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生我的气,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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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安头一次接到了来自自家产业的索赔信。
“过分!太过分了!”
张荣德觉得自己年纪这般大了还要插手年轻人之间的私密事,简直太为难他、太不尊老了,可在场只有自己的话有分量,于是这个向来正颜厉色、不怒自威的银白老头罕然显出了几分尴尬,斟酌着道:“咳,不是不让你们亲热,只是你们两现在的身体状态你们自己应该清楚,你们就这么猴急?非要去干那码子事?缺这一顿......!又不会怎么样。”
席然和宋安跟两个挨训的小学鸡一样排排站,侧身垂下的手指还贼兮兮地勾在一起。
张荣德眼尖地看见他俩私下的小动作,当即噎了一下,真是一口闷气没吐出来,在心里默念‘非礼勿视’‘有损尊容’‘是他家小孩他高低给两巴掌’,沉重地挪开视线道:“以为身体没事,这下好了,检测报告是劳累过度,你们还想不想快点好了?”
“我建议你们这一个月,至少在身体康复的前三周,都不要再纵欲了。”
支付了损坏床的费用,在张荣德和一众研究员指控的目光中,席然如魂归天外骤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纵欲过度且没羞没臊,小脸一红,饶是宋安怎么哄都不愿再同床睡了,至少在林海生物局,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席然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分房住!
还没结婚就惨遭分房的宋大帅哥宛若晴天霹雳,好在两人的寝室相离不远,每晚都是宋安在席然房门前又亲又搂得磨蹭大半个小时,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自己的住处。
为了能快点回到同居状态,这一次两个人都静下心来好好养伤。
这一次为了记录席然的数据,张荣德针对他新种化后的状态进行了全方位的体检,待席然伤好,新种人的特训被提上日程,纵使宋安再不乐意,也不得不接受席然需要对基因进化所带来的能力进行一个系统培训的过程。双方签署协议,席然正式作为S级档案录入林海生物局,编号S-001,成为新种计划重要的一环。
他还需要跟罗振见面,连着见了好几个平常见不到的国家级科研人物,被捉去在恍若大学教室的研讨会上开会,任务是充当实验成果的模特,在一众白衣科学家炯炯的目光中坐立难安,专业名词晦涩难懂,几轮下来晕头转向,好在罗振还算有点良心,知道他大病初愈,一天只压榨他几个小时便放他回去休息,宋安对此很是不满,席然却不以为然,屁颠屁颠地往张荣德办公室跑。
能让席然有毅力坚持下去的原因是高额的薪资,他双目放光,看着卡里往后每个月都会有的劳动工资,五险一金,还不妨碍他正常生活学习和工作,每天的幸福指数直线上升,原来当进化人这么挣钱!
祁喆骨头没多断一块,脏器在急压下破了一点,急救过后没有大碍,是不幸中的万幸。只不过他在专案组作为最强打手的工作需要放个长假,顾晴让他躺医院里休养生息,他却在能下床的那一刻消失在医护人员的眼皮底下,十分钟内又赶到了工作岗位,一边吊水一边乐呵呵地跟大家打招呼。
伤口是男人的勋章,但是这伤口是被甲方打的,不知道算什么类型的勋章。
让张荣德惊奇的是他的体格出乎意料的强悍,几乎是人类水平中最优质的基因,十分扛造,恢复能力还超强。如果他成为新种计划的实验体并且和新种基因融合成功,说不定能创造出比宋安还要恐怖的实验体,可惜新种基因进化的选择机制科学家们还没有摸索清楚,人体实验暂时搁浅,但有政府作为背景,第一批实验种子注定是要给军队的。
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才能实现全人类进化的奇迹。
席然在祁喆的碎碎念中得知他不仅有着警校体考第一且不断刷新往年记录至今无人超越的丰功伟绩,还能一顿四个人的饭,喜好的糖度简直高到吓人,喝一口他的奶茶就能去泌尿科挂血糖检查的程度。他不用工作,带薪放假,生了病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比全专案组的成员还要好,不过在面对宋安时这只红毛猴总是熄了声,宋安敏锐地发现他对待自己虽然算不上敌意,可总有几分危险暗涌的抗拒,像是随时随地要建起坚盾防御,以防宋安再次暴走似地。
为了消除两人之间的芥蒂,宋安态度诚恳地跟祁喆道了歉。
祁喆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没想到宋安这种身份的人会同他道歉,好在谈话很有意义,祁喆对宋安发作期打伤他的事情表示谅解。
不过诸此种种,都是在身体恢复的后话了。
唯一一筹莫展的,是木毅笑和张成端的行踪依然成谜。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顾晴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是等木毅笑死后,组织捞尸队全城打捞他的尸体。
席然和宋安的双双苏醒,让局势发生惊天逆转,专案组已然占领上风,现只需守株待兔,毕竟没有时间周旋的人又不是他们。
事情就在宋安出席集团周会的第二天发生了转机。
此刻专案组还在汇报着近日来管控G市出口的行动毫无回馈,黄良突然从座椅上跳起来:“找到木毅笑了!”
