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甩掉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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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千？小千！”

应小千迟滞地抬头，两眼空空，仿佛刚刚只是打了个盹。

夏阳欲言又止，最后干脆一把揽住他的肩膀，用力在杂乱、来不及梳洗的头发上揉了揉：“哥在这儿呢。”

人群匆匆，纷乱的脚步，躁乱的争吵，他们再一次并肩坐在警局的长条椅上，耳畔像隔了层玻璃膜，应小千乖顺地坐直身子，垂着眼睫平静地有些不像话。

有人走过来，他依然一动不动。

夏阳冲封文摇摇头，示意他暂时不要多说。

封文轻轻叹了口气：“先回去吧。”

夏阳仔细观摩应小千的神色，可这张脸此刻实在太空白了，无悲无喜。

“小千？”他轻轻握起应小千的一只手，包在手心安慰地捏了捏：“去哥那住几天好不好？”

可惜这个人已经被抽了魂，躯壳杵在人间糊弄阎王爷罢了。

封文无声地坐在应小千的另一边，两人安静地陪着少不经事的公子哥第一次面临失去和死亡。

警局今天人满为患，记者，公司员工，拍视频的路人，还有绿山集团的竞争对手派来打听消息的，呕哑嘲哳，三个人的角落竟显得像沙漠里的绿洲，格外宁静难得。

小李快忙成陀螺了，抱着文件找领导签字的时候还不忘打声招呼：“夏总，来了。”

熟的跟茶馆老板见到老顾客一般，夏阳冲他点点头，小李签完字跑去接警的时候，见三个人还坐在这里，颇为热心地过来提醒：“认完人可以先回去了，后面肯定还会叫你们来调查，这几天注意电话就行。”

“你挺闲的，用你在这话多？”

小李打了个激灵，糯糯叫了声“科长”，立刻转身一头扎进人堆里。

孟坛一身笔挺的制服，肘腕托着帽子，说不上的端正威严。

应小千终于有了反应，仿佛麻药褪尽痛觉袭来，仿佛旭日未见暴雨将至，他好像疼极了，疼得受不了，那条噬骨的毒虫狠狠钻进骨头缝里兴风作浪大肆啃咬。

空气开始变得稀薄，日月都颠倒了神采。

夏阳吓了一跳，没待他伸手应小千便摇摇晃晃撑着膝盖站起来，脸色青得吓人。

他顿了片刻，还是没看警官一眼，踉踉跄跄挤开人群，逃得狼狈。

夏阳连忙跟了过去，封文起身冲孟坛点点头，准备离开时却意外地被叫住了。

“怎么了？”他问。

“案子我们肯定会尽全力调查清楚，这几天你们别太紧张，当然在结果出来之前外出办事还是多注意着点，时刻跟警方保持联系。”陈词老调的官言官语，封文也就配合地应着。

“行，没什么事先回去吧。”孟坛些许颓然地放下帽子，在封文转身之际再次叫住他：“哎，兄弟。”

年轻的科长似乎有些手足无措，豁出去似的匆匆道：“麻烦你们多看着他点儿，小孩子，还不懂事。”

封文没说话，狼王般犀利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没别的事……”孟坛不自在的左顾右盼道：“拜托了。”

“哦？”封文若有所思地点头：“没事，别客气。”

接连几天应小千都没出过房间，趴在床上好像姿势都没怎么换过，夏阳不得不经常过去看看人还有没有气。

“你着急也没用，得他自己慢慢走出来。”封文心疼地捏了捏夏阳明显变尖的下巴：“怎么还把自己折腾瘦了。”

夏阳一脸心不在焉：“你上次说的那家川菜馆，让Mason打包点招牌菜回来，小千一直不吃东西，说不定闻些开胃的，好歹能咽下去点儿。”

“他都多大了，自己心里有谱，你还真把他当你儿子啊。”封文一把抱起坐在地上玩玩具的Ethon：“这才是你亲儿子，亲生的在眼前都看不着。”

Ethon一见夏阳就咯咯笑，伸出胖乎乎的胳膊搂他的脖子。

夏阳心里一软，就势把孩子接过去让他坐在腿上：“这几天忙，他不是喜欢玩吗，等闲下来我肯定天天带他去儿童乐园。”

封文呛他：“夏总真会带孩子，也不怕把孩子玩野了，有家都不回。”

“谁说的。”夏阳扳过Ethon的下巴贴着他的脸问：“宝贝，你会吗？”

Ethon尖笑一声，糯糯唧唧喊：“sweety，爸……爸……”

小孩子第一次叫爸爸，夏阳瞪大了双眼，立刻凑过去在Ethon脸上嘬了个响：“哎！好儿子！”

封文看不过去了：“现在装的父贤子孝，你自己反思，都多久没带他去买过冰激凌了？两人还把我当不存在。”

