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妈妈

裴落原本以为，她就算见过这场面，只要不说，一切都会平安无恙的。

却没想过，她会在家里看到站在她妈妈面前的男人。

男人有些胖，面相老实。

可在看到这‌‎‌‍‎兄‎‍妹‎‍‌‎‌二人时还是有些尴尬，“娟儿，你看……”

娟儿是裴妈的名字，这样亲昵的称呼，就连裴爸都不能唤过。

裴落的眼泪又出来了，要掉不掉的。

她没说话，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下意识往裴淮的身后躲。

仿佛这个地方是她的避风港，就像小时候那样，遇到危险，就要躲到哥哥的身后。

裴淮牵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别怕。

他动作温柔，可眼神就像是萃着寒冰，看着裴妈身子都颤了颤。

“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裴妈尴尬开口，手里拿着一个行李箱，不仅一个，另外一个在她老相好的手上。

今天来，确实是要搬东西的。

毕竟不久之后，她就要另嫁他人，享受新的生活了。

身侧的这个人是她的初中同学，当年就追她，只可惜，那会儿她还瞧不上人家。

现在人家开了几个厂，赚了不少钱，也离过婚。

两个人就这样凑到了一起，现在打算重组家庭。

这些消息，她不说，裴淮也不问，只是告诉她，别告诉裴落。

裴落如今高三，情绪易受影响，她毕业之后，裴妈爱干嘛干嘛。

裴淮到底是一个摇钱树，裴妈自然不会触碰他的底线，照做了。

可今天……还真是不凑巧。

裴淮不说话，看着她的眼神更凛冽了。

“这不是老城区，楼层高还没电梯，我这才让人来帮忙的……”

裴妈解释的表情不自然，后面越解释越乱，心里也开始烦躁起来。

索性，她不装了，直接开场介绍人：

“妈妈要结婚了，旁边站着的是你的后爸，落落乖，过来叫一下人。”

她这话是对裴落说的。

裴淮这个杀千刀的，只要妹妹没话说，他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果然，裴落听到这句话，在裴淮后面发出了一声哽咽。

她哭了。

事实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真的抵挡不住那种悲伤席卷。

最令人可悲的是，她妈妈竟然觉得这一切理所应当。

“我有爸爸。”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落终于开口。

说话的时候，更是捏着裴落的手紧紧的，像是给自己打气。

她有爸爸，不是面前的这位。

她的爸爸更高更帅，也没有秃顶，更不会大啤酒肚！

面前的这个，不是她的爸爸。

裴妈听到这声还是很尴尬的，毕竟她现在算高攀儿，自然不希望自己身边的男人不舒服。

“伟儿，你要不出去一会儿，我跟孩子们说会话～”

裴妈声音娇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拉皮条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狐媚味。

是，她长得还算不错，如今四十出头，现在看起来也不算老。

裴淮和裴落也遗传了她这幅好皮囊。

可是，这样的好皮囊，可不是为了在这个破烂家里吃苦的。

现在的裴妈有了靠山，也不太瞧得上裴淮那点钱，自然没有讨好的口吻。

她看着面前自己的亲生儿女，语气也软了下来。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她也并非绝情到这个地步。

“落落，实话实说，这个家早就散了，你明年也准备成年，等你真正长大，肯定会理解妈妈的。”

裴妈的话只对裴落说。

因为她知道，对裴淮无论说什么都不管用。

这样冷血的儿子，若不是真的从她肚子里面出来的，她也不敢相信是她的孩子。

落落是个女儿，当初怀孕的时候也没闹过她，羊水一破就差不多落地了，所以叫落落。

从小到大就娇气点，她很喜欢。

可就算再喜欢，她也不能放弃这措手可及的幸福。

“落落，你喜欢哥哥胜过妈妈，跟着他比跟妈妈好。”

这是裴妈的最后一句话。

也是告诫裴淮。

他那点破事儿，她都知道。

他们谁都拦不住她要走。

194. 裴落是他唯一的软肋

关门声响起的那一刻，裴落的哭声也紧跟着出来。

裴淮去抱她，没吭声。

他不知道怎么哄。

细说的话，欺骗她的人，自己也有份。

因为他知道裴落会伤心。

他甚至觉得是自己自私，如果今天什么都没发生，应该也不会让她发现得那么快。

原本的计划是，让她平稳的度过高三整个学年。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裴落眼睛肿得不得了，人差点站不起来，被他抱到沙发上。

她上气不接下气，显然在哭的状态中还没有缓过来。

喉咙沙哑，被他喂了一杯水才冷静一些。

“爸爸是不是不在了？”

这是裴落冷静下来的说的第一句话。

裴淮起初听到时，眼神闪过一丝诧异，很快恢复平静，“他还没死。”

语气清冷，听不懂裴淮到底什么感情。

“我能去见见他吗？”裴落抬头看裴淮，这话小心翼翼的试探。

“裴落。”裴淮喊她的名字，语气也开始严肃起来，“这对你打击太大，等高考毕业后吧。”

毕竟躺在病床上大半年，现在的样子好不到哪里去。

“我知道的，我想去看看他。”裴落咬着下唇，人也冷静了一些。

她确实什么都知道，从那天晚上看到裴妈外遇后，她特地打听了一下。

裴家的亲戚不多，大部分都在老家，不在宁城。

去年堂妹上城里玩，跟她加了微信，她还有好友，很快就能找到叔叔的电话。

她爸爸的弟弟。

一个电话就什么都知道了。

起初，叔叔不愿意说，裴落聪明，说起了宁城的这套房。

“叔叔，你知道吗？我妈妈要嫁给别人了，我哥哥要出国读书，我也要去读大学，这房子在宁城，也不知道怎么安排呢……”