这一声石破天惊,仿佛一点水星坠入表面平静内里沸腾的油锅,将恹恹的专案组直接炸开了。
所有人精神大振,顾晴如飞而至,一手猛然抓上黄良所坐的椅背:“怎么找到的?”
黄良神情还有些不可思议,声音也因激动而发颤:“是他......是他主动找上来的。”
顾晴:“?”
黄良急接一份来自暗网的私聊,也不知木毅笑是如何反侦察到专案组的账号的,专案组众人闻讯都赶到黄良的办公桌前,看着没有感情的漆黑页面上那标注着‘M’的空白头像,神秘、狡猾,似乎隐藏在网络的暗河下的鲨鱼,悄无声息。这就是他们一直以来要找的罪犯么?
“木毅笑跟我们联络,说自己愿意交出张成端,红骷髅的所有线索,甚至附带一份新种计划的实验文件通通打包,唯一的要求是他要见宋安。”
顾晴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事,眉心微皱,“现在能查出他的IP地址吗?”
眼镜哥在一旁拼命敲打着电脑,回应道:“在查!我现在在定位他的账号!”
此时此刻,黑景白页的暗网聊天页面又跳出M的消息。
对方仿佛洞悉了专案组的每一步节奏,轻飘飘地说:
【在查我的地址呢?】
【别浪费时间了,你们查不出所以然的。◠‿◠】
信息后面附带一个颜文字微笑,看着十分扎眼,小小的三个符号,鄙视、嘲讽之气尽显,都能想象出网络的另一端他是多么欠打。
眼镜哥满头大汗:“他是境外账号登录,我让卫星系统定位他发消息的位置,再跟他周旋一会!”
顾晴冷冷地说:“他这些筹码根本不足以让宋安去见他,木毅笑此人城府极深、阴险狡诈,宋安还在养伤,太危险了。”
“他这么着急想要见宋安,无异是死到临头私情未了,走投无路才想此下策。”
的确,只要木毅笑死亡的时限一到,犯罪烟消云散。他们唯一要防的,便是在这短短的一周之内木毅笑会不会突然发难,毕竟十几个新种化的雇佣兵的军力,想要在G市实现一场空前绝后的恐怖袭击,属实简单。
而木毅笑提出的这些筹码对专案组、对林海生物局而言,都十分心动,但对于宋安个人来说,并没有直接关系到他的个人利益,甚至没有生命威胁,反而是宋安赴约,才有生命威胁。顾晴不知宋安有无舍身大义,纵然有,她也不能将被保护者的性命再置于不顾,率先帮他一口回绝。
顾晴当即挥手道,“先拒绝他,说宋安不会去。”
她扭头朝眼镜哥喊:“怎么样了?”
眼镜哥摇摇头,神情凝重。
“IP一直乱跳,他把自己的网络数据处理的很干净。”
顾晴心中暗诫自己要冷静,跟木毅笑隔着屏幕对话,无形的压力凝固在专案组上空,紧张的仿若上了谈判桌,桌前就摆着一枚随时可以爆炸的遥控炸弹。她手心渗出淋淋汗液,目光注视到木毅笑发来的新消息时一怔。
M:【跟宋安说,林霜雁死前还有一副遗嘱,如果他来,我就把遗嘱给他。】
M:【如果他不来,没关系,我可以带着他母亲最后的遗言一起人间蒸发。】
..
“遗嘱?”
宋安闻声抬眸,深邃的瞳孔中滑过道道怅然,口中愣愣地咀嚼着这个词。
“宋安妈妈生前,居然有立下遗嘱吗?”席然坐在他身旁,在听及此处时将手掌心放在宋安的手背上,转而收到一个十指相扣的答复。
“是的,木毅笑是这么说的。”顾晴攒紧拳头,会议桌上,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愣了。
林霜雁的死是宋安永远的痛,无数个清醒的日夜他苛责了自己上万次,木毅笑深知这是他的弱点,甚至不惜自爆来撕开他的伤疤,把鲜血淋漓的宋安剜出来丢在众人面前。
会议桌上,一双双眼睛注视着宋安,彼此心照不宣,这件事情只能交于宋安定夺,旁人没有插手的能力。
席然发觉他指尖泛凉,又复上一只手,将宋安的大手牢牢包裹在掌心内。
宋安在他手心里挠了挠,轻轻痒痒恍若羽毛,意示他安心。
宋安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嗓音又低又冷,带着常人无法察觉的嘶哑:“我母亲死于......突发事件,她死的......太快,也不知道自己会于何日去世,怎么会提前写下遗嘱.....?”
除非她过早地预见了自己死亡之事,提前储备了一份遗嘱,可那时她事业正值巅峰,新种计划也蒸蒸日上,丈夫事业有成,孩子懂事听话,可以说是人生的大好年纪,怎么会预料到自己的死亡呢?
