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火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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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火旺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正闭着眼睛装睡，他感觉到娘亲坐在床边，借着微弱的灯光轻轻摸他的头。

见他似乎是熟睡了，有些沧桑的妇人终于再难维持云淡风轻的表情。有些隐忍地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孩子啊……是娘对不起你。”

李火旺的心揪了起来。他想开口安慰他的娘亲，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继续装出已经睡熟的模样。

这时父亲推门进来，“别哭了，火旺跟着仙人走了，总比一家人在一起受罪要好得多。”母亲听了这话，猛抬起头冲父亲吼道，“他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不知道心疼。火旺和寻常人家的孩子不一样，你知不知道？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

母亲安静下来，可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让李火旺忍不住也有些想哭。父亲见母亲这样，态度软了下来，好声安抚母亲几句，便将她带出了房间。关上房门之前，他看着床上睡着的少年，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

李火旺想起今天见到的那个癞子头道士。那道士来到村子后，大张旗鼓说是要在村里收徒去修仙，李家夫妇对他的话没什么兴趣，看了个热闹就想带着李火旺回家。

但那道士却忽地指着他们说道：“这孩子阴阳同体，实在是修炼我派功法的好苗子，不知二位可否愿意让这少年拜入我门下？”

李父听了这话大吃一惊，心中惊疑不定，不知这道士是如何得知李火旺身子的怪异之处的，李母没想那么多，但注意到周围人听到那道士的话后神态各异的模样，急忙去看李火旺。

或许是因为年龄尚小，平日里父母害怕他难以接受这幅身体，也未对他多加提及。因此李火旺并没有听懂道士的话，只是傻愣愣地瞪着一双圆眼看那道士的癞子头。

那道士见无人理睬自己，不由得有些恼怒。再次开口时语气有些不善：“二位什么时候考虑好再来找我吧！这孩子命格不祥，将他留在身边，迟早害了你们。”说完一甩道袍走了。

回了家，没等李火旺开口询问些什么，李母便先让他回了自己房间，而后和李父进屋。

二人似乎是争吵了一番，李火旺从窗户里看到父亲急匆匆地出门，留下母亲在屋里低声啜泣，他心里隐隐有了些预感。

晚上母亲喊他吃饭，饭桌上的氛围安静得让人有些窒息。是李父先开了口，让孩子他娘帮忙收拾行李，明天李火旺好直接随那道士离开村子。李火旺有些不知所措，求助地看向母亲。但母亲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安慰自己，只把头垂得更低了。

李母在收拾东西，李火旺站在一边想要帮忙却被母亲打发他自己去玩。李火旺的心里也很乱，干脆跑到院子里抬头看天上的星星，看着看着就发起呆来。

“火旺，你一个人傻站着干嘛呢？”少女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李火旺纷乱的思绪，他朝外看去，邻居家的小女儿杨娜正调笑地看着自己。

或许是在家中太过压抑，此刻见到自己的好玩伴李火旺才渐渐地放松下来。

“你怎么一个人在发呆？叫你好多遍都没听见。”杨娜有些担忧的看向李火旺。少年愣了半晌，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杨娜还没听完便叫起来：“我一看那道士就不像个好人，你不明不白就跟着他走，出事了怎么办？”

李火旺看着身旁担忧的少女，郁闷的心情总算缓和过来。他做出不赞同的样子：“事情未必这么坏。说不定将来我真能修成仙呢，到时候就让你享受荣华富贵……”李火旺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停住了话头。杨娜的脸红了起来，有些羞愤地跺了跺脚一溜烟跑了，留下李火旺呆呆地看着少女离去的身影。

第二天一早李火旺还没来得及同杨娜告别，便背上行囊匆匆离开了村子。

跟着道士离开的路上，李火旺发现同行人之中有许多像他这样年纪的孩子，但奇怪的是他们或是身体有残疾，或是样貌非常丑陋奇怪。李火旺莫名有些不安，也曾装作不经意地前去询问过师傅丹阳子。那道士只说这些人根骨奇特，似有天纵之资，修仙之人向来不在意这些外在的躯壳，只不过爱惜人才将他们带去想要一同成仙。李火旺当然不信，但他此时也想不出来丹阳子带着这些人还能干些什么，索性把这个问题抛到一边不再去想。

就这样走了几天，李火旺途中试图跟那些奇怪的人搭话，但他们只是警惕地看着他并不理睬。只有一个白发的女孩子对他怀有善意，偶然对视的时候会冲他笑笑，但更多的交流却也不曾有了。

这些日子顿顿都是清汤寡水，李火旺毕竟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体自然吃不消。便想着趁丹阳子不注意，偷偷去附近抓两只野兔烤来吃。好不容易将它们堵到早已备好的陷阱前，不远处却传来一阵脚步声，硬是将快要到手的兔子放跑了。

马上到嘴的兔子飞了，李火旺有些恼怒又委屈。瞪眼看去，一白衣青年站在不远处，面上无甚表情地看着李火旺。他正想开口质问，却被丹阳子气急败坏喊他的声音拉回注意力，只得恨恨留下一句：“你等着瞧！”然后跑远了。青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唇边挂上了浅淡的笑意，然而仔细看就会发现那笑不达眼底，像猎人在看他有趣的猎物。

没了兔子，李火旺只好抱着先前摘的野果回到队伍里，看着丹阳子不算好的脸色，他有些揣揣不安。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李火旺也清楚了丹阳子并不是什么心善之人。出乎意料地，那癞子头只是皱眉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些什么。李火旺见状松了口气，从人群中穿过走到队伍后面，将果子递给那白发少女。白灵淼惊喜道“谢谢李师兄。”便张嘴小口吃了起来。对这个称号，虽说李火旺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到现在也习惯了。

白灵淼吃着吃着停下了动作：“李师兄，你说咱们真的能修成仙人吗？”李火旺心中虽也忐忑，但看着白灵淼似乎十分不安的样子，还是做出信心十足的样子：“放心吧，肯定可以的。”白灵淼这才稍微安下心来，冲他笑着：嗯！师兄，你也快吃点东西吧！”之后赶路的速度加快，二人没再说些什么，又走了一段时日，某天前方的丹阳子停住脚步，告诉他们已经到了。

奔波许久早已身心俱疲的孩子们欣喜地望去，看着眼前繁华热闹的都市，忍不住瞪大了双眼。窸窸窣窣的议论小声响起来：“这就是修仙的地方吗？”“好热闹啊，我们以后就在这里吗？”李火旺同他们一样，也惊讶万分。白灵淼拉拉他的袖子：“李师兄，仙人原来是住在这里的吗？”但李火旺也不知道，因此并未做出回应。

守在城门前的官兵原本昏昏欲睡，见丹阳子到来立马精神起来。目光扫过身后众人，然后恭敬行礼后放他们通行，一行人往深处走去，高大的城墙像一头巨兽的嘴，慢慢将他们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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