”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林琅说着，手撑着褥子要翻身。

方霁连忙按住他的肩：“你头磕到了，别乱动！”

林琅却忽然挣开他的手，翻过身，将身体蜷缩起来，留给他一个后影。

煤灯倏地一晃，只余一线白烟袅袅而上，屋子里暗了下来。

林琅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松，脚寻到了床下的芦席，手撑着床褥，他直起上身，想挪到下面。

然而下一秒，一只手忽而揽住了他的腰身，下一秒，连人带被子地落入一个怀抱。

身体不觉一僵，林琅下意识要将他推开，然而手刚挨着他的胳膊，却是一顿。

方霁在发抖。

林琅一愣，手垂下来，良久，才听见方霁发着抖的声音说：“抱歉......”

林琅沉默了一会儿，说：“和你没有关系，我爹今天来，是为了上次的事。”

方霁脸色一变，支起身盯住他的脸：“上次？冯有碰了阿水，你伤了他的事？”

林琅垂下眼：“所以，和你没有关系，你不用道歉。”

方霁目光一动，沉默了半晌，忽而笑了一声，盯着林琅的眼，半嘲似地，他问：“那阿水和你到底什么关系？你怎么......对她这么好？”

“冯保南要我在这儿看着她，让她好好养胎。”

方霁一怔：“没了？”

“没了。”

方霁垂下头，半天没说话，又过了一会儿，他立起来，给灯添了些煤油，黄黯黯的光亮起来，方霁取了伤药，坐回在床边，一面扯开林琅的衣扣，一面说：“疼的话就叫出来，你爹不在，不用忍着。”

林琅抿着唇，没说什么，任着方霁将他上衣脱下来。方霁就着灯光一看，见一道道血痕从颜面一路延伸至胸口的位置，严重些的已经泛出了青紫，脸色一沉，用棉签一点点揩去他身上的血渍。见林琅仍是咬着下唇一声没吭，额上的冷汗却是顺着额角涔涔地滚下来，忍不住问：“疼吗？”

“......有一点。”

方霁眼神一暗，忽然问：“林琅，刚才你同你爹认错，你哪里错了？”

林琅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说不出？”方霁盯着他的脸问：“那为什么要认错？”

“这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是你爹生气了，对吗？”

林琅顿了顿：“......应该是吧。”

“你爹生气了，会有什么后果？你不会打不过他吧？”

林琅垂下眼，低声说：“他会不要我了。”

方霁一楞：“那......你娘呢？”

“死了。”

方霁心里一沉：“怎么死的？”

“我小时候，她偷了我爹埋在院子里的酒，喝光了，跑出去，那晚下了很大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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