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新欢,
徳弗墨洱零下沸腾,
葡山种漫山葡萄,
黎明前如水晶闪烁
午夜轮回,
翠绿的知更鸟隐身水木清华
摘星旧爱,
瞭望钟塔独自哀鸣,
诺亚不象征和平,
他原是宙斯的信徒
子夜交际,
惨蓝的小怪物占领第二星系
木芙蓉迎着朝阳盛放,
隐秘而危险的幽夜里,
曼珠沙华在肆意疯长,
欢唱死亡的赞歌
……
——《亡灵挽歌》
两周后,新星历18年10月26日
我叫阮晓晓,今年十五岁,或许是十八岁——我丢失了三年记忆,一觉醒来莫名其妙老了三岁,换作是谁都会很不爽的吧!而且据说那三年里我还不记得自己是谁,完全没有之前十五年的记忆,傻不愣登地做了一箩筐幼稚又丢脸的蠢事,被烦人的小白狠狠嘲笑了两周——失忆的时候会忘记前十五年发生的事,记起前十五年的记忆就会忘记失忆那三年发生的事。嗷——该死的大脑记忆区是想用它自己告诉我“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种狗屁道理吗?!
我叫阮晓晓,今年十八岁,曾经是一个叫“方明” 的实验室里代号031的实验体,现在是第二星联邦附属军校医学系的一年级学生——天啦!我真的不明白,那个失忆的阮晓晓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么会想要去当医学生?!只有小白那种不求上进、空虚无聊的家伙才会喜欢解剖各种或死或活的生物吧?虽然小白说我的身体在医学方面很有天赋,但我还是无法忍受,我生理性厌恶和实验室有关的一切,没有回旋的余地——所以在今天这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我趾高气昂地去联附军办了退学,心情终于明媚了一点。
我叫阮晓晓,今年十八岁,因为把我捡回去的老爷爷姓阮,当时失忆的我又似乎很喜欢“晓晓”这个小名,所以我的联邦公民身份证上的大名就成了“阮晓晓”。虽然我作为一个第二星下城区平民一贫如洗,但我在第二星上城区寸土寸金的地方坐拥有一幢居家别墅——位于青柏路的别墅区“水木清华”。可是把我从第二星诺亚医院领走的人——我在联附军医学系的导师明清修教授却说,“房子虽然在你名下,但又不是你买的,另一个户主随时可以把你的名字从户主系统里清除。”——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非常恨铁不成钢,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被大野狼拐跑的小白兔——我……说实话我觉得有被冒犯到。而当我问到另一个户主是谁时,他却死活不告诉我,好像生怕我听了他的名字就会马上恢复记忆。宙斯在上,其实我只是单纯想跟对方买下这个房子,钱当然是小白出,但奇怪的是小白居然也对关于他的事三缄其口。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房子我还是蛮喜欢的——采光明亮,主色调是我最喜欢的绿色,养眼又富有生机;内部几乎都是按照我的喜好去布置;上下共三层,一层是客厅和厨房、二层是卧室书房、健身房则在地下一层,面积大小合适,不至于太大显得很空旷,也不至于太小而感觉憋仄,刚好足够营造温馨的居家氛围。
我唯一不敢苟同的,就是另一个户主在种花上面的审美——别墅门前带一个小花园,小花园旁有一个露天泳池——重点不在泳池上,重点在小花园的花上——小花园里种满木芙蓉,而且只种了木芙蓉!十月正是木芙蓉的花期,这些花一朵赛一朵的开得艳,从阳台上望去,实在是惨不忍睹!
相比木芙蓉,我更喜欢舍子花,舍子花的花期和木芙蓉相近,都是九到十月开花——它的另一个名字叫曼珠沙华,我在Blue夜天台的玻璃暖房里种有一大片,那些小可爱们是三年前我来第二星时种下的,三年不见,想必也该到它们怒放的时候了。不过想到木芙蓉的花语是“冰魂雪魄,纤细惊鸿”……我看了看自己这薄纸片一样的小身板,严重怀疑种这个花的户主对我心怀不轨。
算了算了,这些小事都不重要,明晚在瞭望钟塔的安排才是应该伤脑筋的事情。我翻了翻塞满新买衣服的衣柜,勉强找到一件适合明晚穿的白色燕尾服。
通讯界面闪烁起提示灯,我打开光脑——是小白提醒我去诺亚实验室找宋佳复查。我现在一看到他的脸就烦,所以毫不客气地屏蔽了他。我的世界又安静了。
每年的这些记念日啊生日啊,小白安排的节目八百年都不变,除了瞭望钟塔在夜里长鸣,还是瞭望钟塔在夜里长鸣。不如今年换点有趣的节目。
我兴致勃勃地用光脑和小白视频通讯,通知他我的想法,“小白,Blue夜顶层明晚借我用用,还有给我准备一把吉他,再帮我弄一个星网号,我明晚要在全星网直播……”
……
第二天,新星历18年10月27日
蹲了一周看守所,又跟国会扯了一周的皮后,戚浩和莫笙终于在戚父的保释下被允许回第二星。明玉灵被刺案总统三下五除二就给出了交代,第二星监狱长被革职,堵得明清伦无话可说;但对于阮晓晓这个实验体总统却是含糊其辞,戚父帮儿子试探了好几次总统,都没弄清楚总统对阮晓晓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戚浩和莫笙离开第二星时是被童家的军舰押送走,现在回第二星也是由童家的军舰护送。他们在舰上的休息室里草草睡了一觉,距离第二星还有三个小时的路程,戚浩就迫不及待地把莫笙叫醒。明玉泉及时解释跟戚浩那天在医院的误会,三个人又恢复了互损的损友关系。
莫笙:“还好我哥出去做任务了,不然我真没脸见他。”
戚浩:“你闯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要是你哥,早就习惯的。你还要什么脸?”
