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设想过，如果我和南浩歌的关系被秦可撞破，该怎样收场才不至于狼狈。

我想过很多种情况。刚开始，我想过秦可或平静或激愤地要我们给个交代，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觉得秦可大概不在意这些，但他的自尊依旧强大，他要么和南浩歌一刀两断，要么让我就此离开。这些都是温柔的、合理的做法。城市很大，我可以辞职到另一个区去工作，人潮汹涌沉默，不会有谁留心我这么一个小角色。这段关系将被尘封，我们都会重新走上正途。

对我而言，那是比死亡还要可畏的折磨。然而我毕竟是一厢情愿地爱着。在这段关系里，我没有选择的权利。

我给自己安排了太苦情的剧本，以至于我忘了，现实这个婊子他妈的从不按套路出牌。

在撞破我和南浩歌接吻后，秦可那张精致得仿若人皮面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纹。

“我出现的时机是不是不太对？”他看起来比我还尴尬，局促地揉着脖子，向着南浩歌说，“抱歉，没和你打招呼就过来了。本来想给你聊事儿的。”

这反应不对。

我大脑宕机，完全不清楚秦可唱的是哪出。

也没有话本是这样唱的吧！

更意外的是，南浩歌也没多说半个字。他扶住我，把我扶稳，跟着就极其自如地和秦可解释了一番。

“没什么，你进来吧。”

“不不不，我没打扰你们之间的’好事’儿吧？”

“没有，也快走了。我没准备，就是把人请来吃饭的。”

“哦哦，那打扰了。”

他们的对话是如此平淡，甚至隐约透着几分温馨。我一时忘了动作，及至秦可换好拖鞋，我仍然杵在玄关，呆呆地看秦可从包里掏出一本册子，翻到某一页指给南浩歌看。

如果这是在拍戏，他们应该是已经赶往下一场下一幕了。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只有我没看过剧本，不配有姓名。

似乎是觉察到我的视线，秦可的注意从册子上移开，仰起脸看我说：“诶，你还有事儿吗？”

他这一开口，连带着南浩歌也看向了我。

一下被两个人注视，我顿时变得笨拙，摆着手说：“没，没有。”

“那要不你先别走，正好帮我选选。”

我差点咬到舌头。“这，这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秦可比我还懵，但他很快便想通当中关窍，侧过身问南浩歌，“你还没有告诉他吗？”

南浩歌点头。

“怪不得。”秦可笑着拍了拍桌子，“过来吧，我给你解释。”

正宫用这样的口吻跟小三说话，上次看到还是宅斗剧。接下来是两女……哦不对，两男陪侍一男的剧情？不要吧，虽然我经常开玩笑说南浩歌封建，但我们毕竟活在二十一世纪，不至于倒退回宅斗吧！

更重要的是，我宅斗得过秦可吗？秦可这人设放哪儿不是男人心上的白月光朱砂痣，这能力放哪儿不是当家主母协管后宫，我跟他拼，我用什么拼啊！

我灵魂开着火车跑远，身体却很实诚地坐到了秦可旁边。

原来秦可早就知道我的事情了。就在给我拍片前一天，我和曾之那傻逼起冲突的时候， 南浩歌在这间公寓里和秦可坦白，说他出轨了。

秦可说，当时他人都是傻的。不是因为我，而是他觉得“出轨”这个字眼用得极不准确。他们作为同性情侣，本身也不存在婚姻关系。于是他给南浩歌纠正，用“我存在除你之外第二个性伴侣”代替了“出轨”这个一听就要被道德审判的名词。

我暗暗咋舌，心说秦可这口才真比林玫还好。

听秦可说完这段，我蜷着身子，小小声地问秦可：“那你当时听到了老板……是什么感觉啊？”

我刻意隐掉了那个名词。作为引诱人出轨，知三当三的一方，我实在没有底气说它。

“很意外。”秦可说，“我一直觉得他是个老古板，没想到也会有受不住的一天。不过我想是你，那一切就都好解释了。”

“为什么？”

“你身上有吸引变态的特质啊。”秦可扫了我一眼，继续道，“还是说回原来都话题吧。总之那天我同他相对着剖析自我，他也知道了我的很多事儿。”

“比如？”我脑海里浮现出他在酒吧玩顾童的画面。

“比如我是个S，有时候会找其他M玩，什么都玩，而且不合缘的要收费，固定项目也要收费。”秦可把这话说得极俏皮，“我也有其他的伴侣，有性无性都有。这是南浩歌先前所不知道的。我多情，而且可以把爱和欲分开。我们因为床事吵架——这事儿你知道的。那既然他不能满足我，我为什么不能去找别人呢？不过，我一直没敢告诉他。因为我是真喜欢他，但我不确定他能不能接受。”

提及自己，南浩歌补充道：“我太不能，但是我也没有资格指责他。”停顿片刻，他接着说，“那时我搞不清楚自己。我不明白人的心脏只有一个，为什么爱可以分成那么多分，分送给不同的人。”

“因为你发现自己其实对小柯有情，对我又也无法割舍，对吧？确实超出你先前几十年的认识了。”秦可懒洋洋地解说道，“你对我剖白，其实是想让我给你个答案。那我告诉你我的态度：正常。地球上住了七十多亿的人，这么大的基数，有什么样的想法都很正常。”他转向我，接着话头宽慰我说，“你也正常，只是人和人的接受度不能一概而论。我能跟你说的是，我不在意，不如说还得谢谢你，给了他和我更了解彼此的机会。我以为浩歌早就跟你说开了，没想到犯起拖延，连他也这个逼样儿……诶，你怎么啦？是觉得没有尊重你的看法吗？别这样呀，不是挺和谐嘛。”

“没，没有……”我用手背狠狠地抹去眼底那点泪花，“是你们对我太好了……我没想到……”

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就连最好的梦里也没有想过，当秦可知晓这一切的时候，他依然平和。固然他本身也是个爱玩的，但人不都是双标的吗？他对南浩歌的爱不是假的，所以我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会赶走我，或者赶走自己。爱应该是自私的，这方面我和南浩歌有着同样的看法。

但是，秦可却说：“爱有千百种表达、千万种模样，只要是乐在其中，悠游自得，何苦不为呢？不需要在意旁人怎么想，你爱的又不是那个’旁人’——你看我，我说自己爱南浩歌，没有人会信，因为我不但自己有情人，我还纵容他有。我的爱并不是私有的。这爱超出了人们的想象，人们不信，我理解，但也没有办法。至少现在我还不准备改。有人诅咒过我，说我迟早得病，——开玩笑，约我上床的我都得看体检报告的好吧！我只是多情，又不是滥情。”

我破涕而笑，说：“之前也有人跟我说过类似的，我认她做姐。秦哥——你以后是我哥，我叫你秦哥可以吗？”

“可以呀。”秦可瞥了眼身侧装木头的南浩歌，当面NTR说，“不过，说真的，我倒是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想跟我约会吗？”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