乡下教育不好，堂妹来的时候一直说着羡慕她的话。

堂妹因为没能在城里读书，在老家读了初中，那边成绩普遍不好，考不上高中，她只能去职高。

但是她还有一个上小学的弟弟。

老家人重男轻女，叔叔或许不会让堂妹上好的学校，可是会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拼一拼。

所以，他什么都给裴落说了。

她的爸爸起初确实接了一个不小的项目工程，虽然工程资质不够，但因为不菲的工程款，还是决定铤而走险。

本地人不敢接的活，会高价让外地人接，铤而走险做，也可以从中捞不少油水。

这就是赚快钱。

天有不测风云，赚快钱也伴随着危险。

在工地检查时，裴爸一个踏空，就这样从高楼坠落，人插在几根钢筋混凝土上，就算抢救回来，身体的五脏六腑也都烂掉，当场脑死亡。

裴爸惜命，每年都会做体检项目，更是有一个自己的遗言。

其实也是无聊时候填写的，在他的保险合同里面。

如果要到了最后决绝生死的时刻，他会选择让谁来决定自己的生死。

这一刻，他没有选择自己的老婆，也没有选择从小不亲的儿子，选择了自己的小女儿。

都说女儿是爸爸的棉袄，对于裴爸而言，他真的很喜欢裴落。

自己的生死掌握在裴落的手上。

直到生命在徘徊边缘的那一刻，他还在医院里面续着本就消失的生命，只能依靠呼吸机保持着生命状态。

这一切，要求裴落来亲自签写文件，才可以放他走。

医院要不少钱，更别说工程还黄了，裴妈之前打电话问了一遍周围的所有亲戚。

也只有裴落不知道而已。

“娃啊，不是叔叔不说，你哥哥警告过我们，说你高三，要是谁影响了你，他就跟谁拼命。”

谁都知道裴老二家有个裴淮，生性脾气阴冷，骨子里都透着寒。

而且无人敢惹。

裴落是他唯一的软肋。

195. 以后我们两个人一起过

裴淮跟裴落请了一个很长的假。

最后他还是辞退了学校代课老师的身份，裴落也办了休学。

他们去看了他们的爸爸。

一个男人，原本风流倜傥，甚至还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英姿，可半年来依靠着呼吸机生活，如今已经瘦弱得不成样子。

裴落看着裴爸早就被戳青的血管，那眼泪又湿润了。

“哥哥在呢。”裴淮揉了揉她的脑袋，给她擦干眼泪。

之后，他看着她关掉了维持父亲生命的呼吸机。

在此之前，裴淮以为裴落无法面对这样的事情，可这一幕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发现裴落比自己想象中要勇敢。

两个人给裴爸火葬，那罐骨灰盒裴落没有带走，而是去了那个已经烂尾的工地，把骨灰撒在那里。

“他原本可以不用这样的。”

“说到底还是贪心。”

“我说的对吗？哥哥。”

裴落在外面都会喊裴淮哥哥，声音脆脆的，看起来纯真无害。

“嗯。”

他点头附和，语气和表情都平平，看不出悲喜。

两个人没在这个城市停留太久，这里靠海，可是工业化太严重，海边的港口飘着一股臭鱼腥味。

裴落不喜欢，她还说整个城市都是臭的，让她难受。

后来，他们还是回了宁城。

回到了那个小家。

“哥哥，这个房子的房契真的是我的吗？”裴落看着房产证，有些不知所以。

“是。”

他那个一点儿也没有良心的爸爸，居然还有闲工夫立遗嘱，受益人是裴落。

实际上，裴爸想着自己死后债款没还上，就让裴淮还，裴淮不乐意，不过他有软肋。

裴落若是背上一身债，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所以，都是裴落的。

未成年的小孩不知道这回事儿，摇晃着小脚丫子，数着房子后面的零，嘴角咧开。

她不知道继承房子需要一大笔的税，更不知道，比起这点积蓄，裴家的债务才是真正的大头。

现在她看到的，都是裴淮美化过的。

“哥哥，让堂妹来住我们这里吧，我想跟你搬出去住。”

裴落一边说着，一边钻到他的怀里。

是那种商量的语气，实际上她在用‍‍‎‌美‌‌‍人‍‌‍‌‎计，“她今年初三，要是能够在市里住的话，还能上高中呢。”

如果不行，她就只能在去那个小小的职高，毕业后就要去工作，说不定自己的钱都要被父母抢走，然后给她弟弟花。

裴落也是听堂妹说的，她没想过两个人一个姓，一个老家，可身处的环境却差别那么大。

“那我们住哪？”裴淮蹙眉，捏了捏她的屁股，“你还在高三。”

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缓和一点，别吓着怀里的宝贝。

这几天，裴落很乖，甚至粘着他的时间都变多了。

还有，比以前主动。

裴淮甚是安慰。

“我想跟你走，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们不在宁城了。”裴落把脸埋在他的怀里，语气有些哽咽，“好不好？”

实际上，她是不想看到裴妈幸福的样子。

更不想让自己更难受。

裴落到底还是玻璃心，觉得自己接受不了这样的妈妈。

她现在爸爸没了，妈妈也没了。

只有哥哥了。

裴落还是哭了，只是没有哭出声。

当裴淮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小家伙的眼泪浸湿，她已经哭了许久了。

“好。”他揉了揉她的脑袋，“以后我们两个人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