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啊啊啊下章完结啦。有点不舍。
-----正文-----
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站在门外,像被那些辱骂冻住了。
屈海的大脑嗡嗡作响,内心像是被生生掏出了无数个血淋淋的窟窿。
照片上那些赤裸肮脏不堪的躯体,像是一滩散发着臭味的烂泥般,被强行曝光在自己与母亲的眼前。屈海脑内产生的抗拒引发了生理的不适,他强压着内心的恶心,才让自己没有在病房走廊里吐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医院走出来的,回过神时,人已经站在了马路上。
天色渐暗,路上人影行色匆匆。他们之中有人要赶回家给孩子做饭,有人正在上班的路上,有人要赴一场约会。不论他们开心与否,总有该有的去处。
只有屈海麻木地走在街上,不知道去向何方。
天气已经入秋,还下着蒙蒙的细雨,屈海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衬衣,很快就被雨水沾湿,冷风袭来,他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似的,只知道麻木地向前走着。
医院到店铺的距离不过三公里,屈海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那家刚刚经营起来不久的小小门店,算是为数不多地,属于他的东西。
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
逐渐靠近店铺所在的街道,街上莫名围着许多人群。人们打着伞披着雨衣也坚持站着围观,议论声时高时低,其中充斥着难听的谩骂声。
拨开层层的人群,屈海的脚步终于停了。
他看到店铺外泼满了红色的油漆,粗大的字体涂在上面,鲜红又醒目。
【男妓】
【卖屁眼的】
【贱货】
【丧家犬】
充满了辱骂性的词语被写了满墙,在灰蒙蒙的阴雨天里,吸引了所有路过行人的目光。他们纷纷驻足,对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莫名产生了巨大的恨意。
“真让人恶心!”
“还好我没买过他家的东西,谁知道东西干不干净......”
“天呐,这样的人也配在这里开店?!”
“我们给他砸了吧!”
“说的对,砸了吧!”
“砸!砸!”
人群不断激愤着,更有推波助澜者操起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使劲冲着玻璃门挥去。
“咔嚓”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玻璃门被砸出一个破口。
第一个人带了头后,陆续不停有人站出来,他们纷纷捡起石头效仿,门窗被他们砸得无一完好,玻璃碎片溅落在店内的地板上,灯具摔落,屋内被不断投来的石子破坏的满地狼藉。
“不要......”
“不要砸......”
人群看着自己所作出的破坏,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他们为了伸张所谓的正义尽情发泄着自己的私欲,无人理会屈海站在人群里落下的泪水。
有人顺着缝隙破门而入,蜂拥的人群像是一群失去了理智的热血者,簇拥着将店铺彻底摧毁。
屈海看着这家费心费力建立起来的书店,被他们不停践踏着。他很想放声大喊,可身体却像被水泥封固,无法动弹。
窗边精心养育的花苞被打翻,滚落在地上,娇嫩的花瓣还未开放,就被碾碎成污泥。
一家刚刚开始起步的书店,只是墙上的几个大字,就这么被愤怒的人群砸碎了。
屈海眼睁睁看着满墙的展示柜被推翻,那瓶在中间放着的,原本用来珍藏的红酒摔碎四溅,鲜红的液体蜿蜒着,像是流淌出来的血。
耳边轰然倒塌的,是屈海内心最后一根支柱。
他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像是在等待这样一个结局似的,终于做出了最终的宣判。
喧闹声中,他朝人群相反的方向转过了身。
三个小时后。
李赫在办公室接到了护士站打来的电话,医院的工作人员受委托告知了李月兰出院的消息。
李赫听到后有些释然又有些失意,屈海母亲顺利提前出院,也意味着屈海离他的距离又远了一些。
“谢谢,我知道了。”
在即将挂断电话时,李赫看了一眼表,突然问道:“请问他们是什么时间离开的医院?”
“李女士是一个人办理的出院,大概下午六点左右离开的病房。”
“一个人?没有通知她的家属吗?”
“我们已经提前通知了,家属在她出院前来过,不过是提前离开的。”
“提前离开?”
李赫皱紧了眉头,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匆匆挂断了电话之后,赶忙驱车前往市中心的街口。
他的担心并没有错,路口早已被警车和人群围绕的拥堵不堪,被包围的地点,正好是店铺的位置。
李赫心中一紧,他从车上下来,只看见店铺被打砸得破碎,墙上红色的大字首先刺痛了李赫的心脏。
“你好,我是这家店主的朋友,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他朋友?”
看着警察审视的目光,李赫的心脏被狠狠揪起。
“他出什么事了?”
“刚刚发生了一起暴力事件,我们尝试联系这家店主但联系不上,你能与他取得联系吗?”
得知屈海并未出事,李赫松了口气,随即取出了手机。
“稍等。”
在李赫的等待下,电话拨通了。
随着一声声提示音响,直到对方没有响应的提示音播放,李赫挂断后又重新拨打。
眼见李赫的情况也并不乐观,警察抬手示意了一下,例行公事地说了一句有线索及时和我们取得联系,重新回到了店内勘察。
李赫退出了警戒线,随着一声声提示音过去,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他急躁地坐回车内,驱车前往了屈海的出租屋。路上他联系房东找来了钥匙,到了地方急匆匆地上楼,不等敲门就将打开了房门。
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看到屈海独自蜷缩在屋子里,能像以前那样将他抱在怀里。
但屋内简陋的摆设让人一览无余,屋内空空荡荡的。
李赫翻遍了桌子和柜子,发现屈海的银行卡和重要证件都还在。他应该还在附近,可他不在店里,也不在住处,会在哪呢?
