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宸何等的聪明,尤其听姨母蒋含薇讲过母亲和父亲的故事过后,他猜到了母亲这是想父亲了。
于是他找到蒋含芍,他要以一个男子汉的名义,和母亲谈一谈。
小佛堂内
佛堂清幽鲜有人往来,地处在宫殿深处,拱形门而入,曲径通幽处,有香烟袅袅。
司徒宸进入佛堂内,只见母亲蒋含芍虔诚跪在垫子上,手中拨动佛珠,桌上供奉着菩萨,上面的香火旺盛,盘碟中的斋果鲜嫩,瞧着都是当日新换下来的。
佛堂外站着两个大宫女,全都是蒋含芍近身伺候的奴婢,知晓蒋含芍喜静,从不轻易进去打扰。
旁人看了只会感慨蒋含芍感念皇上恩情,是在为驾崩的皇帝诵经,司徒宸却知道,母亲这是在超渡父亲的魂灵。
当初父亲都没有留一个全尸,母亲极怕他的魂魄找不到回来的路,经常念往生经为他超渡。
他轻轻推开门,叫道:“母亲......”,司徒宸的声音不自觉地哽咽了,剩下的话,竟是堵在了嗓子眼,明明来时都想好了的。
“安安过来。”蒋含芍拉过司徒宸的手,轻轻抚着他的脑袋,心里叹道:他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这些年来,私下里司徒宸从不叫蒋含芍母妃,而是叫母亲,母子俩都不想和这肮脏的后宫,还有老皇帝扯上半点关系,于是随了平常人叫法。
“母亲,听宫人说,您这些天都没有好好用饭,而是整日跪在佛堂诵经,儿子担心您。儿子还小,儿子也需要您啊。
母亲,如果父亲看到您如今的模样,定会心疼不已,父亲一生都在致力于让您平安喜乐,母亲......”司徒宸孺慕的望着蒋含芍的眼睛。
“你父亲......”蒋含芍低喃着,思绪顺着父亲这个词,想起了那个少年,回到了那个杏花微雨的下午。
那是她十五岁及笄那年的一次春猎,在杏花林中,她看到了那个意气风发夺得头筹的少年。
一袭银白色常服,柔滑的锦缎盖不住与生俱来的霸气,几株竹绣在袖口和袍上,金丝玉冠束起墨色的发丝,剑眉轻扬,薄唇微抿,好看的侧脸棱角分明,身后拖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猎物。
那个和她订了亲的少年,一骑绝尘,夺人的风姿衬得其他公子哥都黯淡不已。
少年炽热的目光看着她,和她相视一笑。
“含芍,你看什幺呢?竟是看呆了!”
面对闺中密友打趣的话语,她低下头,显出一点莫名的拘束,随即,脸颊蓦地红了起来,很快蔓延到耳边。她轻轻一跺脚,迫不及待远离这个让人脸红的地方。
随后,也是那个少年在场,众人献艺的时候,她弹了一曲自己作词的《春日游》。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那是她从未说出口的情意,藏在她的琴里,她的曲子里。
如果时光永远停留在那一刻该多好,那个少年就应该是鲜活的,夺目的。
回过神来,蒋含芍怔怔地看着司徒宸,这是他们的儿子,是他留给她的最宝贵的礼物。
安安还未成年,如今内忧外患,她这个母亲不仅没有帮到安安,还让安安为她担心,是她着相了。
“安安,放心,母亲没事,母亲会陪着你的,我的乖孩子。”蒋含芍搂着司徒宸。
司徒宸再是老成,也是个十岁的孩子,此刻,他静静待在母亲的怀里,享受着这温暖的怀抱,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做真实的自己。
出了这道门,他依然是那个即将登基的少年天子,他的一举一动将被无数人盯着,他是他,亦不再是他,他是帝王——司徒宸。
翌日
礼部将拟订的国号和皇太后的封号呈上来司徒宸过目。
国号有“海、安、定、平、昊”等字,司徒宸选定了安,他希望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举国安宁,不受战乱之苦,没有流离之殇。
皇太后蒋含芍的封号有“德、贤、端、敬”等字,他却都不满意。
“母后的封号就定为‘明’吧!”明亦是溟的谐音,也算是对母亲的另一种微末的慰藉了吧!
“皇上,明这个字......”太重了,剩下三个字还未说完,礼部尚书就吞进肚子里了。
实在是新皇的眼神太具压迫性,明明身量还未长长,可这通身的气派,如炬的目光,让他那几个字再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