夏阳轻轻把Ethon放在地上，站起来牵住他的小手：“现在就去，你记得叫Mason送菜。”

“他是我的私人助理，你使唤地倒挺上手。”封文在后面老妈子般嘱咐：“小龙虾，路上慢点啊，除了冰激凌啥都不许吃。”

两人走远了夏阳才扭头对Ethon笑：“也就封文能给你取个这么奇怪的名字。”

孩子晃着夏阳的胳膊，跟在旁边一蹦一跳的：“冰……冰……”

夏阳：“冰激凌。”

“冰……机灵……”

遇到红灯，现在是下午三点，斑马线只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小的那个举着于他而言尺寸超大的冰激凌，正一下下舔地惬意。

一辆面包车缓缓靠近，最终在停车线前止住了。

Ethon伸直胳膊，夏阳也就配合地弯腰在冰激凌上咬了一口，甚至还夸张地惊讶道：“这么好吃啊！”

面包车的车门蓦地打开，齐刷刷冲下两三个黑布套头的人，野蛮粗鲁地挤开夏阳，抱起孩子就往车厢里塞。

夏阳反应迅速，立刻扑了上去，慌乱间紧紧拉住Ethon的一截小腿。

“操！松手！”

几个人拳打脚踢，他毫无反手的余地，鲜血顺着额头汩汩流下，双手却只能倔强地攥住孩子，夏阳心里知道，这一松手，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干什么呢！警察！”

一声嘶吼让几个强盗登时失了分寸，其中一人皮肤黝黑，粗鲁地骂了句脏话，抬手一劈，毫不犹豫地折了夏阳拽孩子的那只胳膊。

Ethon被人紧紧捂住口唇，小脸憋得发紫。夏阳冷汗直冒，眼前更是阵阵发虚。

远处的脚步声终于渐渐临近，几人的耐心似乎也终于耗尽了，孩子还是被人夺了过去，让人意想不到的是，Ethon立刻被扔在了一边，他们手忙脚乱地将夏阳五花大绑塞进车厢。

面包车疾驰而去，赵策恨恨一跺脚，抬手拦了辆路过的出租车，利落地将警官证扔进车窗把司机薅了下来，然后将还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Ethon塞给哼哧哼哧才跑过来的小李：“叫人照顾孩子，然后立刻跟上。”

追逐的身影快如闪电，面包车与出租车前后呼啸着在城市街道上狂奔。

今天天气不错，黄鸣下午没去跑出租，买了一沓彩票，嘴里歪着根烟蹲在路边刮奖。

手气真他妈烂！

他吐了口唾沫，眯着眼用泛黄的、还塞着黑泥的指头在最后一张彩票纸上押宝。

09,87,55,28……他心里默念，脑子里却分了神，家里的药罐子又要去医院了，上次好不容易讹了点钱，转眼就投了医院这个无底洞。

76,31,90……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丫头还那么小。

43,12……他一把抽掉快要燃尽的烟头，不可思议地往下刮下去。

65,34……

双手已经开始颤抖，以至于最后一个数字半天抠不干净。

远处隐隐传来汽车的轰鸣，黄鸣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大口喘着气，豆大的汗水顺着干裂的皮肤滴滴滚下。

……100万！！！

他仰头朝天大叫一声，不可思议的抱头干嚎。

有救了！老的小的都有救了！！！

操他妈的，老天爷没白瞎眼！

双眼充满血丝，却没有一丝泪水。

这是喜事，该高兴的。

黄鸣一个鲤鱼挺身坐起，他的出租车就停在路对面。

赵策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飞出十几米远，再如何心急如焚也只能紧急停车，立刻拨通小李的电话：“我在城郊三道路口往左三百米的位置，有人出了车祸，赶紧过来！”

小李：“是！赵科！刚刚已经叫了救护车，这就更新位置，我还有五分钟到达您的地点。”

“把人安排好。”赵策重重呼了口气，出租车再次启动。

两辆再寻常不过的汽车前后闯进了山道，拦路卡被急速撞断，狭窄的山道逼仄幽深，风声咆哮着在窗边示威。

驾驶座的男人带着纯黑口罩，帽檐压得极低，阴鹜的眼神自缝隙中探出。眼下的路越来越凶险，后座还有个半死不活的拖油瓶。

他瞄了眼后视镜，出租车的车灯像猎豹捕食的双眼，突然加足马力“砰”地撞上面包车后尾。

引擎狰狞肆虐地发出低吼，男人暗骂了声，急打方向盘险险稳住车身，轮胎与凹凸的地面擦出刺眼的火花，惊心动魄！

几个小弟在旁边吱哇乱叫，突然有人指着后面：“哎哎哎，他好像快没油了。”

出租车果然力不从心地与他们缓缓拉开了距离，男人冷哼一声：“多绕几圈，把人甩掉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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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黄鸣是第十二章被夹成三明治的倒霉车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