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得这个场景很眼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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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得年度最佳音乐人的是.......”

华丽舞台上的灯光绚烂夺目，背景音乐的鼓点愈来愈快，成功营造出一种叫人心里发紧的氛围。

颁奖嘉宾从信封里拿出写着得奖人名字的卡纸，看了一眼后故意做出个吃惊的表情，接着红唇微张，念出了获奖者的名字：


“陈嘉乐，恭喜你！”

台上的BGM再度切换，所有镜头此刻全部转向了台下坐在第一排的陈嘉乐。他今天帅得简直不讲道理，头发后梳将那张招人的脸完全露了出来。许多看面相的都说眉毛代表着一个人的运势，陈嘉乐的化妆师常说他眉毛生得好，把一双凌厉的眼睛衬得俊极了。

陈嘉乐起身，在一众明星嘉宾的目光和掌声中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了舞台。

奖杯是镀金的，拿在手里很凉，麦克风的位置为了方便颁奖嘉宾所以调得有些低，陈嘉乐也不大在乎，他低下头，手松松地放在麦克风上，只发出了一句拟声词就获得了一大片喝彩。

相比起其他情绪激动热泪盈眶的获奖人，陈嘉乐的发言简直简短平静到了极致。实时转播的颁奖典礼在各大直播平台都登上了榜首，舞台侧边的大屏幕上映出陈嘉乐标志的脸，他一双黑色瞳仁深邃无波，看着看着就叫人沉进去了。

不过两分钟陈嘉乐就拿着奖杯下台了，屏幕外的粉丝们免不了叹了口气，只恨自己粉的偶像话实在是少，连舔颜都不能让人多舔两分钟。

回到座位后陈嘉乐旁边的演员歌手纷纷向他表示祝贺，陈嘉乐点头回应着，表情说不上太礼貌，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冰冷。

颁奖典礼开始前一小时助理给陈嘉乐发了个pdf文件，里面详细标注了陈嘉乐发过去的德文药剂瓶的信息。结果出来了，蓝色的一半是葡萄糖，浅色的是营养液，那边看药品的医生说同时吃这两种东西大概率是患了进食障碍。

粉丝的欢呼声从更远处传来，陈嘉乐手搭在奖杯上，心里没有一点刚获大赏的喜悦，他都忘了还有无数台摄像机对着自己，连身子都没有转向舞台。

进食障碍，吃不下去东西。

细想也并非无迹可寻，林钰晚现在身子单薄成那样，脸色还苍白，看上去完全撑不起健康两个字。陈嘉乐又想起拍卖会那天，夜晚连灯都没有的树林里，林钰晚一个人扶着树干干呕。

然后他干什么了？他把胸针还给林钰晚，还嘲讽地问林钰晚他的饥饿痊愈了没有。

“这个颁奖典礼到什么时候结束？”


陈嘉乐微微侧过身，在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给助理发消息。那边助理一看就猜出了陈嘉乐话里的意思，赶忙回复道：

“还有两三个小时，陈哥你可千万不能跑啊！这个奖项可是今年年末最大的，你要是跑了周姐能直接把我祖坟刨了！”

陈嘉乐看着助理发来的一连串可怜兮兮的表情包，回了句：

“帮我订最早的机票，这里结束了我就回去。”

直到坐上飞机的那一刻陈嘉乐还没有想通自己回去做什么。依林钰晚的性格，陈嘉乐要是直接同他说自己发现了林钰晚的进食障碍，他怕是连门都不会让陈嘉乐进去。

飞机上陈嘉乐做了个梦，梦里林钰晚在豪华的独居房里坐着，身边横七竖八摆着空了的玻璃瓶，他喝了一瓶又一瓶，皮肉却在急速收缩，直到成为了一具森白的骨骼。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将在半小时后降落，请您调整座椅靠背，收起挡板.......”