“……”莫笙,“你就可劲嘲笑我吧!你爸那里同意你和阮晓晓的事了?我记得你们家可还住着一个你的未婚妻——”
戚浩:“我跟老头子说我这辈子就只认他一个,反正我和他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他同意那就是皆大欢喜,他不同意我就带着小兔子投奔我妈去。而且那个女人算哪门子未婚妻,上周一回家我就把她赶走了,我可是有老婆的人——对了这件事你别瞎跟小兔子说。”
莫笙:“就许你秀恩爱不许我打小报告啊。还老婆呢——人家答应做你男朋友没?还没求婚就想领证?”
“走之前我去了定缘轩,定做了一对我们的对戒。”戚浩,“回到第二星我就跟小兔子求婚,等他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艹!怪不得你这两天累成这个狗样。”莫笙,“阿浩,你们的对戒,不会是你亲手设计的吧?”
戚浩:“是我。不然还是谁?”
莫笙:“啧,阿浩,你这爱情的酸臭味,我甘拜下风。”
戚浩:“我再去问问队长我家小兔子怎么样了,你跪安吧。”
莫笙:“队长天天跟你汇报阮晓晓的情况你还不放心,这都快到了,你一会儿直接问本人就好啦。”
小队频道——
【小兔子的男人:队长,我们还要飞三个小时,预计八点到达主星】
【小兔子的男人:那个……队长,你现在在在不在医院?你有没有告诉阮晓晓我快到了?】
【莫挨小爷:阿浩,你这个新名字真是够了……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这群单身狗的心情!】
【小兔子的男人:我有老婆我乐意!】
【莫挨小爷:队长,阿浩已经迫不及待要向阮晓晓求婚啦!这家伙戒指都准备好了!】
二十分钟后,
【小兔子的男人:队长,队长,你在吗?】
【莫挨小爷:队长被你的名字恶心到不想搭理你了】
三十分钟后,
【莫挨小爷:队长你们在出任务?】
四分钟后,
【时铭蓝:戚浩。我还是决定跟你说实话。】
【司命:阿浩,等一下无论队长说了什么你都一定要保持冷静,记住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生活是往前的。】
【莫挨小爷:不会是阿浩的老婆跟人跑了吧】
【小兔子的男人:你闭嘴】
【小兔子的男人:所以你们到底准备说什么?直说吧】
【时铭蓝:其实阮晓晓在你走之后第二天就出院了,我说他被宋佳中校留院观察是骗你的。】
【莫挨小爷:吓得我,你们搞这么严肃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住院很好啊,医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阿浩巴不得他快点出院——那他出院以后住哪?】
【司命:阿浩,我们接下来说的,你真的一定要冷静】
【莫挨小爷:别吊我们胃口啦!】
【明狐狸:人是被我四堂叔接走的,但这绝对不是他的本意,我四堂叔被Blue夜的老板怂恿了,因为商老板现在是阮晓晓的合法监护人,我们没办法强行阻拦,就让他们把人带走了,这两周我们都再没见过阮晓晓】
【时铭蓝:而且阮晓晓虽然恢复了三年前的记忆,但却丢失了这三年的记忆。】
【司命:意思就是说,阿浩,你的小男朋友,阮晓晓,他完全不记得你了】
莫笙担忧地看着戚浩,“阿浩,你没事吧。”
戚浩攥紧拳头,愣愣地说,“开什么玩笑?!”
