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那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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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陈羽去上学，陈嘉乐同林钰晚去了医院。

配型成功的是一个外省的年轻男孩，不过19岁，参与捐献是因为受到了杨婉宣传的触动。男孩叫王烁，下了动车后黑鹰把他接到医院，男孩来自小城市，初到外地显得手足无措，见到林钰晚他们后表情甚至有些惊惧。

“你，你好。”


王烁打完招呼，林钰晚还没说话，陈嘉乐就越过他握住了男孩的手。

“谢谢你，患者是我母亲。”


王烁不知道说什么，只木讷地点着头。他是从学校请假过来的，患者方答应给他丰厚的报酬，这还不是主要的，林钰晚还告诉他同意捐献会让他和杨婉合影，这才是王烁愿意跑这么大老远来献骨髓的主要原因。

二人带着王烁去见了陈母，陈母坐在床上，她的头发已经全部掉光了，面容消瘦却强撑着精神。陈母一见到王烁就握住了他的手，反反复复道谢，她是个很要强的女人，过去治病没有希望的时候希望体面地死，如今希望体面地活。

“孩子，阿姨也没什么能报答你的，如果你想反悔也可以的。”

久病之人的话向来带着一种消沉的意思，陈嘉乐看着母亲一瞬间有些心凉，一旁的林钰晚往前走了一步：

“他会捐的，阿姨您先休息吧。”

王烁站在原地，他只是头脑一热跑到外地，刚进入医院时的确有过害怕和反悔的想法，但见到这个衰弱的女人后却实实在在动了恻隐之心，毕竟救的是条人命。

“对对，如果能捐的话我一定帮忙！”

过了会王烁被护士带走了，留下陈嘉乐跟主治医生站在角落。

“我看了配型，问题应该不大，你母亲最近症状也平稳，检查通过后就开始加大化疗剂量，顺利地话能在下个月完成手术。”


陈嘉乐看了一眼病床上发呆的母亲，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SK东门开进辆一辆深红色的F8，车停下后驾驶座门打开，杨婉戴着墨镜和口罩，身着淡咖啡色的羊绒大衣，看了眼手机信息后迈着长腿往医院里走。

陈嘉乐同母亲说了会话，刚打开病房门准备去找林钰晚和王烁，就看见一群护士叽叽喳喳聚在一起。

“那是杨婉吧？”

“是的吧，真人也太漂亮了！”

陈嘉乐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只能看见女人袅袅婷婷的背影。下一秒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陈嘉乐拿起来一看，是林钰晚发来的信息：


“你先去找黑鹰吧，今天他开车。”


陈嘉乐手一紧，昨晚他因为激动和担忧几乎整晚没睡，今早开车也屡屡走神，拐弯时差点撞到路边的栏杆，这些竟然都被林钰晚注意到了。陈嘉乐最后往人群聚集的地方看了一眼，接着按照林钰晚说的径直去了停车场。

室外停车场空旷极了，黑鹰一个大块头杵在车子旁边抽烟，连个正眼都没给陈嘉乐，想来是一如既往地瞧不上他。

“给我一根。”


陈嘉乐迟来地感到疲惫，也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只想要根烟解解乏。

黑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刁难，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了包大重九，抽了一根给陈嘉乐。

“火。”

黑鹰眉毛一横，表情不善。

“给烟不给火？”


——呲啦

火苗点燃后陈嘉乐把烟叼在嘴角，缓缓吐出一口烟圈：

“好烟果然不一样。”

黑鹰鼻子一皱，他抽烟时总是忍不住拿余光去瞟陈嘉乐，这小子长得一副骗人皮囊，但举止性格细看却并不如时下的年轻人一般浮躁。

“我警告你，不要肖想我家少爷。”


陈嘉乐差点没呛着，一只手拍了拍胸口，把烟吐干净才问，“你说什么？”


“我让你不要肖想少爷。”

陈嘉乐放下烟，稍稍眯起眼睛侧头看向他：


“怎么？你怕我对他做什么？”

黑鹰不屑地笑了一声：

“你？ 你高看自己了。”

没等陈嘉乐回话，黑鹰接着说：


“我是怕你死无全尸。”

陈嘉乐一愣，过了几秒问他：“你是在说你老板坏话吗？”

“你觉得少爷对你处处纵容，能给就给，是因为他真对你有什么情谊吗？”

听到这话陈嘉乐嘴角往下压了几分，冷着声音说：“不，你和林钰晚是什么关系，我和林钰晚就是什么关系。”

黑鹰闷哼一声，似乎在说知道就好。

“我是看你年轻，你们年轻人都自以为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往往最后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嘉乐吸第一口的时候觉得这好烟的确够劲，再吸却咂摸不出任何滋味，捏在手里毫不怜惜：

“怎么，林钰晚是亏待你了？让你在背后这么说他？”


黑鹰否认得极快，不带任何犹豫：“不，少爷是对我最好的人。”


林钰晚出生之时身边就常年跟着保镖，豪门贵胄的子嗣受到伤害的概率本身就大，加之林钰晚又有一副畸形的身子，因此林展让保镖时刻看着他，生怕有人发现林钰晚身体的秘密从而让家族蒙羞。说是保镖，其实都带着监视功能，幼年时期林钰晚几乎没有任何自己的隐私。