广播里传来空姐甜美的嗓音，陈嘉乐在这一刻惊醒，后背全是冷汗。

等陈嘉乐风尘仆仆地赶到前些天来过的小区，在保安亭登记了访客信息站到最中心的门栋下头时，他才看见林钰晚家灯是黑着的，按铃也没有反应。

此时此刻全网都在讨论陈嘉乐拿的年度大赏，不仅他的造型生图得到了路人的一致好评，公司还趁势发布了两首新曲，新曲瞬间就登上了音乐软件实时榜单榜首。然而在这座城市，陈嘉乐提着东西站在离路灯较远的黑暗处，整个身子僵直，好看的眉微拧着，巡逻的保安看清他后都加快步子想要马上离开他周围。

林钰晚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走到楼下时看见楼道旁边站着个人，那人个子高，半个身子藏在黑夜里，他没多想径直走了过去，下一秒那人却瞬间挡在了他的面前。

陈嘉乐，他身上还穿着昂贵的西服，向后梳的头发因为坐飞机已经有些凌乱了。

林钰晚刚看见他时眼里闪过一丝震惊，接着很快就恢复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你来干什么？”

陈嘉乐一反常态没有回答，他直勾勾地盯着林钰晚，目光烫得能把人烧穿。

林钰晚被他这么看着很快就上了脾气，再张口时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耐心：


“你让开。”


陈嘉乐将视线移开，提了提手上的塑料袋，淡淡地说：


“借你家厨房用一下，没吃饭。”


林钰晚当即脸色就变了，他抬头正对着陈嘉乐的眼睛：


“你来无理取闹什么？”

闻言陈嘉乐没忍住笑了一声：

“无理取闹？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我没买房子，平常住酒店吃外卖，今晚特别想下碗面吃，上次看你这厨房挺好的。”

林钰晚听着陈嘉乐的胡言乱语没有动作，摆明了陈嘉乐不走他肯定不会开门。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陈嘉乐放下超市的购物袋，“你对面的房子我定了，我们马上就是邻居了，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


陈嘉乐话还没说完，林钰晚就打断了他：


“陈嘉乐，这样没意思。你知道我们不是能正常相处的关系。”

“怎么不是？”

陈嘉乐突然上前了一步，稍稍倾下身子，像是锁定猎物的雄狮：

“我觉得我挺想你的。”

林钰晚面色一僵，陈嘉乐接着说：

“当然，我不好奇你怎么想。开门吧，你不让我进去我是不会走的，除非你想让保安来调解一下。”

住进来就没开过火的厨房，连电子灶的旋钮都有些发涩。陈嘉乐熟练地将西红柿切丁炒成酱，加入开水后放入了一大把面条，末了打了两个漂亮的荷包蛋。他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给林钰晚的那碗几乎没有多少面条，只有浓浓的西红柿汤和荷包蛋。

陈嘉乐来之前和医生通了电话，医生说神经性厌食症大部分其实是心理问题，不要去刺激患者逼着他们吃东西。

客厅里林钰晚换了身米白色的居家服，他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陈嘉乐端着东西出来时也没有吸引他的注意。

“林钰晚，过来。”


林钰晚白净的手一刻不停地敲着键盘，冰冷地回复道：


“吃完赶快走。”


陈嘉乐往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盯着林钰晚漂亮的侧脸看了半晌：

“你知道我今晚得奖了吗？”


“知道。”


林钰晚下意识回答后就陷入了沉默，陈嘉乐笑了：

“嗯，陈羽找不到人，你来陪我说话呗。”

林钰晚半天没反应，陈嘉乐直接站了起来，动静大得林钰晚瞬间转身，警惕地看向他：

“你干什么？”

陈嘉乐手撑在桌上，眉尾扬起：


“抱你过来啊。”

林钰晚最终坐到了陈嘉乐对面，他带着平光镜，看上去就像大学里的学生。

他坐下后陈嘉乐就在对面稀里呼噜地吃面条，他吃东西向来快，容易叫人看得起食欲。不过几分钟半碗面条就被陈嘉乐吞下了肚，林钰晚则一直看着他。

陈嘉乐随意扯过纸巾擦了擦嘴，装着不经意说：

“尝尝，手艺应该没变差。”