“连我父亲也不知道,从没听他说过母亲有遗嘱之事。”宋安将视野一转,转向与林霜雁同期的张荣德,试探道:“张教授,这件事......”
张荣德摇摇头,无能为力地说:“我也不太清楚。”
“霜雁死后,她所有的实验成果都由我经手检查和录入档案,其中没有任何提及遗嘱之事。但是我有预感,若真有这份遗嘱,定然是跟当年的管理层有关,我当时只作为特聘,并没有深入管理层。”
而林海生物局的管理层大换血,也是宋安前些阵子与林家反目成仇后通过林霜雁亲嗣的法律继承权才拿下来的,宋安为此花费了不少精力,早出晚归不停折腾。当时正值席然第一次发情期,也不知道宋安究竟是何种钢铁人,才能在恋人没日没夜的索取和没日没夜的开会中寻求平衡。
“当年的管理层是我舅舅,林嘉彦。”宋安语调没什么起伏,神态却肉眼可见地疲惫起来,“他生病了,病得很重。”
“在他身上问不出东西的,况且,林嘉彦很快就要下台了。”
宋安斩钉截铁地说,冷冰冰的语气仿佛法官一锤定音一个无形的罪犯,宋安家族的私事大家不了解也不敢过深探究,仅能面面相觑,一时找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木毅笑要见我,让他见就好了。”
宋安再次打破一头热的僵局,他疾病未愈,脸色还带着点病态的苍白,面如雕刻,眉眼疏朗,眼睛在会议室的金属墙面里擒着点点寒芒,“就算不是为我,专案组追查了这么久,红骷髅的事情总该有个定局。我和他之间的仇恨,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顾晴点点头,对宋安的印象又翻了一次新,“我们会竭力保证您的安全,只要木毅笑一出现,立马实施抓捕。”
散会后会议室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席,顾晴要去调配事件的人员,制定新的计划,研究员们回去干活,只剩下宋安还坐在座位上,席然反过来摆弄他的手指,男人从沉思中回神,本是面无表情的脸对着席然的第一眼他才稍稍带了点笑,那笑容完全是不自知的,好像只要面对席然他就情不自禁地会笑,只是这笑里蕴了点苦,席然看得心底涩涩的,像是咽了一口极苦的药。
宋安要去成为引出木毅笑的诱饵。偌大的会议室独留下他们二人,席然方才一直没说话,此刻才将心底的压抑阐述:“你也知道这个事情很危险的,如果木毅笑骗了你,根本没有那份遗嘱怎么办?”
宋安温声说:“即便没有那份遗嘱,木毅笑也是潜逃罪犯,只有抓住他,一切才能尘埃落定。”
“可是他明明再过不久就死了!”席然忽然抬高声音,神情中带着不解:“红骷髅也都会死的,基因链断裂,他们一个都活不了,这也是尘埃落定,为什么我们不能再等一等?”
青年话音里稍显急躁:“你为什么要去充当诱饵,你图什么呀?!”
宋安仍然耐心地解释道:“木毅笑手上有张成端的下落,肯定能将张成端一网打尽的。”
席然闷声闷气地说:“张成端、可是、张成端说不定已经死了,专案组封锁了G市的所有出入口,他插翅难逃,我们就不能等木毅笑死后,再把张成端抓住吗?你为什么偏偏要冒这个险呢?”
“木毅笑是反社会人格,他手上掌握着一个军队的资源。如果他在死前想不开,突然发难,会对社会造成恶性损失。幸好他的目标只是我,只要能将木毅笑抓住,切断他和红骷髅的联系,将红骷髅交给国际总署局,这样,这些恐怖分子很难再入侵。”
听见宋安漫不经心地将话题越扯越大,席然突然爆发了,他忽地将宋安的手拍开,站起身来难以自抑地逼问道:“为了什么社会、什么专案组、什么生物局、什么新种计划,你可以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宋安,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我呢?”
宋安呼吸一滞:“......什么?”
“你把自己置于危险而不顾,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怎么想?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怎么办?!”席然气愤地盯着他,目光却委屈又哀怨,他明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责怪,却控制不住自己脑海一团乱,忿忿地说道:“你他妈会不会谈恋爱啊,你的生命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你做决定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你要是真的死了......”席然不敢多想,本能也觉得这话说得太难听,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却气不过扬起拳头在宋安胸口砸了一下:“你真自私!”
这一拳砸得宋安眼睛微微发亮,他有些懵,心脏酸涩中却生出了一点喜悦,小声哄道:“宝宝......”
席然推开椅子转身就走,把椅子磕得噼里啪啦地响,赌气地说:“你要是死了,我就拿着你的钱,去外面包养二十个男模!”
“不行。”
宋安急忙去拉他,将青年环抱在怀里,将头靠在席然的颈间嗅了一口,清爽的洗发水味道扶去了燥热与不安定,似乎打破弑母灰白的回忆重新找回了一点现世的甜蜜,他低低地哄着:“男模哪有我好......”
“别生我的气,宝贝。”
“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会安全回来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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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快大决战了,酝酿一下。