17岁时林钰晚跟着一伙公子哥去了个地下拳室，里头都是打黑拳的。这群富二代生活太安逸了，总想给自己找些乐子，常常三五聚集到这个拳室来赌博，一晚上多的时候能输上百万。

林钰晚就是在那天遇到了黑鹰，黑鹰赤裸着上身站在对手的血泊里，于一片纸醉金迷的欢呼声中举起了手里象征着胜利的红色腰带。


拳室熄灯后，黑鹰刚出后门就遇见了站在那里的林钰晚。

你很难用精确的语言去描述17岁的林钰晚，他拥有一副上天赐予的极好容貌，出身就披金戴银。他不同于那些早早就没了追求沉溺享乐的少爷小姐，他不爱钱，不爱‌‍‍‎美‎‎‌‍‍人‍‎‌‎，也不爱杀戮。林钰晚一定有想要的，只是没人知道他想要什么。

“跟着我吧。”

黑鹰全身都有伤痕，新的旧的，夜晚的冷风一吹新伤口趴在旧伤口上喊疼，他没理林钰晚，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跟着我吧。”

林钰晚或许真的有什么魔力，仅仅是重复了一句话就能让地下拳室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头号打手改变心意。

黑鹰被带了回去，林钰晚说他要换保镖，以后要黑鹰跟着。林展那时候已经下身瘫痪坐在轮椅上了，他没说话，只是喊来了林钰晚原来的保镖。毕竟选保镖这个事情也很简单，谁打赢了就选谁，于是那些正规培训每天健身的昂贵保镖光荣败给了一个混迹在黑夜里的无名打手。

自此林钰晚身边只跟着黑鹰一个人，黑鹰无父无母，林钰晚待他不薄，最重要的是，他再也不用深夜去那个血流成河的地下室卖命。

“所以林钰晚对你好，换来你这样背刺？”

“少爷以前有一条很喜欢的鱼，从澳洲弄来的，喜欢到他专门托人弄了个鱼缸，外头镶的都是阿盖尔的粉钻。”

陈嘉乐面无表情地听着，他手指间的烟已经燃尽了，这是他抽过最贵的烟，可惜压根没抽几口。

“每次有客人来家里，少爷都会给人看那条鱼。后来他的表哥表弟来做客，那条鱼当着所有人的面咬了他一口。”

黑鹰弓着背，似是在回忆：

“一条鱼谈得上什么故意呢？口子也不深，压根没有出血。只是后来再也没见过那条鱼，听佣人说被少爷扔在了外面的草地上，活活晒死了。”

“你想说我是那条鱼？”

黑鹰看了陈嘉乐一眼，回道：“我们都是那条鱼。”

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远处林钰晚同杨婉往这边走来，杨婉跟林钰晚道别后率先上了自己的车扬长而去，留下林钰晚缓缓踱步到僵持的二人跟前。

“站这干什么？”


三人上了车，林钰晚对陈嘉乐说：

“王烁已经安排住下了，他不会反悔，你不用担心。”

陈嘉乐看着林钰晚漂亮但带着股韧劲的侧脸，因为没睡好心跳相当不规律，他往林钰晚那边靠了靠，直到能闻到他身上一贯的香气。

“我没有担心。”


“你有。”


陈嘉乐感受到了黑鹰从后视镜透来的视线，黑鹰刚刚警告过他，沈三也警告过他，甚至都不用警告，他亲眼见过林钰晚杀人。但陈嘉乐这个时候脑子是不转的，他想不起来那些，他只能想起来林钰晚深夜毫无防备的睡颜，带着耳机闭着眼反复听他的曲子的模样，还有做爱时纯净中透露着诚实欲望的双眼。

他把身子更放肆地靠了过去，低下头诨诨地挤在林钰晚耳边，说话时还有点没消散的烟味：


“我没有。”


林钰晚有些反感这股烟味，伸手想推开他，手却被陈嘉乐反握住，陈嘉乐两根手指带着挑逗意味在林钰晚手腕内侧反复抚摸。

——叮

手机提示音响起，林钰晚打开后看见有人给他发了一段视频。

“少爷，这段视频今天在同城微博火了，女生好像是四中的学生，要联系看看吗？”

林钰晚点开视频，看了几十秒发现这是昨天他刚在现场看过的陈羽的独舞，只是视频拍得质量不行，音质画面都受损，效果远比不上亲眼看的震撼。

这条微博现在已经有将近2000的转发，在同城的板块里排第十名，下面有不少人都夸陈羽身材好舞跳得棒，清一色的好评。

“有个舞蹈节目的栏目组，好像还带着个电影制片人，都说要找这孩子，咱们要不先下手为强？”

“不用，你们等着就行。”


林钰晚打字很快，回复完后他把手机拿到陈嘉乐跟前：


“陈羽火了。”


陈嘉乐接下手机点开了微博视频，嘈杂的音乐声里，一旁的林钰晚淡淡地说：


“你一直藏着她是没有用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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