写满了墙壁上的油漆像是一枚定时炸弹埋在李赫内心深处,令他惶恐不安。
他调动自己的部下前往了屈海之前在别墅居住时,经常光顾的地方,得到的答案都是无功而返。
无奈之下,李赫找到了李月兰的联系方式,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在李赫的恳求之下,李月兰终于同意在楼下的饮品店与李赫见面。
李赫到店时,她穿着长款的风衣裙子,戴着硕大的墨镜,怕被人认出来似的表情凝重。
“抱歉这么晚还约您出来。”
“你到底有什么事?”
“屈海不见了。”
李月兰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但转瞬道:“他不见了,你来找我做什么?”
“他不是您的儿子吗?”
李月兰表情再次僵硬道:“我没有他这样的儿子。”
李赫感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考虑之下,他继续试探道:“您是知道了什么吗?”
李月兰表情像被戳破了丑事般难看,语气生硬道:“如果你只是想打听私事,就恕我不奉陪了。”
“等等!”
李赫十分冒昧地拦住了对方,他知道自己这样非常无礼,可他实在没有时间再耗下去了。
他掏出手机,亮出了几张店铺的照片,上面显眼地挂着不堪入目的红字。
“这是您的儿子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精心经营起来的店铺,就在您出院不久,被人蓄意毁了。我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得知的什么消息,但想必同这墙上所写的一样,十分不堪。”
李赫隔着墨镜,看到了李月兰脸上刹那的诧异,继续道:“我想说的是,如果您仅仅只是听到别人的话就断定他是个怎样的人,不认他这个儿子,那和这些仅凭着几个大字就断定他是一个恶人的犯罪群众相比,又有什么区别?”
“你......”
李赫眼见李月兰已经知情,干脆直截了当道:“他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为了您能够得到救治,也因为贪图高额的回报,被人骗去做了男妓。”
李月兰在听到‘男妓’一词时,果然犹如受到侮辱般,脸色苍白。
李赫继续道:“他做了男妓之后,并不是像您想象中那般自甘堕落,反而在积极地寻找出路,努力偿还欠款。您之所以可以站在这里,深刻地表达着对他的厌恶,是因为他在每一个深夜挣扎着,为了您能够醒过来,他一直不肯放弃。”
李赫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握住李月兰的手臂,认真道:“他或许是个不合格的男妓,但他却是一个合格的儿子。”
李月兰颤抖着嘴唇,看着李赫手里握着手机里的几张图片。
像是一句句无声的谴责。
李赫有些情绪激动,他不忍再说下去,抓住李月兰不肯放手,直到对方终于妥协。
“你刚刚说找不到他是什么意思?”
见李月兰松口,李赫赶紧拿出自己的通话记录,说明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听完后,李月兰的表情也凝重起来,她尝试着用之前的手机号码拨打屈海的电话,结果也一样,无人接听。
两个人盘算着屈海可能会去到的地方,每想起来一处,李赫都立即派人前往查看。
直到希望一个接一个地破灭。
李赫的心情再次急躁起来,不停地打电话加派人手,恨不能将这座城市翻个底朝天。李月兰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开口道:“还有一个地方。”
“哪里?”
一小时后。
李赫驱车来到了一处荒废的宅院。
“这是小海从小居住的地方......不知道他会不会来这里?”
深夜的长久无人居住的别墅无一盏灯亮,黑漆漆地与这暗夜融为一体,墙壁长满了扶墙而上的枝叶藤蔓,园子里杂草丛生。
李赫加派的人很快赶到,他们用自带的发电机照亮了整栋楼。然后李赫命几个人组成一队,迅速进入楼内搜索。
正在满心焦急之时,李赫突然在楼顶瞥到了一个黑影。
他撇开所有人,想也没想地冲上了楼,抓住阁楼快要断裂开的楼梯,一路狂奔了上去。
“屈海?!”
“屈海!是你吗?!”
李赫在黑暗的阁楼顶上呼喊着,转过身,却看见那人影站在了楼顶边缘的台子上。
心脏又是一阵揪紧,李赫强迫自己在黑暗中使劲分辨着。一束灯光照了过来,他终于看清了,屈海站在天台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屈海?”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赶紧给我下来!”
李赫作势靠近着,屈海却先他一步将脚迈了出去。
“等一下!!!”
李赫感觉心脏快要裂开,他看着屈海毫不犹豫的动作,仿佛下一秒,就会在下一瞬间摔成滩肉泥。
屈海停住了,呆呆地看着上空。
这短暂停留的几秒,李赫已经汗如雨下。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也许会直接导致屈海的抉择,在这一瞬间,无数句挽留和安慰的话语从他脑中掠过。
他张口,选择喊出了自己最想说的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