林钰晚没有如他的意，“我吃过饭了，你想说什么？”

“不觉得这个场景很眼熟吗？”


“不觉得。”

“嗯。”陈嘉乐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遗憾的神情，“你记不得了，以前我们也是这样，面对面坐着吃饭。”

林钰晚的表情不为所动，仿佛陈嘉乐在谈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我挺怀念那时候的。”

“有什么可怀念的？”林钰晚反问他，“你应该活在现在。”

陈嘉乐不回他的话，转而说：

“林钰晚，帮我尝尝咸淡吧。很久没进厨房了，我吃着淡了。”

陈嘉乐语气强硬，叫人连呼吸都觉得不畅快，林钰晚双手捧起白碗抿了一口，抬头看着陈嘉乐：

“正好。”

“陪我吃完吧。”陈嘉乐得寸进尺，“今晚我想让人陪我吃顿饭，能陪我的人不多了。”


说完陈嘉乐拿起筷子继续大口嗦起面来，林钰晚起先就那么坐着，过了好一会儿陈嘉乐从余光里看见他拿起筷子挑了几根面送进嘴里。

那一刻林钰晚的眉头是紧皱的，仿佛在吞咽什么毒药。陈嘉乐完全收回自己的目光不去看他，顺势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等他再抬起头，林钰晚已经放下筷子了，他碗里的荷包蛋咬了一半，面条也吃了些。因为喝了热汤水，林钰晚的面颊浮上了浅浅的颜色，有生气了不少，陈嘉乐看清后心脏漏跳了一拍。

林钰晚见陈嘉乐吃完了，摘下眼镜慢慢道：

“陈嘉乐，恭喜你得奖。”


“我早就知道你会有这样的一天。”


碗毫无疑问是陈嘉乐洗的，他在洗碗的时候林钰晚在洗澡。陈嘉乐踱步到浴室前头，冲着里面喊了一声：

“林钰晚，我走了。”


林钰晚没有回应，陈嘉乐却耍了心思，他故意走到大门处用力发出开关门的声响，让林钰晚误以为他已经离开后又转身回到了浴室门前。

那一刻浴室里的水流声停住了，紧接着是一阵压抑到极致的干呕声，连内脏都要吐出来似的，既痛苦又无助。

陈嘉乐面色铁青，光是克制住推门进去的冲动就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林钰晚出来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陈嘉乐身子一抖，突如其来的紧张和陈嘉乐紧绷的面色让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我在这睡一晚，沙发就行。”

陈嘉乐没有给林钰晚任何回旋的余地，他不想让林钰晚难堪，他知道林钰晚要强得要命。

寂静的凌晨时分，陈嘉乐躺在林钰晚家的沙发上，屋内的暖气效果很足，即使是空旷的客厅此刻也感受不到一丝外头的凉气。一片黑暗中，陈嘉乐靠着手机电筒的灯光缓缓起身，他走到林钰晚的卧室前轻轻打开了门，动作小心到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林钰晚已经睡熟了，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月光轻轻擦在他脸上，照出一张油画里那种带着神性的美丽面庞。

陈嘉乐看了他一会儿，接着跪在了他的床边。

屋外的天空飘起了小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冬季已然迫近了。

陈嘉乐一只手伸进衣服里，从里面掏出了一根长长的吊坠，吊坠的尽头是一枚圆盘玉坠。

懂玉石的人都说玉是靠养的，靠主人的血肉滋养，戴得越久成色就越好。

陈嘉乐看着那枚颜色变深了许多的玉坠，另一只手缓缓靠近林钰晚的脸，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林钰晚的呼吸绵长，看上去睡得很沉。陈嘉乐也知道林钰晚大概睡得很沉，因为他在茶几底下发现了处方才能开出的安眠药。

屋内的暖气发出水流声响，陈嘉乐看着外头飘落的雨滴轻声念了句：

“一生平安，万事顺遂。”

“林钰晚，这句祝福我不要了，我还给你行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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