小队频道——
【明狐狸:阿浩,好消息是我四堂叔接走阮晓晓后把他带回了你们的新房“水木清华”,他出院后就一直住在那——所以你别冲动去找我四堂叔干架】
【司命:还有宋佳中校也说他的记忆是可以恢复的,说不定你回来他一见到你被你一刺激就全都想起来了呢】
【小兔子的男人:他现在在哪?我要见他。】
【司命:这个我知道!他今晚九点一定在Blue夜——<推荐链接>】
戚浩点开链接,是一个星网直播号,有数位知名娱乐大咖关注,名叫Love晓晓,主页上就一句话——【10月27日晚九点,第二星Blue夜顶层,吉他献唱《白鸽它在军舰上》】
童家的军舰只能降落在第二军总部,从第二军总部到Blue夜的路程不短,戚浩紧赶慢赶,终于和莫笙在九点前赶到了Blue夜。
“阿笙!阿浩!这里!”司周知坐在一处卡座上冲他们招手,他和蓝也、明玉泉三个人早早就来到Blue夜等他们,戚浩和莫笙坐过去。
今晚的Blue夜顶层像被重造了,包间区的包间隔墙全部被拆除,留下茶几和卡座,中心点向右三百米的区域搭起一个木质白圆台,圆台边上围了半圈高高低低的绿叶白玫瑰,白玫瑰簇拥着一位穿白色燕尾服的少年,他坐在高脚凳上,手扶一把吉他——戚浩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少年是阮晓晓,他穿着的白色燕尾服正是那天在盛世商城自己为他挑选的。
少年的身侧放着最高新的直播设备,高清镜头三百六十五度环绕着他,绚丽的灯光聚焦在他的身上,他拨了拨吉他,目视前方浅浅地微笑,“欢迎大家来到这里。现在是10月27号的晚上八点五十分,Blue夜外灯火通明,第二星人烟升平。今天是一位英雄的诞辰,想必大家都还记得他——他叫蔚垚,草蓝蔚,三土垚,他曾经是第二星第一师舰队的上将,在黎明大战中牺牲……”
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莫笙吃惊地看向蓝也,问,“队长,你小舅舅真是今天生日?”
蓝也也愣了一下,他扫了一眼自己的光脑备忘录,回答莫笙说,“是。”
司周知惊讶地看着舞台的方向,“他居然记得你舅的生日?!连老蓝你都不记得的日子!”
蓝也沉默了,“我不记得,但我舅舅记得。每年我小舅的生日和祭日,他都会去我小舅的墓地。”虽然蔚垚的尸骨早湮没在第二星,主星的墓地只是个衣冠冢。
戚浩紧紧盯住阮晓晓,根本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而明玉泉则是皱了皱眉,探究地看向正在侃侃而谈的阮晓晓。
阮晓晓:“据说他是一位非常幽默又浪漫的上将,虽然天天穿梭在枪林弹雨里,与基因怪物殊死搏斗,但始终保持着一颗有趣、好奇的童心,他总是乐意为身边人带来温暖和欢声笑语。
“蔚垚上将是一个很爱热闹的人,今天是他的生日,我怕他在天堂太孤单寂寞,所以,为他献唱一首他亲笔所作的歌——《白鸽它在军舰上》,告慰他的亡魂,希望他会喜欢。”
话音落下,吉他声和舞台角落的钢琴伴奏同频响起,柔和轻快的乐音游荡在顶层,牵动着所有人的情绪。少年低头沉迷地拨动琴弦,他微侧着脸,犹如矜贵的小公子。
戚浩痴迷地看着台上的阮晓晓,这是他的小兔子,他想藏起来的爱人。
轻柔的前奏渐入佳境,少年低声哼起了歌——
“一只白鸽它站在军舰上,
满身泥土它作战甲,
脚踩红靴它的风火轮,
它勇往无前所向披靡
一口一个小怪物
一只白鸽它躺在军舰上,
它喙啄徳弗墨洱,
藏窖里发酵三年,
那嗷嗷的小怪物啊
都被它叉起来泡了酒
一只白鸽它飞到军舰上,
它背井离乡
它站岗边线,
它心刻姐姐的水晶项链
冲向怪物的巢穴
……”
“咚——咚——咚……”
晚上九点整,Blue夜正对面的瞭望钟塔敲响三十二声长鸣,将演奏推向高潮,与此同时,无数道金黄色系的灿烂波光从钟塔塔顶逬上高空,恣意地在夜幕里四散飞舞,然后汇聚成一个在星空下弹吉他的蔚垚,他与紧随而至的二一师舰队凌风战徽和一句“蔚垚生日快乐!”,在半空中遥相呼应。
全方位摄影机完美地记录下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幕,连带着Blue夜里的白玫瑰吉他少年,通过星网转播到全联邦。
“……
一群白鸽它立在军舰上,
鸽王引颈高歌,
军号激荡嘹亮,
它们振翅击空
把怪物歼灭片甲不留
一只白鸽它梦回军舰上,
它梦想有一天
它终于收起飓风,
在家乡干净无暇的星空下
悠闲痛快地喝徳弗墨洱
白鸽它在军舰上梦想这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